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聿快步进了后院,他在聚贤堂快两年的时间,前面的铺子,后面的院子,他都混的像和自己家一样熟了。 掌柜的他也很熟,这个时候他既然没有在柜台后面看书的话,那就是在后院整理上午拿出来晒的书。 “掌柜的。”看到后院书库门口影影绰绰有个人影在动,粱聿张口就喊,“我有新书要你给我瞧瞧!”他没说漫画,只说是新书。 可待他走进了之后,才发现书库门口那个身影哪里是掌柜的,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小书生站在库房门口,手里还拿着一卷论语,仔细瞧,好像是他抄的。 “小……掌柜的?”粱聿磕巴,眼前人和掌柜的眉眼有几分相似。 小书生挑眉,把手上正在看的论语放到了身后,另一只手冲着粱聿掌心向上,摊开:“不是说拿了新书吗?我看看!” “你是掌柜的儿子?”粱聿没把自己怀里的漫画拿出来,他的漫画给掌柜的看可以,给旁人可不行。 粱聿也不是傻白甜,知道语以泄败,事以密成的道理。 他与眼前人还是第一次见面,怎么也不会把自己的东西交与他。 小书生摊手没拿到东西,没有生气,反倒是粱聿问他是不是掌柜的儿子反而生气了。 收回手,眉毛一竖:“谁是他儿子?他是我儿子还差不多!” 粱聿被这嚣张的话吓的一抖,他到不是怕了,只是没想到会有人这么不客气。 掌柜的怎么也都有四五十岁了吧,眼前这个小书生,最多和他一样大,这口气,还想当掌柜的爹…… 粱聿按着怀里的三话稿子,他的原稿不能让眼前人瞧见。 “既然掌柜的不在,我改日再来找他。”胡乱对着小书生拱手告辞,粱聿就急急往外退。 他看出来,眼前这小书生他不好相与啊!未免节外生枝,他还是赶紧溜吧! “阿兄。”外面匆忙抄完最后一点书的二郎提着自己的东西跑过来。 “抄完了?”粱聿问。 “嗯,我都好了。”梁二郎点头。 “那就回家吧。”粱聿拽上弟弟就跑。 小书生从后院到铺子里,正好看到这两兄弟离开的背影。 “跑这么快,后面有大虫追着啃你脚后跟吗?” 大虫是没有,倒是有个要让人喊爹的小书生。 往常最喜欢拉着粱聿说话的小二哥也缩在一旁,拿着把鸡毛掸子,左扫扫右拍拍,总之不敢去那小书生旁边触霉头。 没看到他们掌柜的都躲出去了吗? 等到快步出了文思街之后,粱聿和梁二郎才敢说话。 “二郎,那是什么人啊?”粱聿问。 “啊!阿兄你不知道?”梁二郎还以为他阿兄知道,所以才跑的那么快的。 然后梁二郎就和粱聿讲了一下这小书生来了之后的事。 “阿兄,你这几日急着回家,都没有撞见他。” “他怎么了?”粱聿这几日在家画原稿,确实是把二郎一送到就直接回家了。 “他就是前几日来的。”二郎说,“一来就闹着要把掌柜的铺子收了,他来当掌柜的。” 二郎皱眉,显然是很看不惯小书生那跋扈的行为:“因为他,掌柜的这几日都躲出去了,我这几日的工钱也没结,掌柜的说过几日一起给我。” 二郎看不惯他,可能更是因为影响了自己正常日结工资? “阿兄,你说他什么时候走啊?”二郎虽然问粱聿,但他也知道阿兄就算再厉害也不能给他这事的答案。 “这人也太没礼貌了,瞧着白白净净,读过不少书的模样,但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懂,掌柜的比他大那么多……”二郎嘴里嘀嘀咕咕。 他刚才也听到那人在后院的那一声“我是他爹”了。 “那人是荣家的小郎君?”粱聿问。 “应该是。”二郎点头,“我听到掌柜的喊他九郎,我猜他是掌柜的侄子之类的吧。”梁二郎把自己的猜测说给阿兄听。 粱聿却摇头,“不一定。”他给了另一种解释,“掌柜的是荣家旁/□□小……”粱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含糊道,“那九郎可能是荣家主/□□天我们去荣家吃流水席的时候,我看到过荣家阿叔身旁的小厮和他说话。” 粱聿嘴里的荣家阿叔是那个二品大员荣公的庶子,也是粱勉的同窗好友,现在和粱勉在一个私塾里教书。 “荣家主支辈分比旁支大。”所以掌柜的看起来四五十岁都能当这小书生的爷爷了,没准辈分上这小书生才是爷爷,所以他问他是不是掌柜的儿子的时候反应才这么大,或许还有因为这几日在和掌柜的别苗头的原因? “原来如此吗?”梁二郎受教。 不过他阿兄又是什么时候看到荣家阿叔的小厮还有那个凶巴巴的九郎了? 吃流水席那几天,二郎眼里只有席面上的肘子肉还有四喜丸子!
