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看着三郎手上的漫画稿子, 脸上有些不忿。 不就是画漫画吗!他也会! 瞪了一眼弟弟:“晚上我也回家!” 三郎耸耸肩,“你爱回就回呗, 我也没拦着你。” 二郎狐疑瞧他, 这小子不阻拦他? 三郎转过身去,脸上笑容温和,他能隔三差五回家是用糖豆、萝卜收买了阿兄的爱驴, 二兄什么都没用,用两只脚走回家? 二兄也想骑十两?先看看十两会不会尥蹶子吧! 二郎和三郎年纪就相差了一岁多, 一岁前他独享阿兄宠爱,后来三郎出生了,就算阿兄说了他给每个弟弟的爱都是平等的,多了一个兄弟就是多一个人爱他们,但是那个时候三郎的出生确实是分走了阿兄对他这个“唯一”弟弟的关注。 所以二郎和三郎一直暗地里不对付。 当然不是那种非要你死我活的不对付,二郎也是疼弟弟的,只不过在阿兄的事情上会吃醋。 比如阿兄先和他说话,阿兄今晚抱着谁睡觉之类的。 不过梁聿老端水大师了,从小和二郎、三郎说话都是不喊称呼,只说“你们”,弟弟们醋起来就是,“阿兄当然是同时和你们说话呀!”“你们又懂事又乖巧,都是阿兄最爱的弟弟!” 不过这种状态也只持续到四郎出生。 四郎的强势出生,不仅夺走了阿兄的目光,就连他们两个也要承担起兄长的责任了。 四郎生的时候正好是大年初一,那个时候二郎四岁,三郎三岁。 阿娘生完四郎,就生了一场大病,那又是个粮食欠收的年岁,四郎连一天的奶都没有喝到,就被抱到了阿兄身边。 从前阿兄能左手抱着二郎,右手抱着三郎睡觉,可四郎生了之后,阿兄的两只手都属于四郎了。 就连二郎和三郎,也要在四郎夜啼的时候,熟练的用小手拍打他,用全家人牙缝里省下来的米汤,一勺一勺喂到他嘴里。 寒冬腊月里,才四岁的二郎学会洗的第一件衣服是四郎的尿布。 三岁的三郎小小的手拖着从外面捡来的柴枝、枯草,守着阿娘的药炉不会熄灭。 四郎一声哭,他们就要着急跑进去,哄孩子的手段,从蹩脚到熟练。 梁聿白天的时候要出去捡柴,他总会带回一点意外的收获,或者是几颗小小的鸡蛋,或者是一碗并不算多的鲜羊奶,这都是他给附近的街坊做活换的。 鸡蛋给生病的阿娘补身体,羊奶喂给四郎。 小小的,瘦猴一样的婴儿,就这样一点一点在他们兄弟三人手里长大。 二郎和三郎,就算是想吃醋也吃醋不起来。 四郎的出生,是他们成长的蜕变,他们也和阿兄一样成为了“兄长”,后来四郎牙牙学语,会扑过来奶呼呼喊他们“爱兄”,含糊不清的兄长称呼,却让他们感受更深了。 “梁思璋。”有人手拍在三郎肩膀上,“我叫了你好几声,你怎么都没答应?”来人从后方赶过来,与三郎并肩前行。 他个子比三郎高一些,岁数也大一些,看人时眉宇间总有些畏缩之色,不过与三郎说话时笑开,脸上郁色便一扫而空。 “抱歉,刚刚在想一些事情,没有听到你叫我。” 这人是三郎在甘泉书院里除了荣叔闲之外交上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他在甲舍宿舍的舍友。 舍友名叫杨文轩,才学天赋不过中上,但为人勤勉,只不过性格懦弱。 他原也不是这样的。 杨文轩亲生父亲便是扬州最大的绸缎商人,但他却是寄籍在杨家一家远方的亲戚家,回了扬州杨家,在外对亲生父母的称呼也只是义父义母。 把儿子送进扬州有名的甘泉书院,杨家想要通过这个有些许读书天赋的儿子改换门庭。 为此还巴结了先前的扬州刺史,而王先令便是前扬州刺史的儿子。 杨文轩的身份尴尬,书院里的其他人不知道,而王先令作为前刺史的儿子却是一清二楚的。 若王先令是个好的也便罢了,可偏偏他是个欺男霸女的混世魔星。 杨文轩进入书院时分入乙舍,他才学尚可,为人又勤恳,后来升到甲舍并不算多意外的事,可偏偏就是这样入了王先令的眼,一个应该跟在他身后默默当狗的商家之子竟然失了他的“本分”? 这位刺史衙内开始“欺负”杨文轩,而杨文轩本人的性格原本就不强势,王先令又有许多助纣为虐的帮手。 一时在学院里杨文轩的日子格外的难过。 他刻苦学习,可换来的是更加强烈的欺辱,商贾之子的身份也在书院里人尽皆知。 在本朝,商贾是不能入仕的。 王先令穿着他杨家供奉的绸缎,玩乐甩出去的银子是他爹一匹绸缎一匹绸缎卖出去换来的,可他杨家的儿子的脸却被踩在王先令的脚下,可笑的是他那上好的鞋面还是杨家出去的绣娘,一针一线缝制的。 而杨文轩,就连想要好好看一册书,都要躲到书院后山养羊的羊圈里。 王先令一伙人还给他起了一个侮辱性的外号,叫“二脚羊”。 就算告诉他父亲也没有用,他爹只不过是“有几个臭钱的布贩子”——这是王衙内的原话,而王先令的爹却是扬州刺史,一方大员。 这样被欺负生活持续了三年,一直到今年书院里来了三个姓梁的学子。 梁家长子梁思安,杨文轩不熟,但不过几日就听说了他的大名。 但是他在丙舍,和他的交集不大。 先是引起他注意的是梁思安的弟弟梁思珪,一入院便进入甲舍,诗会第一天,谁都没有想过甲舍诗会的头名会是这么个将将十岁的孩童夺下。 他才识字几年? 可那充满灵气的八行诗却轻巧压了他们甲舍所有学子。 瞧着梁思珪泛白的衣衫,杨文轩心跳了快半拍——王先令最爱欺辱的便是那些有才学但却无家世的贫家子了。
