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庆幸谢景玉是个小人。 他心疼云初嫁了这样一个人。 他没想到的是,谢景玉竟不等朝廷查明案件,就酗酒死了。 “是我安排谢景玉这个差事。”他艰难启唇,“若不是我,或许不会发生……” “归根结底,是他自己的品行问题。”云初淡声开口,“人在做,天在看,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楚翊从她淡淡的嗓音中,听到了复杂的情绪。 他想,哪怕她的丈夫是个贪墨银子的伪君子,哪怕她的丈夫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她的心里也依旧有谢景玉的一席之地。 正说着,程序回来了。 “王爷,属下去大理寺之时,宣武侯正在受鞭刑,大理寺卿准备太阳升起之时行刑处斩。”他汇报道,“属下告知宣武侯身上还有案子,大理寺卿便留了他一命。” 云初松了口气。 在流放路上逃亡的罪犯,监管侍卫有立即处死的权力。 秦明恒被抓,她就猜到估计是活不到第二天太阳升起之时,所以才在夜半时分找来。 还好,不算太晚。 第174章 是她想多了 云初站起身告辞。 楚翊送她走出王府,见她步行往回走,眉心蹙起:“程序,安排车马。” 程序想说,大半夜京城路上禁止走车马。 但随即想到,他们王爷是什么人,剿匪时常常大半夜归京,连城门都得为王爷而开,半夜走个车马怎么了? 他立即安排马车。 云初自然是要拒绝。 “秦家党羽还未全部落网,万一路上劫持了云小姐,就是我的不是了。”楚翊做了个手势,“云小姐,请吧。” 云初未出阁之时,常常被人称呼为云小姐。 但嫁人之后,人人都喊她一声谢夫人,云小姐三个字,让她微微有些不习惯。 就算她离开谢家后,和谢景玉没了关系,外人也该称呼她这种嫁过人的女子为,云娘子。 不过这种称呼上的事情,专门提出来总觉得过于刻意。 她朝楚翊点头致谢,扶着秋桐的手,弯腰坐进了马车之中,马车徐徐朝前行驶。 她听到耳边还有另外一道马蹄声,掀起车帘,看到楚翊竟然骑着马就跟在她的马车边上。 “我去大理寺接手秦明恒的案子。” 楚翊不由自主解释了一句。 解释完了才发现,大理寺应该往西走,而他却跟着在往东走。 云初倒也没再多问,放下车帘,一路平平稳稳到了谢家的大门外。 两个守门的护卫立即行礼:“见过平西王!” 楚翊点头,目送着云初迈进了谢家大门。 云初感觉身后始终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用回头,她就知道,定然是楚翊。 及笄之后,她被人称为京城第一美人,每每出行,她都能感受到周围投来许许多多这样的视线。 后来,她慢慢出门就少了。 再后来出门,已经成为了妇人,梳着妇人发髻,已经很少再明晃晃感受到这样的目光了。 她有些难以置信,平西王难道对她…… 她摇摇头。 不可能。 一定是她想多了。 直到谢家的大门合上,楚翊才收回视线。 他看向守在谢府门口的侍卫,开口道:“传本王的命令,所有人都撤了。” 她心中还有那个男人一席之地,若办不成葬礼,无法发丧,他怕这件事会成为她一辈子的心结。 他希望,她能尽快忘了谢景玉…… “王爷,方才有人来报。”程序走上前,压低嗓音道,“王爷之前不是让人去查秦大夫吗,属下的人全京城打听了半个月,倒是打听出了三四位秦大夫,但都不是宫中老御医。” 楚翊想起来。 在谢家大小姐谢娉大婚之时,他从谢景玉口中得知,云初曾为谢景玉请了一位秦老御医。 兵书中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因此,他特意安排人去找秦大夫,目的是打听谢景玉的身体情况。 就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查了半个多月,竟然都没查出来。 “属下换了个思路去查。”程序继续开口,“花了点银子,让谢家下人见过秦老御医的人,每人画一张人像,然后再去衙门找画师合成一副画像,终于让属下找到了,原来所谓的秦老御医,竟然是京城豆腐巷一个卖豆腐的老头。属下让侍卫带着老头去喝茶,从十两银子,加到一千三百两银子,废了足足三个时辰,老头才松口透露,原来是谢夫人找到他,请他冒充宫中御医……” 一向面容冷沉的楚翊,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云初请一个卖豆腐的人为丈夫治病? 也就是说,她根本就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好起来? 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 一个一个问题从脑中浮起来。 但容不得他多想。 他立即道:“那个老头,现在何处?” 他手下的人能查出来的事,别人应该也能查出来…… “那老头吐露事情后,就被控制住了,等候王爷发落!” 楚翊抿了抿唇。 事关云初,由不得他不小心。 这个老头,说他出卖云初吧,却花了一千多两银子才撬开他的嘴,要知道,卖豆腐一个月也不过才二三两银子的收益而已。 说他没有出卖云初吧,最后还是威逼利诱,将背后的人供了出来。 杀之? 似乎不妥。 不是他心慈手软。 