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及来得及,一定要来得及。丹莎从包里摸出备用钥匙的时候,整个手都在抖,一半是急的,还有一半是那天她的臂膀被猫抓伤之后一直在酸,一天过去了,一点愈合的迹象也没有。 真是个坏猫咪,等今天这事儿处理完了,她得赶紧去医院看一眼,天呐,苏眉,我可是冒着感染病死的风险来救你。 但苏眉值得她这么做,苏眉搬家之后的第二天,就给了丹莎楼下单元门的备用钥匙,还把她的指纹录进了大门的密码锁里,拍着胸脯说:记住了啊,要是你的房东觉得你养猫太脏,太吵了,或者是要卖房了,突然得把你赶出去了,别担心,搬我这儿来,这就是你在杭州的底气。 那个瞬间,丹莎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热泪盈眶。 苏眉呀,苏眉,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不然我在杭州的底气可没有了。 在知道苏知秋过世的时候,丹莎就挺担心苏眉的精神状况,这两父女拧巴的情感关系是苏眉情绪病的原因之一,苏眉想得也挺明白,某一次西湖夜骑,恰逢苏知秋生日不久,苏眉和丹莎就这事扯了两句:「我和我爸说了,让他好好关注身体健康,尽量活久一点,时间久了说不定我对他的不满也就淡了。」 丹莎当时第一反应是这个女人真是冷酷得近乎不可理喻,再一想觉得的确是这个理,但再一想还是觉得这个女人真的冷酷的不可理喻。 丹莎后来才明白,这种冷酷是苏眉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她不得不以一种纯粹的理性的态度去面对这种复杂混沌,爱恨交织的感情,不然她会活得很痛苦。 原本日子就可以这样混混沌沌,不清不楚的过下去,慢慢等苏眉再成长一点,两人的关系可能就可以修复。谁想到苏知秋突然一下意外死了,那就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丹莎随时准备好苏眉打电话和她哭诉。 但苏眉没有,丹莎更担心了。 今天又从陆源那里知道苏眉烧了全家福,她当下就觉得肯定要出事。那张照片是苏眉唯一的全家福,一直被她放在衣帽间里。 那么贵重的东西,怎么突然就烧了? 密码锁咔一下开了,丹莎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很好,客厅干干净净,空空荡荡,一点也没有什么案发现场的意思。 「苏眉,你在吗?」丹莎喊了两句,过了一会儿,卧室的门开了,苏眉走了出来,两手撑着门框,懵懵懂懂地看她。 丹莎立刻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人没事就好,然后又觉得愤怒:「你好好的,怎么不接电话呀?担心死我和陆源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得赶紧给陆源发个信息,说人没事儿,让他别赶过来了,丹莎低头去按手机,一眼撇到苏眉的脚,十指鲜红涂了指甲油,颜色看着好像是自己去年送给她的那款。 但苏眉平时是不怎么用的,她常年攀岩,不太喜欢在手脚指甲上做文章,嫌麻烦。 视线往上,两只撑着门框的手也涂了红红的指甲。 再一看,眉毛好像也修过了,特别特别细,朱唇轻点,妆容精致。 这不是苏眉。 丹莎手臂上的伤口突然异样地疼,她脑子一热,放下手机:你厕所借我用一下。 苏眉没动:「外面有一个客卫。」 丹莎也不管,只往里冲,苏眉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卡着门,里面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居然还真有:主卧浴室浴缸里黑漆漆的,半缸看上去像是墨水一样的东西,里面泡着一个六角灯笼,看着十分诡异的样子。 丹莎惊了:「你在干什么啊?」 苏眉面色一沉,转瞬又挤出一个微笑:「你先出来,我们到外面聊。」 丹莎突然意识到,从进门到现在,苏眉一次都没有喊过她的名字,鬼使神差的,她问了句:「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眉没有说话。 这个人不是苏眉,但不对,如果不是苏眉的话,这个人还能是谁呢? 肯定是精神出了问题,「你现在赶紧和我去医院,」丹莎伸手去捞浴缸里头的那个灯笼,「我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去医院精神科我们看一看,陆源马上开车过来。」 见她要去捞那个灯笼,苏眉急了,上来扯她的胳膊,丹莎臂膀上刀割一般的疼,苏眉叫了一声,后退一步。 「你有病啊!」丹莎脱了外套一看,苏眉那一抓刚好抓在她的胎记上,如今这个胎记好像融化了,一滩黑色的粘稠液体从伤口里流了出来,滴在瓷砖地板上。 ----- 下方传来轰隆隆的水声,苏眉单臂挂在岩壁上,重心下沉,转头一看,水已经退了。 太好了,至少不会被淹死,她松了一口气,但下面更严峻的问题来了,她如何才能保证自己不被摔死呢? 就刚刚那一眼,她预计自己现在挂在至少20m高的岩壁上,没有安全绳,下去就是死。 再往上一看,太湖石也停止了生长,但顶端的部分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平台,那尊韦陀尊者的石像就矗立在那里,像个指示牌。 这是要自己往上爬的意思,苏眉尽量不去看下面的峭壁,深吸了几口气,专注向上。 