第106章 沆瀣一气 虽然心中欣赏梁思珪才华, 可看这个才不过十岁的孩子即使身穿简陋衣衫,站在人群中也依旧不卑不亢。 杨文轩远远站在距离人群焦点最远的地方,他这样的人, 又怎么能和那般才华的少年同等攀谈。 那段时间王先令没有在甘泉书院, 像他这样的纨绔子弟, 说不来书院就不来书院, 书院对乙舍学生向来管的宽松。 杨文轩在书院里没有朋友,满身的羊骚味,为人又神经阴郁,不管是甲舍还是乙舍都没有人会主动与他交谈。 他不知道王先令不在书院, 又在后山羊圈里躲了七八天的时间, 每天最早去学舍的是他, 最早离开学舍的也是他。 如此早出早归就是怕遇见王先令。 后来从马厩的仆人那边听说王先令的爱马不在, 才知道最近这几日王先令都没有在书院, 才敢偷偷回宿舍, 他的衣裳数日没有换洗了, 也想换本新书研读。 一回宿舍就差点撞到一个面容熟悉,身材瘦小的孩子。 是…… 杨文轩神情恍惚, 大推了好几步, 一张脸臊红羞愧。 他这一身羊骚汗臭的怪味,还不知道身上有没有跳蚤, 差点就撞到了梁思珪…… 杨文轩把三郎认成了二郎。 梁家几兄弟性格迥异, 但面容确实相似。 二郎和三郎年岁不过差了一岁,刚入学那时身量也差不了太多,二郎微微高些, 三郎的脸更清秀一些,除了这些, 他们两人说是孪生的兄弟,也有人相信。 这一次匆匆碰面,三郎没有多在意。 杨文轩也是第二日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昨天那个不是诗才冠甲的梁思珪,而是梁思珪的弟弟梁思璋。 后来的时间,杨文轩都在偷偷关注梁家三兄弟,主要是甲舍的梁思珪和梁思璋,特别是他对门的梁思璋。 甲舍优秀的策论文章会贴在校舍后面的墙壁上,供甲舍学子交流学习。 杨文轩手上捏着一叠厚厚的纸,这是他誊写的贴在墙上的优秀策论,而最上面一份文章作者是梁思璋。 不,不仅仅最上面一份,他手中这叠厚的可以成书的稿子,三分之二的文章都是梁思璋所写。 甲舍学子文才出众 者不在少数,但倘若夫子出题时政策论,二三名优秀学子轮流做,唯有第一梁思璋巍然不动。 梁家两兄弟,实在厉害。 王先令许久未归书院,杨文轩也可以回宿舍住,洗掉了一身羊骚味,渐渐也可以活的像个人了。 他和三郎就住两对门,夜里点灯熬油看着三郎写的精妙文章,多少次忍不住抚掌叫好,心中激荡,瞧向对面紧逼的门,又没有勇气敲门去同人家探讨学问。 二人虽然做邻居,是一个院里的室友,却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后来王先令回书院,或许是有了别的新乐子,也没多注意他,只不过王先令手下几个狗腿子瞧见他讥讽他几句罢了。 这点欺辱对杨文轩来说不痛不痒的,他只当自己耳聋了,眼瞎了,听不见瞧不见就好了。 王先令手下那一伙人见他如此,也觉得无趣,王先令有了新鲜玩意,也暂且忘记了杨文轩,此刻就算欺负杨文轩在王先令那边也套不了好,这几人欺负几回也就放过他了。 杨文轩却一直战战兢兢,偷偷注意着王先令的消息,如果他要欺辱自己,他就再躲到后山羊圈里去。 羊圈虽然臭,但却能让他安静读书。 正是因为一直关注着王先令,杨文轩在王先令与丙舍梁思安对上的时候第一时间得了消息。 他原想去找梁思璋,可到了院子,又犹豫了。 学舍内有流言,梁思珪、梁思璋两兄弟与他们的兄长不和,可能是嫡庶子的关系。 杨家虽是商贾之家,但子嗣也多,杨文轩与兄弟之间也有龌龊,思及此,他一犹豫。 再有便是,他与梁家兄弟虽有同窗之名,却连半句话都未曾说过。 梁思璋、梁思珪是甲舍天骄之子,而他在这几年王先令的骚扰之下,要留在甲舍都已经十分艰难…… 杨文轩埋着头,能闻到自己身上洗不掉的羊骚味,他这几日为了躲王先令,下了课就往羊圈的方向跑,等天黑透了才敢摸黑回宿舍。 又想到自己那个耻辱的外号——两脚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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