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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德芝怔怔地转过头去看时，只见刘有本锦罗绸缎裹身，与往常别无二致，再想到如今自己家破人亡，以后也不知怎样，心下一震，悲从中来，一时间连声音都哽咽了。 “找你来也不为了别的，你瞧，我现在是家破人亡，虽然被判了个流放，但立宝已经疯了，我们父子爷俩，恐怕是撑不过流放这场罪，今天见你一面，也是最后一面了。” “我只有一件不放心的事，就是我的翠儿，现在她独自一人在外，无依无靠又没银钱，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但她的亲事是定给你家的……” 桑德芝还没说完，便叫刘有本打断了话头。 “这有什么可说的，我不叫你还我家的聘金已经很好了，往日倒好，她好歹还是县令的闺女，现在一个犯官之女，我刘家娶回去做什么！” “你若是为了这事儿要见我，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断然不成！” 桑德芝被噎地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开口道： “我的下场，要等新的县令老爷来了再说，这案子也不是不能翻供。若是翻供，外头还有个镇抚大人，他家又与州令家相厚，州令大人又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届时就算定不了你什么大罪，对买卖也有阻碍。” 刘有本冷笑：“都身陷囹圄了，还有功夫威胁人呢！” “我本不愿用这些拿捏你，只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刘掌柜，你也有个女儿，又那样疼她，可见你心里是清楚做女孩的不易的，我也只翠儿一个女儿，若是她随我们一起死了我也没话说，可现如今我要死了，她又死不成，我心里怎么放得下？” 桑德芝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倒是让刘有本有点刮目相看的意思，心里也松动了许多。 都是做父母的，这点子心意尚且还能体会到，只是他虽然很疼爱女儿，也不是不疼儿子，叫儿子娶一个犯官之女为妻，好说不好听。 “就算如此，这事儿也是不成的，若你不放心，我倒可以多照拂她一番，寻一门子差不多的亲事，也就完了。” “不成，旁人家我是不能放心的。” 桑德芝想都没想，一口回绝。 一来桑翠是同刘家有亲事在先，已然是过了明路的，二来她这样的身世，就算之前没有婚约，也难再找到什么好人家了，只能去找那些贫寒人家，桑翠从小娇养到大，哪里吃得了这样的苦。 “我也不是不知道你心里在忌讳什么，我不求别的，也不用非得是个正室嫡妻，做个良妾也很好，我知道刘掌柜你的能为，翠儿就算是给你家庶子做妾室，以后的日子也能吃穿不愁了。” “你若是答应了我，我将来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也是感激你的。” “况且你若是因为我家的事情退婚，对刘家来说也会招惹闲话，若是你同意了这门亲事，好歹也能得个济危救困、信守承诺的好名声，也不会碍着你儿子什么。” 桑德芝说完，牢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瑟瑟的风声混着桑立宝咕咕哝哝听不明白的说话声。 “……那就这么办罢，过两天我找个小轿把她抬去。” “我不大信你，你须得给我起个誓，我也起誓，这个案子就这样了结，再不会有什么差错了。” “成。” 转过一天来，一大早，宁金金来在金玉满堂，查看了下几天的账目，发现每日的流水不再上涨，算是稳定了下来，只等这一次秋冬换季，还能再狠赚两笔。 新衣裳的图样子宁金金已经交到了绣坊里，倒也不用操心了。 只是绣坊正在招人的事情还需要多多留心，但也不急于这一时，等下个月再安排也可。 宁金金看完了账目，时间还早，正准备回家和家里人一起吃午饭去，周掌柜的匆匆走进后院儿来，把桑翠要嫁到刘家为妾的消息告诉了宁金金。 “这些日子我一直叫人盯着刘家的，没成想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宁金金突然就想起昨天她和杜闻远从县衙里出来之后的闲聊，当时也说到桑翠，杜闻远说结局未定，她也没放在心上，没成想这么快就应验了。 宁金金仔细想了想，这个结果倒也在情理之中。 “是了，新县太爷没来，桑德芝一时半会儿还不能上路发配，新上任的县令到了、核对过案卷、用县令的官印盖了才能叫人押他走呢，这案子尚且有改动的可能，桑德芝手里也算是抓住了刘家的把柄。” 周掌柜的脸色倒不大好。 “道理也能想明白，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只是不大懂，他对一个庶女尚且如此精心打算，怎么当初对少爷就那么心狠，叫人不齿！” “毕竟是跟前长起来的，还是唯一剩下的女孩儿，况且也是顺水推舟的事……周伯不要太放在心上了。现在哥在周家好得很呢，就算桑德芝再心疼他，也没能力给他请好先生、给他花大力气去铺路的。” 宁金金略微劝了两句，周掌柜的也是个明白人，也就不再纠结了，送宁金金离开布庄，依旧去前头照看生意去。 宁金金回到家里，正赶上宁氏在大厨房和灶上娘子们张罗午饭，虽然现在家里也“合法”拥有下人，但唯独吃饭这件事上，宁氏就算不能亲力亲为，也要在厨房看着些。 宁氏在厨房看着，家里其他人自然也不好意思各干各的，一般吃饭就在厨房边上的偏厅，宁金金回来的时候家里人都在偏厅里等着。 昨天一家人都到了县城，闻安中午也不再留在书院吃饭，因此也在家中。 “金丫头回来的正好，我正跟你闻远哥商量事呢，快过来坐。”
