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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布庄门前。 冯晖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林修。 林修心虚弱不已，把自己惹安乐生气，打算送件衣裙作赔礼的事情说了出来。 冯晖立刻皱起了眉头看着林修，“送礼赔罪，你拉着我来做什么？” 林修可怜兮兮的说道，“冯晖，你可怜可怜我，一起去吧。” 林修见tຊ冯晖抬脚要走，暗暗咬牙，狠下心来，“你帮我给安乐挑一件衣裙，徽州来的那方好墨，我明日就给你送去。” 他的心在滴血啊。 冯晖嘴角微微上扬，朝林修说道，“进吧。别堵在店门口耽误人家生意。” 沈曼原本正在店里摆放成品衣裳，听见门外传来一番说笑声，两道声音既陌生又有些耳熟。 她将手中的衣裳摆放好后，抬头望向门口。 只一眼，沈曼不由地怔愣在原地。 只见进店的那人身形修长挺拔，一身月白色直襟长袍，云纹团银织图案的腰封紧扣着劲瘦的腰身，乌黑的头发束起，戴着精致的青玉发簪，整个人清秀俊雅又透着矜贵冷傲。他有着一双剑眉、高挺的鼻子，和一双温柔多情又清澈明亮的眼睛，那双眼睛让人望久了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此刻削薄的嘴角洋溢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冯晖！ 沈曼的眼底一片黯然。 坦白说，她对冯晖的感情很复杂。 前一世。 她爱过他，也恨过他。 悲哀的是，她曾经还怀疑过，这一切是不是她的错。她不该怪冯晖轻贱她。 毕竟她十五岁遭难进了青楼，之后在青楼这个大染缸中，被钱三娘调教三年，又怎能说得上出淤泥而不染，人人看她早已污浊不清了。 后来，她不愿意再想他。 可能还是怪他、恨他玩弄于她，许了承诺却又抛弃了她，让她看到希望又把她推入绝望黑暗的深渊。 只是，不管如何，那是前世了。 此世，沈曼不愿与他再有任何交集。 沈曼暗中使眼神给在她身边的小颜，让她上前接待进门的两位客人，自己准备悄悄回小屋去。 她没想到的是，冯晖已经朝她这边看来。 冯晖看到不远处的一位女子，穿着一身淡粉色衣裙，身上绣有小朵的白色栀子花。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小小的髻，头上斜插一只淡紫色簪花，显得几分随意却不失典雅美丽。 那一刻，冯晖忘了身后的林修，只觉得天地间仿佛静止了，时空仿佛凝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和她。 林修在冯晖后面进门，看到冯晖定定地望着左边，仿佛有什么东西吸引住他的神魂。 他顺着冯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看的竟是一位女子，不由地一愣。 那女子容貌颜色生得极好，甚是秀丽。皮肤白晰，脸上略施粉黛，有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如今十五六岁的年纪，虽还未完全长开，可也让人轻易移不开目光。 小颜走到林修和冯晖面前，“客人想要布料，还是成衣？” 冯晖还在望着沈曼，问道，“这位姑娘是？” 沈曼心中无奈，深吸一口气，笑着走向林修和冯晖。 心中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既然避不开躲不掉，就迎上去！ 担心什么？！ 冯晖这一世又不认识你。 “我是沈氏布庄主事的，不知两位公子是要挑选些布料，还是女子成衣？” 林修惊讶道，“姑娘是沈氏布庄主事的？” 沈曼笑着点了点头。 冯晖看着沈曼的脸，轻声问道，“姑娘姓沈？” 沈曼的双手紧握成全，强撑着笑容说道，“是。” 正好，后院的赵思走过来，对沈曼说道，“姑娘，库房中有一件布匹有点问题。” 沈曼当时的心情就如同久旱逢甘霖一样舒畅。 她向冯晖和林修表示歉意，“抱歉，店中有事要处理。我让小颜给两位公子介绍店中产品。” 说完，不等两人说话，沈曼就转身和赵思一起去了后院的库房。 小颜笑着问道，“客人想要布料，还是成衣？” “十六岁年轻姑娘穿的成衣。” 沈曼隐隐听到林修问冯晖，“哎，冯晖，你说，安乐是喜欢清淡素雅些的，还是明艳靓丽的款式？” 沈曼眼眸低垂，冯晖是来给安乐选衣裳的吗？ 她的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荡起一阵酸楚和苦涩。 原来冯晖与安乐再有情谊，前世的自己真是愚蠢，竟然不愿相信冯晖对自己不是风月场中的逢场作戏，自欺欺人的以为冯晖一片情深，愚蠢到后来竟然觉得冯晖是身不由己。 此刻冯晖正望着沈曼的背影，眼中仿佛有一泓深不可测的潭水一般，显得高深莫测。 林修没听到冯晖的回答，转头看到冯晖的表情，又见他还在望着沈曼离去的方向。 林修刚想出声，就看到冯晖回过神来，对他说，“我觉得都可以。” 一旁的小颜说，“这件清淡素雅的青绿色绣花长裙穿在身上，是一种温婉动人、娴静优雅的感觉，给人一种清风拂过的沉静感。而这件桃红色的衣裙会显得穿衣者明媚朝气。” 林修想了想往日见到安乐时她穿的穿衣风格，挑了那件清淡素雅的青绿色绣花长裙。 礼物的事情了了。 林修如约请冯晖去盛家食肆喝酒吃饭，二人上了马车前往盛家食肆 途中，林修想起冯晖先前在店中种种异常的地方，总觉得不对劲。 