而是,若哪一天,云初知道他杀人不眨眼,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他顿了好一会才开口:“将这个老头举家送去洛川。” 洛川,是他的封地,是属于他的势力范围,待在洛川,他的人盯着,能确保万无一失。 程序立即领命去办。 守在谢家门口的人,当即就散了。 谢中诚满脸都是不可置信,这个儿媳就是大半夜出去了一趟,就解决了谢家大麻烦,由此可见云家在京城的地位。 如果她早些行动起来该多好,景玉就不会喝酒过多死去了…… 可现在,他没办法去指责这个儿媳,他怕她真的撂挑子不干…… 谢中诚强撑起身形来执掌大局,只是府里的下人都跑光了,能用的人太少了,许多事情都需要自己动手。 他让几个姨娘给府里挂上白帆白色灯笼,他亲自去买了能力范围内最好的棺材回来,和元氏一起,将谢景玉放进了棺材之中。 “玉哥儿,我的儿啊!”元氏哭得肝肠寸断,“这辈子你受苦了,下辈子做个清清白白的人,顺顺当当到老……” 棺木一寸寸合上,元氏瘫软在地。 姨娘们捂着脸痛哭,一群不懂事的孩子也跟着痛哭,屋子里蔓延着呜呜哭声。 云初站在棺木前,看了谢景玉最后一眼。 待得棺木完全合上,她点燃三根香,插进了香炉之中,至此,他们之间的恩怨,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谢景玉死亡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本来谢家这段时间就一直处在风口浪尖之上,一桩桩的事,不断践踏老百姓的底线,如今谢景玉死了,众人只觉得大快人心。 “贪污银子,死了活该,得了个全尸,倒便宜他了。” “我说他怎么敢纳何家女为姨娘呢,原来是想向何家人讨教贪墨的经验啊,啧啧!” “谢景玉和何家女生的三个儿女,大儿子弑母,大女儿算计安靖王,小儿子杀了亲曾祖母,看来是根上就烂了。” “哪怕有云家嫡长女这么好的主母教养,也没能掰过来,可怜了云家大小姐。” “……” 第175章 苦役三十年 谢家大门口许多人围观议论。 但没有一个人走进门来,没有除了谢家以外的任何一人在灵堂前为谢景玉燃上三炷香。 热热闹闹的大门口。 冷冷清清的灵堂前。 元氏哭得几度晕厥过去。 谢世允四岁,谢娴三岁,还在什么都不懂的年龄,只知道跟着哭,更别说才几个月大的谢世康了。 三位姨娘跪在蒲团上,无声的流着眼泪。 她们除了伤心难过,更多的是茫然不知所措,她们依附的是谢景玉,如今男人死了,那后半辈子该怎么办? 她们不由自主仰头看向站在边上的云初。 现在,她们能依靠的人,只有夫人了。 云初一身素白的衣衫,头上戴着白色的花朵,整个人素净到了极点,她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很是沉静。 谢景玉死后的第一天,就在众人呜呜的哭声中过去了。 谢中诚心中生着暗气。 嫡亲的女婿死了,云家竟然没有派人前来吊唁! 云家不上门做样子,街坊邻居,和平日里来往的好友,哪个敢来送景玉最后一程。 说来说去,都是云家的错,是云初的错。 若云初要求云家人上门,云家会不管不顾吗? 谢中诚看向云初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恼怒,但他什么都不敢说。 天色渐渐黑了,谢中诚正要开口,让云初守夜之时,就听见大门口突然传来了疾驰的马蹄声。 他心中一喜,应该是云家来人了。 他起身就出去迎接,却见那高头大马之上的人,正是之前下旨封了谢家的那个官兵。 那个官兵坐在大马上,掏出一个卷轴,冷声道:“谢家人,听旨!” 谢中诚两股颤颤,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 紧接着,云初走出来,几个姨娘扶着元氏,一道跪在了大门口。 “……经朝廷彻查,户部郎中谢景玉贪墨户部官银共计一万三千四百五十六两,案件查实,人证物证俱全……赐谢景玉秋后问斩……” 元氏大哭:“我儿已经死了,他死了啊……” “若放在前朝,就算他死了,也得拖出尸体去问斩。”那官兵对着皇城的方向拱手,“是当今圣上仁慈,做不来这等事!呵,人死了,可不是说就一笔勾销了,得就由其血亲来承受朝廷的责罚!” 谢中诚的心中浮起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谢景玉之父教子无方,纵子贪墨,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特赐三十年苦役!” “苦、苦役,三、三十年……” 谢中诚差点昏厥。 他都快五十岁了,服役三十年,那就八十了,一个人正常都难活到八十,服苦役的人更不可能。 据他所知,服苦役不是简单的修路开河,而是去前线修战壕,修城墙,常常会被当做人肉盾牌推上战场。 服苦役的都是犯罪,前线的战士根本就不会将苦役人当成人,甚至连猪狗都不如…… 这还不如直接让他死了算了。 两个侍卫走上前,将谢中诚拖起来,手脚锁上链子,一个木制的枷锁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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