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可是已经熟读三百千的孩子,这怎么可能难得到他。 “我知道!”他扬起小脑袋,“垂髫稚学, 这垂髫就是指的我这样年纪的小孩。”他不仅会念,还知道意思! “不错。”黎平笑笑, 摸了一把儿子毛茸茸的脑袋,他翻开书页,又指着里面的一个成语大字,“那这几个字你可识得?” “识得!”如何不识得,三字经里就有这几个字,“悬梁刺股!”黎六郎十分自信地大声说出来。 小儿子皮归皮,可在学习和教养上,黎平夫妇从来没有落下过小儿子。 “这页书上讲的就是悬梁刺股的故事,小六你好好看,若是有看不懂的字可以问阿爹。” 黎平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老六会不喜欢这本《垂髫稚学》,因为这本书里不仅有老六喜欢的找茬游戏、填字游戏,还有一看就比漫话小报里的梁祝更加讨孩子喜欢的连环画。 果不其然,和黎平猜测的一样,他家老六翻了几页之后,就沉迷了进去。 他又看到自家那儿子去拿笔墨纸砚,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看到桌子上展开的是连环漫画的最后一页。 上面圆头圆脑的漫画主人公正举着一张纸对着看书的小小朋友喊:“请大家帮忙,只要解开这个谜题,就能得到船票的时间和码头名字了!” 黎平看了一眼,是一个两个猜字谜,还有几道算术题和一个数独游戏。 怪不得他儿子又要去拿笔墨纸砚呢。 黎平清闲了没片刻的时间,家里几个儿子侄子还有外甥从私塾放学回来了,才到家没多长的时间,他就毫不意外地听见了老六的哭声。 “呜哇!阿爹!阿娘!五兄他们抢我的小册子!这是垂髫稚学,只有我这样的垂髫小儿才可以看的!坏五兄,放下我的小册子!还给我!” 黎平娘子实在受不了,来书房找丈夫。 “又闹起来了,你漫话小报都知道买二十份,怎么这回就买了这一份?”黎平娘子之前听丈夫说是和漫话小报一家出的,还以为这《垂髫稚学》应当也不会贵到哪里去。 黎平瞅了娘子一眼,“买二十份,家中这个月就连肉的吃不起了。” 听到他这般说,黎平娘子反倒吓了一跳:“这小小一本册子这般贵吗?”买完这小书,家中连肉都吃不起了。 “二钱银子一本。”黎平说道。 黎平娘子还以为多贵呢。 “才二钱啊,那多买几本也无妨,听着他们闹腾我就头疼的慌,待会又别和上次一样把书抢撕了。” “一本是二钱,二十本就是四两银子了,这《垂髫稚学》我听书茶馆的掌柜的说是月刊,若月月二十本,月月四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黎平叹气,他岳家泰山是个迂腐的书生,成天念叨着女子无才便是德,他娘子出嫁前闺房里放着本女戒,但连上面的字都认不全,大点的数字她就要迷糊。 “四两银子啊!”听到丈夫算出来的数字,黎平娘子也反应过来了,这可不是漫话小报只要二文钱就能买上一张。 孩子们待的那处屋子吵吵嚷嚷连他的书房都能听见,黎平叹气,从书柜上取下一本《三字经》,翻到“融四岁,能让梨”这一句,卷着书就过去了。 ——教育家里这几个熊孩子,还是得他来。 二钱银子的《垂髫稚学》虽然比《漫话小报》贵了百倍,可依旧没有影响他的销售,甚至每卖出一张小报,《垂髫稚学》也会搭着售出去一本。 梁聿几个原本还怕印多了卖不出去,结果后来供不应求,只得又临时加印。 漫话小报上周书生的旧小说就算加上新写的外传,也即将连载到了最后一回。 漫话小报在扬州城的销量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从前拒绝了上报的传奇话本作家们,这个时候又调头回来找荣四掌柜的。 荣四掌柜的也没拿乔,直接放出一个条件:谁愿意连载新作,就把之后连载的机会给谁! 有的作者还在犹豫漫话小报的报酬会不会不够丰厚,毕竟这才卖两文钱一张,可那些才初出茅庐的作家们可不管报酬多少,他们要的就是名气。 这段时间,聚贤堂进进出出的都是手拿着稿子过来的作家们。 “这都第几个人了?” 梁聿在聚贤堂和荣四掌柜的谈事情,团圆就守在聚贤堂铺子里,顺便给聚贤堂的小二哥搭把手整理一下书籍。 就这点功夫,他就已经看到数十个拿着书稿兴奋而来的书生们了。 小二哥扫一眼周边没人,才凑到团圆身旁撇撇嘴道:“当初漫话小报名气没打出来的时候,都是无情无义的,我们掌柜的去找他们每一个愿意帮我们的,这会儿看我们漫话小报卖得满城都是了,一个个腿倒是捣腾的快! 要我说,一个都别收他们的,也让他们后悔去吧!” 小二哥的想法都是正常人的想法。 当初你爱答不理,如今我让你高攀不起。 不过团圆的想法却和小二哥的不同。 “别这么说,有好的稿子来,我们就收着,这样漫话小报才能越做越好。” 