很久以前,丹莎问过她一个问题:「你这么恐高,怎么会去攀岩呢?」 细细一想,好像是自从李浪自杀之后,为了抗击每天早上起来脑子里的那些让她去死的声音,她走进了岩馆。 攀岩是一种专注的心流的体验,在岩壁上你必须百分百专注,忘记一切生活里的狗屁事,完全关注自己的身体,一直向上。 苏眉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第一次free solo居然是在幻境里,还好都是好踩好抓的手点和脚点,比野攀条件好多了。 她努力忘记自己身处险境,深呼吸了几次让颤抖的身体平稳下来。 不回头,往前走。 丹莎现在一点也不敢往前走。 过去三分钟发生的一切大大动摇了她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先是手上的那个胎记破了,里面流出了黑色的东西,滴到板上,苏眉跑了出去,那东西居然追了出去,顺着苏眉的大腿往上爬,钻进她衣服里去了。 苏眉把自己的旗袍往上拉,肚子上赫然一道红色的伤疤,那黑色的液体像是活的,居然钻了进去。 这是前段时间她被公司的玻璃划伤的伤口吗?怎么还没有好? 苏眉抬起头,眼里竟有几分愤恨:「原来是你。」 丹莎疑惑了:「啥?」 赵太清想起上辈子自己做过唯一一件亏心事:喝了那碗带着文家墨的药,让她未出世的女儿代她受了诅咒。 她之前是想留着那个孩子的,但生在那个年代,做一个女孩儿又有什么意思? 所以她往那孩子的手臂上滴了一滴血,许愿来世再见。 没想到真的来世再见,这滴血她也要还给她了。 这就是天道有偿吗?苦心经营八十年的谋划,就毁在她上辈子唯一一次心软上。 文家墨从她当年剖腹的伤口流进去,赵太清能感觉到自己的神识正在被强行剥离开这具身体。 苏眉啊,我要死了,但你也别想活。 赵太清把旗袍的扣子扣好,走向阳台,轻轻一跃上了栏杆,转头看了丹莎最后一眼。 身后是2020年的杭州,冬日正午的阳光暖洋洋的,这么美好的日子,她只体会了一天。 她向后一仰,像一只坠地的白鹤,落了下去,意识里最后的画面,是趴在阳台上丹莎惊惧的脸。 上一世我看着你死,这一世换你看着我死...... 赵太清闭上了眼。 接到丹莎电话的时候,陆源刚坐上季黎明的车,季黎明一直把车停在公司门口,就等陆源开完会上路。 陆源是有点惊讶的,这家伙对眉眉还有点真心。 他按下接听键,丹莎的哭声爆破般传来。 陆源一听就慌:「怎么回事儿?苏眉呢?」 丹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跳楼了,我刚打了120,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进门她就跳楼了。」 丹莎跪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苏眉后脑的血像是黑色墨,漫在水泥地上。
第59章 归乡 14 恍如初见 季黎明的车都快开到浙二门口了,陆源突然如梦初醒:「你再往前开一个口到前面的酒店去。这儿没法停车,医院里肯定没有车位了。」 季黎明疯了:「现在你还关心停车的事儿?」 陆源也疯了:「大哥,好歹咱得停车呀,这是你的车,又不是我的车,你要是被贴了罚单,那不关我的事啊。」 两个人在车莫名其妙地吵了起来,又瞬间发现此刻的争执毫无意义,马上闭嘴。停好了车,匆匆从酒店跑到医院门口,上电梯的时候,季黎明都还感觉像是在做梦。 昨天晚上还跟自己吵了一架的人,今天怎么会就进了医院呢。 恰好陆源问了一句:「她昨天晚上有和你说什么吗?」 季黎明嗫嚅了半天:「她说她不需要我,我对她没用。」 这是美化过的,原话可比这个狠得多,季黎明当晚一闭眼,脑子里就会浮现出苏眉趾高气昂的面孔:「但你要是诚心诚意的跪下来愿意做一条狗,我可能还会考虑一下把你留在身边。」 他气得夺门而出,路上连闯了两个红灯,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和苏眉说话了。 看来眉眉是真的喜欢他,陆源听了,叹了口气:「她故意让你讨厌她,这样她走了你就不会伤心了。」 季黎明听得眼眶一热,如今是这样的情况,他怎么样也不可能对苏眉有半点不满了。 ICU门口,丹莎正在坐在椅子上等着他们,她双眼红肿,,黑色的毛衣下摆被什么东西粘得一缕一缕的,大腿上摆着一个手机正在充电,见了他们,开口第一句话:「她手机没电了,怪不得不接电话。」 这显然是吓蒙了,只能暂时想到眼前的事。陆源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开始承担起和护士沟通的工作,沟通下来也没多少有效信息,人在抢救,但陆源之前进过ICU,还认得这个护士,护士对他也有印象,知道是个能处事儿的人,就说了实话:「你们要么还是通知她的家属过来吧?人送过来的时候瞳孔已经散了。现在上机器,其实也就是给家人一个告别的时间。」 陆源说不出话:「她,她家里人都不在了啊。」 丹莎提醒她,苏眉还有个叔叔叫苏知洋,手机里应该有号码,但这下问题来了,在场三个人没有一个知道苏眉的手机密码。 正发愁,突然来了个陌生来电,丹莎接起来,对面是个夸张女声:「哎呦,我的好姐姐终于接电话了,你到哪儿去了呀?我给你打了一晚上电话了,文奶奶特地要我联系你,你还活着吗?你快跟我们说一声,我们都担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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