第348章 旧仆过户 “姑父，什么事啊？” 宁金金依言到位置上坐好，虽然杜二说有事，但看家里人脸上都带着笑模样，神色也轻松，宁金金也就知道多半是好事，不是别的什么，心里也放松，没有多想。 宁金金刚坐下，宁氏也走了进来，灶上娘子把饭菜也端了过来，一家人都坐下，边吃边说。 “有点小事，我的人说接到了一封军营里来的密信，恐怕事情不小，所以今天我先回家一趟。” 杜闻远昨夜里去了大牢，家里没一个人知道，本来想着不拘找个什么借口回家找一找东西，但现在正好碰上了这么个由头，于是也顺理成章起来。 宁金金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如果只是这事儿，也不用和她商量。 “我正好回去，到镇上一同把周家旧仆过户的事情也办了，还有就是青里堡田地的事，也跟舅舅说一声，让他先帮着张罗起来，到时候听他的信儿，你再去青里堡买办也方便。” 这倒是正事儿，宁金金这两日一直闲在家里，昨天才刚到县城来，正想着抽个时间把这两件事办了。 青里堡的事情自然好说，就是过户需要再到凤头镇上，来回有些麻烦。 上次宁家被烧，宁宝富这个户主失踪，正好没了顾忌，于是杜家和宁家的户籍依旧是分开。 现在宁金金和宁乐姐弟两个虽然在杜家过日子，一应的账目银钱都差不多在一处，产业也都在一处，但细究起来都各有所属。 现在杜家在丁家堡的院子和最先从杜二林手里买来的田地是宁家的，后来宁金金又置办了三十多亩荒地、以及两处布庄，鲜行的大院子也都是宁家这边的。 丁家堡庄子中剩下的田地、以及那处后山是杜家的，虽说都掺杂在一起，但也没有人争竞，都是一家人的。 上次因为在县城里买了院子开鲜行，宁金金干脆把自己和宁乐的户籍放在了县城里，过户什么的也很方便。 而杜家的户籍现在还在镇上，也是为了以后买地产之类的方便，但牵扯到下人过户，宁乐现在还小，身上也没有功名，宁家没有资格使用带身契的下人，所以这些周家旧仆只能过户到杜家。 “真的吗？青里堡离着镇上远些，这一天之内怎么跑？也太累了些。” “没事，我今天回去走青里堡，先去舅舅家。明天再去镇上，骑马比坐马车要快，很方便。就是不知道那些人的身契现在在哪儿，新的身契有没有准备齐全？” 杜闻远都这么说了，宁金金自己也乐得轻省。 “都在这里呢，一会儿吃过饭我就去拿。” 杜闻远点了点头，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宁金金继续嘱咐了许多细节： “这些人的身契我已经准备好新的了，他们也都按好了手印，新的旧的一起拿着，一趟就能办完。” “因为要过户到家里，周姓还是要改掉的，不是我小气，而是怕以后日久天长了不好管理，所以单独问了他们，是用杜姓还是用本姓。” “他们原本就是周家的家生子，都是在周家呆了两三辈的了，本姓就算记得，也没有本家可考，亲戚大概也都远了。所以都愿意改成杜姓。只是个别的，比如梁叔，他进周家的时候就一直用本姓，是单在这里头的，他的妻儿并不是奴仆下人，也就无所谓了。” “只把周姓的改掉，一来咱们这里方便。二来除了咱们院子里现在的两个小厮，其他的人要么年纪大了，要么也已经成家立业，只求个安稳过活罢了，让他们改成杜姓，他们心里也稳当，不用担心以后再生变故。” “还有一件，这次需要过户的旧仆共有三十多口大人，其中大多是成家了的，就比如迎春姐姐和石榴姐姐家里就各有两三个儿子和女孩儿，因为哥不大理这些事，也不缺人伺候，因此这些小孩子们还没有正式的身契，但也算是家生子的下人。” “闻远哥刚回来那几天，我把这些孩子们也分成了两拨，十三岁往上的有六人，四男两女，男的一半在布庄上，另一半在鲜行里，女孩儿们都在绣坊。等他们年纪大了再看他们自己的意愿，留在家中或者开恩放出去自行嫁娶都好。” “剩下的还有八个，最大的也就十一岁，男孩儿呢我原先想着是在县城里找个差不多的私塾让他们去读书，或是单独请个差不多的先生。” “现在好了，正好姑父要办一间私塾，就叫他们去村子里读书认字，等君宝儿和乐乐上学了就叫他们伴读。这几个孩子里，有出息的就放出去科考去，若是有个成果，也是咱们家的好处。” “读书一般的也能认字，另外培养一番，以后家里的生意也不怕没有心腹人打理。三个女孩儿就都放在绣坊，我准备找一个年纪大些的还识字的女人，聘到绣坊来当先生，只管在绣坊教她们读书识字。” “这些我之前就已经跟他们商量定了，他们没个不乐意的，孩子们的身契也都写了来，都在我手里收着，和大人的一块，加起来足有四十多呢。” 宁金金把话都说完，家里人也都听得清楚，宁氏和杜二细细地听完了，之前二人也没在意这些事情，也没想到光是下人这一样儿就有这么多的讲究，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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