不得不说,梁聿带出来的人,思想觉悟就和普通的小二哥不一样。 小二哥听到团圆这么说也不禁点头:“是这个道理,要真没人投稿子了,掌柜的还要头疼,就是不知道这次掌柜的要用谁的稿子了。” 其实叫小二哥心里想的,还是应该用周书生的稿子,之前他在漫话小报找不着作者的时候雪中送炭,这会儿漫画小报名气起来了,也应该反过来提携他一下。 “应该没那么快决定,周书生的话本外传还能再登个几期……” 团圆正与小二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就听到旁边有人喊他的名字。 “团圆,你怎么在这里?少郎君也在这里?”一个皮肤黝黑的方脸少年抱着几个礼品盒子站在聚贤堂门外。 “阿兄。”团圆答应一声。 这是原来初到梁家介绍自己名叫奉竹,后来又改回了重圆的团圆兄长。 那个时候还是一个白白嫩嫩,看起来就没有受过多少苦的小少年,跟着父亲何入海还有梁勉一起扶棺回禹州,吹了月余的海风,不仅肤色蜕变了,整个人的精气神也蜕变了。 “阿兄怎么在这里?”团圆反问他,“家主也在附近吗?” 何入海的这两个儿子,不管是待人接物还是头脑智商,团圆都比他的兄长重圆要精明凌厉不少。 就比如现在,同样是问自己伺候的主子的事,团圆就算是自己的兄长,是家主的小厮问,他嘴里也没透露一丝。 而重圆想着这是自己弟弟,觉得自己出来做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直接回道:“家主在衙门里,大娘子这数月不都是住在娘家吗?家主就遣我出来买些给柳家老丈的礼品,明日就接大娘子还有少郎君几个归家。” 重圆眼神往聚贤堂里探了探,似乎是在找梁聿的身影,他还以为梁聿是来书肆买书的。 “明日才是甘泉书院旬假,今日少郎君就从书院出来了吗?” 重圆跟着梁勉这么长时间,自然也已经知道自家主子最看重的是那个儿子。 还有前段时间主子从外面拿回来的那两把弓,听说就是少郎君弄出来的玩意,他也试过,轻轻松松就能拉开。 “生而知之”的话他偶尔也听阿爹和主子谈话的时候说起过,他知道指的就是郎君的长子,让团圆伺候的那位少郎君。 这让重圆不由得对这位少郎君格外的好奇,只不过前几个月他都跟在郎君身边奔波,现在回了扬州,可是这位少郎君又成日在书院中,甚少归家,他们还没有碰上过面。 “下午就没课了,要是明日才从书院回来的话,郎君到家都过午了。”团圆看着兄长手上的东西都要多的掉出来了,赶紧给他整理了一下,又从门口拴着的驴子身上摘下一个双肩大布包,把重圆手上零碎的礼品,例如茶叶点心这些装了进去。 “阿兄,你出来买东西,也带个背包箩筐什么的啊。” 重圆挠挠头:“我架了马车出来的,没想到零碎的东西有点多,这边马车又进不来。” “下次让店里的小二哥帮你把东西送到马车上吧。”和重圆比起来,团圆虽然年纪小几岁,但不论是性格还是做事都稳妥许多。
第102章 两件大事 且说这《垂髫稚学》, 一经发售便风靡了扬州。 又过了十来日,周边的府城知《漫话小报》之名的人,也知《垂髫稚学》。 梁聿这番倒是给启蒙的学龄稚儿添了一份有意思的读物。 梁聿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但到今日他还未去山下庄子新落成的雕版工坊露过脸。 原因无他, 皆因他先前为二郎三郎做出的那两把复合弓。 他阿爹看出这两把弓的价值了, 拘着他画制造图纸, 写出原理来。 图纸也就算了了,本来就是他一点一点造出来的,图纸也不过就是把先前给弓匠的那份誊一份给他爹本来。 但这原理——就算是梁聿颇有研究,也抓耳挠腮废了一番功夫。 等他废了几天, 洋洋洒洒写了几页纸。 他家老爹却从这几页纸中也看出的名堂。 别的如何不提, 单说这滑轮, 滑轮省力粱勉是早知了的, 水井、建房, 很多地方都会用到滑轮来省力, 不过他瞧他这大聪明儿子的这份手稿中, 竟能算出滑轮省了多少力? 梁勉拿着东西来问的时候,梁聿脑都懵了。 他爹的重点为啥和人家这么不一样? 没有办法, 梁聿又给他爹上了节物理课, 可物理哪能简单一节课讲完啊! 这又拖了许多时日,这便是梁聿一直无法脱身的原因。 再说梁聿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小儿是如何得知这么高深的学问, 梁勉不问, 梁聿也不说。 问,就是他夜里不睡觉,和老神仙格物去了! 稀里糊涂小半月。 这小半月中, 扬州著名画师“法海”又扬了次名。 又一张“青白蛇美人图”算是彻底奠定了他擅画美人妖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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