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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兴业这才满意几分。 却不知道这一次寻人注定是无结果的, 因为团圆在采石场里根本没有用“团圆”这个名字。 而采石场的人只有外号, 或者干脆被称呼成“喂”。 采石场的管事十有八九又都是海匪出身的, 识字的都没有几个, 还登记手底下宛若蝼蚁一般的苦力的姓名？ 他们才不会废这个功夫，有这时间, 拿来喝酒吹牛不痛快？ 倒也不是完全不记得下面人的名字, 要是下面苦力中有那刺头或者本事厉害的，倒也值得他们费几分心思, 记住他的名字。 这两个月能让他们记住的名字也就只有那一个, 去年才开的那个采石场新进的一个家伙，名叫何二，年纪瞧着不大, 但却是个心狠手辣的笑面虎，身后好不说, 那脑子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两个月之前用一个计谋就让他所在的采石场的管事轻松教训了一直看不惯的另外一个管事，当即就被所属采石场的管事收到了手下。 而他进入苦力第一梯队，开始能够吃饱之后，他的身手也渐渐开始展露出来。 明明瞧着精瘦，身上都没多余几两肉的人，打起架来和不要命一样，不少人都怕他怕得要死，见着他就绕着走，生怕一时不察就被这人从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身手好就不说了，这人还聪明得很，明明对着苦力们都是不假辞色，连个笑容都没有，看着就不像是个会说话的人，偏偏到了采石场管事那边，又立即好似换了个人一般，什么油滑的话都能信手拈来。 采石场的管事曾经故意找到何二问他：“我瞧下面的人都愿意喊你何大，你怎么总是自称何二？我瞧他们都服气你，这个老大你也当得的！” 却见那总是对着苦力们不假辞色的何二，对着采石场管事扬起一个笑脸，一口不甚标准的台州话：“诸位管事英明神武在前，小的算什么老大啊！敢自称一句老二，还是托福家里娘亲生了个哥哥后就立马又生了我！” 这话一说出来，便把管事逗得合不拢嘴。 “你倒是识趣，什么英明神武，这一套一套的话，听着你还上过学念过书？” 何二却摇头：“学是没有正经上过的，但书倒是读过，也会写几个字，从前在外面给人当书童，郎君学什么，我站在外边，也跟着学什么。” 管事倒是奇了：“哟呵！你还会写字！这在我们采石场可是稀罕人啊！” 说着立即把上何二的手：“上头少爷也不知道又抽哪门子疯，要叫我们把场子上的苦力名字都统计下来，让我握笔，还不如捏根烧火棍痛快，我哪里会划拉这些东西啊！正头疼呢！没想到老天爷待我也不薄，我缺什么，就给我送来什么！” 也不知是怎么个阴差阳错，原来明明就简单找“团圆”这个人，倒变成了岛上所有采石场的苦力人数统计，还要写上姓名。 “团圆”二字是半点没提。 而林少爷吩咐下去的事情恐怕是要无疾而终了，因为他要找的那个“团圆”正是已经被调去统计姓名的“何二”。 团圆本家不就姓何，也正好排行老二。 梁聿提的第一个要求，林少爷已经是没办法完成了，而第二个要求，似乎比起第一个来还要难办到。 那头林少爷紧赶慢赶，催着几个绣娘把他梁太太之后要穿的衣裳全赶制了出来，回到书房之后，也确实看到了太太放在桌案前，已经整理好的漫画原稿。 林少爷喜出望外，正高兴自己能够成为第一个看到新鲜出炉原稿的读者的时候，就听到他梁太太睨着一双淡漠、凉薄掺半的双眸，威胁似的伸出修长手指，按在了原稿之上：“先把我要求的两个条件办妥了。” 林少爷心里的泪往肚里吞，明明他才是这地界的主子，可偏偏在太太面前就直不起腰来。 谁让他爹误把太太绑到岛上来，还做了两个月的苦力！ 但太太的第二个要求，最后也是无疾而终，因为他爹不同意，并且连太太想要把《西游记》的稿子寄出去都不允许。 他爹的原话：“儿啊！你是不是傻！这小子万一在他那什么原稿里，藏点什么东西，把咱们岛上的消息泄露出去了，你，你爹，还有你爹这身后诺大身家，全都要被葬送了！” 林少爷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爹虽然疼他，都愿意跟着他改姓，但是还是这岛上说一不二的大当家，身后也还有成千上百的兄弟性命都吊在上面。 要是真如他爹所说，因为梁太太这个人，因为他喜欢的太太的这份稿子，因为他的一点软弱之心，而葬送了岛上所有兄弟的姓名，他恐怕跟着一起下地府，都没有办法面对这些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叔伯。 最后事情会如何，林少爷自己心中已经有了分辨。 他爹看着儿子沉默不说话，做爹的对儿子的性情到底怎样还是了解的，大力拍了拍儿子比起他来说瘦弱了不止一点的肩膀。 “儿啊！你是爹的儿子，爹那么大一个匪头子，你学点爹的男子气概，学点爹的心狠手辣成不！” 林大当家的也知道，儿子现在这文不成武不就的模样是他自己惯出来的，就是不识几个字，也知道儿子天天窝在书房里读的不是什么四书五经。 