再一想，那女子样貌出众，身量纤弱…… 林修眉心一紧，想起自家表妹安乐的心思，又觉得自己长了冯晖三岁，有些话还是该提点着冯晖些。 他便坐直身子，朝着对面闭目养神的冯晖叹声说道，“没想到这沈氏布庄竟是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在操持。 冯晖睁开眼看着林修。 只见林修略带几分迟疑地看了自己一眼，继续说道，“那沈姑娘的样貌的确好看，不怪你在她走了还盯着人家背影看，我见了也是眼前一亮。” 冯晖听着林修的这一番话，乌沉的眸底，闪过了几分思量。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林修，我心悦沈姑娘。” “咳，咳咳……” 正端起茶水来喝的林修一下子呛住了，他目瞪口呆看着冯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真是好大一场惊吓。 林修震惊地问道，“你才第一次见到人家！你这是，对那位沈姑娘一见钟情？” 冯晖嘴角勾起，点了点头，眉眼之间透着一股温柔的笑意。 “我看到沈姑娘的那一刹那，我的思维、我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身体，满心只剩下愉悦和欢喜。这是我们命运的相遇。我要娶她为妻。” 林修摇头笑了起来。 冯晖平日清心寡欲，不近女色，对他表妹安乐也是态度温和、有礼有节，他以为冯晖就是这样的性子。 看不出来啊！ 今日冯晖突然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还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少年的感情总是赤诚又热烈，像一把利剑一样锋芒毕露。 只是啊，这种感情能持续多久呢？ 林修思踱片刻后，还是问道，“冯晖，你是刺史府的公子。刺史大人和刺史夫人会同意你娶一个商户女子吗？还有，旁人要是知道你喜欢沈姑娘，在你面前自然不会说些什么。沈姑娘面临的处境就与你不同了，她辛苦操持的沈氏布庄都有可能会经营不下去，有些姑娘小姐也许还会为难于她。这些你都想过吗？” 冯晖的声音沉静柔和，“父亲母亲会同意的。这是我的人生，男女情爱，婚姻嫁娶，由我自己做主。家中门户自有兄长撑着。至于你说的其他我都知道。所以我只说与你一人。在事情没定下之前，无人会知道。” 少年男子年轻气盛却还懂得收敛爱意。 冯晖是认真的！ 林修心中突然有些感动，冯晖这是信任他，知道他不会多嘴往外说。 下一秒，林修意识到不对，冯晖也许有信任他的意思，但他也是要通过他间接让安乐断了对他的心思。 愁人啊！ 他才惹了安乐不高兴，礼物还没送到安乐手中。 要是安乐知道是他造就冯晖对另一个女子一见钟情…… 林修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沈曼解决完库房布匹的事情，急忙回到家中。 她迫切的想要见见爹爹娘亲，她害怕这是一场快要醒的梦。
第十二章 生病发烧 沈曼快步匆忙回到家中，问帮沈夫人打下手的小云，“小云，娘亲呢？” 小云道，“夫人上街了，说要亲自挑选一只肉质肥美的鸡给姑娘熬鸡汤。” 沈曼再次出门，往菜市场快步走去。 一路上，她看到街巷中沿街设摊的商贩个个高声吆喝，露着笑脸，向顾客殷勤地招揽生意。 世人慌慌张张，不过是图碎银几两，偏偏是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万种慌张。 沈曼看到娘亲果然在一个鸡贩子那儿，娘亲挑了一只很肥的鸡给了那个鸡贩。 那个鸡贩首先把鸡的脖子弄断，然后把鸡放在热水中一烫，熟练的拔了鸡的毛，最后再把鸡切成块，装到油纸中，递给娘亲。 此时日头尚早，菜市场的人越来越多，摩肩接踵。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 一切凡尘烟火气扑面而来，沾染在沈曼身上。 沈曼原本紧绷着的身体，提起来的心慢慢放松下来，这才又觉得她还活着的这件事真实了起来，不再是先tຊ前店中正面对着冯晖林修时那种混混沌沌、幻梦一般的感觉。 现在她不是青楼中的乐伎，她与爹娘在一起，她在城中开着一家沈氏布庄。 她不用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也不会再被人轻贱、被人肆意侮辱。 沈夫人看到女儿呆呆地站在那儿望着自己，心中有些难受。 离开泸州城前，曼儿还是一个爱哭爱闹的小姑娘，经过一路逃难似乎一下子就长大沉稳了。 可她看着这样的女儿，心中总觉得忧心忡忡，曼儿好似在怕着什么，有时平白无故地会突然整个人透着一种压抑的气息。 她和沈颂说起过，沈颂叹息道，往日在百家村的时候，总盼着女儿不再顽皮，稳重娴静些，可如今想想女儿往日鲜活调皮的样子就很好。 是他们对不起女儿，让女儿遭受战乱离家逃难的苦，让女儿年纪轻轻地为了生活忙碌操持。 沈夫人笑着招呼她过来，沈曼接过娘亲手中的篮子，两人一同回家去。 “曼儿最近累着了吧。”。 沈夫人看出她心绪不宁，“回家后娘亲给你熬一锅香香的鸡汤，再下面给你吃。” 沈曼望着娘亲温柔的面庞，右手提着篮子，左手挽着娘亲的胳膊，“好。娘亲做的曼儿都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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