第11章 观自在图 “二郎,这几日不去聚贤堂抄书了。”聚贤堂现在情况复杂,二郎又是个实心眼的,还是避几天吧。 梁二郎虽然舍不得聚贤堂每日的工钱,不过他向来是以阿兄唯首是瞻,所以阿兄这么说了,立马点点头。 “我知道了,明日就不去了,正好明日我和三郎一起出去,多找点干柴火。”他都没问不去的理由,甚至把自己明天的活都安排好了。 “我也和你们一起去。”粱聿的画也画完了,梁祝新稿在得到掌柜的肯定之前也不想浪费时间继续画下去了。 在家无所事事,不如和弟弟们一起出去砍柴,除了为这个家积攒冬天柴火,还能培养一向兄弟感情。 只不过第二天背了一天的枯柴之后,粱聿晚上回到家里,坐在破门板上看他床下的两个钱箱子——存款已超过百两的他,为什么要受这种苦? 看来还是要找法子把兜里的钱给家里…… 上次画完青白蛇之后,粱聿又用借口给了家里十两银子。 粱聿都在想,自己要不要出去瞎晃悠几天,然后就当自己在外面卖画赚钱了,然后回家再给阿娘交钱…… 可这想法才一出来,粱聿自己又摇头觉得不行。 他这月余来往家交了二十多两银子,他阿娘好糊弄,阿爹却不好糊弄。 早前阿爹已经找过他问在那家画的画…… 要不是私塾几个学生明年二月要下场考常科,阿爹忙着给他们补课,没工夫多盘问他,粱聿都要含糊不过去了。 这时候再糊弄着往家里交钱,不是摆明了和阿爹说自己有猫腻吗? 恐怕私塾里再忙,阿爹都要抽空回家拷问他了。 不过没等粱聿愁这个问题几天,城里的大户真的来找他画画了。 画的还是观音图。 粱聿好几天没进城,这几日都和二郎、三郎在家里打柴,手都粗了好些。 今日进城还是因为家里几个弟弟练大字的纸没有,阿娘给了一贯钱,让粱聿去文思街买一刀纸。 读书识字花费甚多,当朝一本孟子就要买一千八百钱,折合银子十八两,一刀纸更是要一贯钱。 所以很多家庭举全家之力却只能供一个读书人,正是因为如此。 梁家八口人,除了粱勉成丁需要交税,柳娉娘是女子,官府不授田,自然也不用交税,其余小的,最大的长子粱聿也才不过十一岁,都还没有成丁,自然也不用交税。 但是粱家依旧没什么银钱,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全家都在识字读书,还有就是柳娉娘身体抱恙,一到了冬日便要吃药。 所以就算粱勉有在私塾当先生的营生,官府分的八十亩口分田和二十亩永业田又都租了出去,所得收获也不过勉勉强强让家里几口人吃饱罢了。 所幸粱勉自己就是个有学识的,家里几个小子开蒙都是他亲自来的,梁家好歹一个,家里藏书也是有几本的,读书耗费最大的大头都能省了,余下也不过几个笔墨纸砚钱,粱勉也还负担的起。 也是今年,大郎往家交了这么多银子,郎君也有了润笔费,甚至二郎都赚了一贯钱,柳娉娘才能狠狠心拿出一贯银子让粱聿去买一刀纸。 从前梁家几个小的练字都是用的粱勉用剩下的纸,只有几个大的,字写的可以入眼了,才勉强让他们在最便宜的干净纸上练字。 前两年,大郎去了聚贤堂抄书,除了能练字和赚些口粮之外,偶尔还能和掌柜的换半刀便宜纸,这才让年纪稍微小点的二郎也能在好纸上练上字,所以他这手字比当初的大郎还好上三分,都是好纸喂出来的。 读书使人明理,粱勉不预备让自己的孩子当无知无畏的愚民,所以他的孩子都要读书。 在这上面,柳娉娘是以郎君的意志为先,她是个传统的古代女子,男主外,女主内,大事听郎君,家中小事听娘子。 前面几个大的都有的待遇,后面几个小的也得有。 眼瞅着四郎也六岁了,年纪虽然还小,但拿着笔写字也有模有样的了。 也不能老让他在阿爹、兄长的废纸上练字,正巧家里的纸也用完了,柳娉娘就从郎君给她的那兜钱里取了一贯,打发长子出去买纸。 养家是郎君的事,不到万不得已,柳娉娘是不想动儿子们交上来的钱,她都给他们存着,留给给他们置田、娶媳妇。 粱聿背了个小褡裢,里边揣了阿娘给的一贯银钱,奉命来文思街买纸。 才走近文思街,就又被两个小厮拦住了。 “小画师。” 又是这俩眼熟的家伙。 “徐大家找我?”粱聿这里说的徐大家正是宜春楼老鸨徐娘,她年轻的时候也是才艺双绝的花魁,时间往前倒个十来年,她那手琵琶也是扬名扬州小秦淮。 其他人可以喊一声徐娘、老鸨,但粱聿年纪小,又靠着徐娘吃饭,喊徐娘未免不太尊敬,喊老鸨、妈妈,他又不是宜春楼的嫖/客、姑娘,他便喊她一声徐大家。 这倒是意料之外讨了徐娘欢心,对他的喜爱更是真心实意了三分,从粱聿去到宜春楼,专门伺候他的那个丫鬟越来越贴心周到就知道徐娘多喜爱他的三分在哪里了。 “不是。”粱聿以为徐娘又要找自己画画,那两个小厮却摇头,带着粱聿去文思街街口的一个小茶摊,见了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 “我俩是领了谢大家的差事,在这等着小画师您的。”路上两个小厮说。 自从粱聿在宜春楼水涨船高之后,宜春楼的这些小厮对他都用上了敬语。 听说是谢小玉叫他们来的,粱聿还有些奇怪,才到茶馆,那管事模样的男子便迎上前来。 “小先生让在下好等。”这男子脸上一片焦急神色,嘴角还起了好大一个燎泡,粱聿瞧他来的桌子上,泡的是菊花茶。 连菊花茶都灭不了他的火,看来是真的着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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