但是还能怎么样，把儿子从书房里揪出来打一顿？ 这是打一顿就能改好的，他自己都这个德行，看到过年贴的春联都觉得两眼发晕，他儿子能认识那么多字，还喜欢看书，已经比他强出去很多了。 况且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哪里舍得打他！ 惯就惯了！他家大业大，有这个底气惯着儿子，让他一生富贵无忧。 科举的事情，要不就让儿子早点成亲，让孙子去考？ 只不过，他惯儿子归惯儿子，还是要为了自己的小命，为了身后兄弟的小命，还有这诺大的家业着想，别的什么都可以，这件事还是不行的。 林大当家继续拍着儿子的肩膀：“学着点爹的气势，回去见那什么塌塌，杜杜的，这是我们的地盘，爹是皇帝，你就是太子！把他这个破画画的关在这里，就是给你画一辈子的画又怎么了？！他不愿意？你把刀拿出来，驾到他脖子上，再瞧他愿不愿意！” 林大当家一番话，尽显匪气。 林少爷却抹了一把脸，不大有底气地嘀咕道：“爹，人家那是太太，不是什么塌塌，杜杜，你讲的标准点，这个是粉丝对他的尊称！还有他才不是什么破画画的，人家很有名的，漫画开山鼻祖，扬州几乎人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咱们台州这边追捧他的都不在少数，我上次还遇见几个县令的儿子还想要跟我抢画，就他们爹那德行，一年都挣不到我爹一天的银子，哪里比得过我！我叫狗子一箱金子抬上去，他们连话都不敢说了！” 说起拼爹的事，林少爷可就满是底气了。 “爹，你可不知道，他们看到我那箱金子拿出来的时候，那脸色，比臭狗屎都还黑还臭！”林少爷朗声大笑，却没有见到旁边他爹的脸色也快要和臭狗屎差不多了。 他还没有自觉，边笑边说：“爹，你不知道，他们后来还想套麻袋，打我，就那几个鸡崽子，我虽然比不过爹，还比不过他们吗？狗子一脚踹过去，要不是我叫他收着点力，这几个龟孙可真就要变没卵蛋的了！” 那头林大当家已经把手指头按得咔咔直响了了。 他黑着脸看着败家子：“你刚刚说，你买的那破画，画了一箱金子？！那画是镶了金子了，还是古董，要一箱金子！” 不过他这头气都还没有发完，又听到儿子后面说有人要套他麻袋的事情，什么火气都立即偃旗息鼓了。 “哪里的县令，谁的龟孙儿，还想要套我儿子的麻袋！”明明事情都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林大当家还紧张得拉着自家儿子看个不停，完全没有刚刚还在心里骂儿子败家子的那副模样。 “怎么不和爹说，爹带人去教训他！一个破县令，还想对我儿子动手！他儿子敢动我儿子，老子给他爹骨灰都扬咯！” 这头父子两个腻歪好一会儿，连败家子花了一堆金子买点在他眼里没用的东西，林大当家也不管了。 只不过苦了林少爷，他回到书房之后，心虚气短得都不敢抬头了。 他要怎么和太太说这些事情呢？ 太太要他办的事情，他是一件都没有办到！ 当然他也不会像他爹说的一样，把太太关到小黑屋里，拿刀夹在太太脖子上，威胁太太画画。 他还是很尊敬太太的，想要和太太成为朋友，达成友好关系。 只不过现在…… 林少爷看了看书桌上那一叠近在咫尺的漫画原稿，隔壁房间还能听到梁聿洗澡撩起的水声。 林少爷蹑手蹑脚：他现在偷偷趁着太太不在，把原稿内容先看了行不行？ 他怕待会太太发火，把原稿烧了也不给他看！
第189章 出逃计划 梁聿毫不意外第二个条件没有被同意, 要是真的同意了，他还要掂量掂量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不过第一个…… 为什么会找不到团圆呢？ 此时梁聿已经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衣裳，他面前的桌案上除了他沐浴之前画出来的原稿之外, 还有一沓从各处采石场交上来的苦力名单。 梁聿一张一张翻过去, 看着上面全是什么“二剩子”“黑狗”“娃蛋”这样的名字, 正经有名有姓的都没有几个。 他看得极快, 企图从中找出“团圆”又或者“何文山”这名字，可这一叠写得乱七八糟的纸都翻完了，别说这两个名字了，就连姓何的都没有找到几个。 倒是让梁聿了解了这个岛上大概有多少个采石场, 又有多少名苦力, 数量十分惊人。 “都在这里了吗？”梁聿放下最后一张歪歪扭扭写着名字的名单, 拧着眉头问林兴业。 “都在这里了, 我说的话, 他们没有一个敢不听的！”林兴业这话说得倒是骄傲, 只不过话音完了, 瞧着梁聿不太好的脸色，又恍然反应过来, 这名单上要是全无太太要找的那人的名字, 那不就说明太太要找的那人已经遭遇不测了？ 林少爷挠了挠手，不知道此时应该怎办。 他喜爱的太太交代给他的事情, 他一件都没有办成, 还可能已经害死一个太太的朋友或者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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