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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金金和静云只管翻看，臧夫人、文氏和臧蓝都没有说话，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不断翻动字纸页的声响。 宁金金也知道今日不光得看，还得给出点准主意来，显一显自己的才能，好让臧夫人放心。 八间铺面上用人的文契宁金金细细地看了一眼，静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小算盘，这算盘打得小巧，算盘珠子是镀金的，看着就很招财，且不算沉重。 为了方便随身携带，算盘珠子上都卡着一个个银扣，防止珠子乱晃带出声响来。 宁金金看文契的时候，静云就在边上每个账本上挑出几页来核对账目。 约么半个时辰过去，屋里茶水早喝干了，臧夫人她们还是十分有耐心，都等着宁金金，期待她能点出些什么来。 宁金金看完了最后一本文契，静云也把几个账本子上的账目粗略算了一下，贴着宁金金耳语了几句，把两摞账本子交到宁金金手上，宁金金这才复看起来。 “婶婶，我要说些不知好歹的话了，不管是庄子上还是铺子上，我只瞧见好一笔糊涂账。”
第33章 小财神爷专场讲座（上） 臧夫人母女三个看宁金金终于开了口，连忙打起精神，把暑热带来的睡意驱散。 “宁丫头，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我也晓得这几处产业上积病已久，只是我自己不是那块材料，没有那个才干，把这偌大的国公府接下来之后，也就只能管管内宅的事情，外头的就做不来了。” 臧夫人说了这一通肺腑之言，宁金金倒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话过于不客气了。 “婶婶这话有些过了，这偌大一个内宅已经足够繁杂，个人的精神都是有限的，顾得了这一头便顾不上那一头，家家儿都是如此。我只生气这些奴才们太过猖狂，只差做出明抢的事情来了！” 说着，宁金金先把庄子上的鱼鳞册子拿出来，指给臧夫人看。 “这鱼鳞册子，我瞧着最早开始记录的时候是十年以前，这种人丁册子都是活线装订，就是为了方便记录佃农的去留、乃至佃农家里老了人口、新添了人口用的，可是婶婶细瞧瞧这册子。” “暂且不说这内容如何，若是每年勤更勤换，这鱼鳞册子上的纸张也不能如此统一，年纪大的人纸张应该是旧的，年纪轻的是新的，新娶的媳妇儿、过五岁上的幼童也该记录在册。” “我一连看了五本册子，上头的人口近三年来竟没什么变化，这不是摆明了欺瞒么！” 臧夫人听了，连连点头，把册子接到手里翻看起来，道：“宁丫头说得有理。” “这人口上的事情没有时时记录，无非就是两个原因，第一是庄头管事的玩忽职守，不办正事；第二是这庄子上佃农们活得艰难，既娶不起媳妇儿，更养不起孩子。更严重的是两者都有……” “我瞧着这几个庄子上的账目，出入不平，随意以佃户们的名义支借银两……倒是觉得两种原因都占齐全了。” “这样的情况之下必然会闹出人命，若是能一直欺瞒下去也就罢了，若是被有心的人知道，倘或闹了出来，可不是府上沾染了麻烦么。” 宁金金点到为止，臧夫人自己翻看过册子之后便交给文氏，文氏看过又给了臧蓝。 这原本琐碎得让人觉得没法儿看的人丁册子，经由宁金金这么一点，居然也都看出些不对劲来。 “别的不说，光是宁家妹妹这看纸张新旧的一招，就叫我受益匪浅了，我近日来也跟着母亲学着照管些家事，竟连这个都没想到，实在是惭愧。” 现在文氏知道为什么谈这样的事情，臧夫人叫她和臧蓝都在跟前儿听着，这分明是取经来了。 “文嫂嫂过谦了，我看国公府上是极为宽厚的，这么大的田庄，一年要的租子也不过八千两银子和四时庄子上的一些产出，其实就算放在年景平常的时候，这么大一处田庄一年到头的出息也得有个一万两千多银子。” “剩下的银子都去了哪里，想来也不用我多说了。” “这五个庄子上的人尤其可恶，连这点租子都交不齐，若是婶婶这里还有每年刚刚好只交这些租子田庄，务必要去访查访查。” 臧夫人听了，点了点头，觉得此事的确不能再拖，这么个节骨眼上若是引出些麻烦来，岂不是阴沟里翻船。 “多亏宁丫头提醒了，只是，若是租子提上来了，那些佃农们日子不该更艰难？” “婶婶放心，这倒不会。这些银子只是定例，在府里或是在庄头手里，和佃户们都没什么干系。只因庄头管事的盘剥，这些佃户们才活不好。” “若是国公府里定下一个靠谱的人，哪怕每年要个一万两千两的租子，年底时再令拿出些来赏给佃户们过年，这些佃农们反倒会过得更好。” 说着，宁金金又说了些自己在北地如何监管各处田庄的规矩，要给庄头什么样的待遇来拉拢，又要用什么法子去时时敲打，臧夫人和文氏听在耳朵里，一一记了下来。 “蓝儿别只顾着发呆发愣，你也该多学一学，再过两年你也该成家了，到时候若是管不好、出差错，可怎么好。” 臧蓝这次倒是老老实实，点头应下。 庄子说完了，就是铺子。 宁金金单挑出两本生药铺和一家布庄的账本子来。 “至于这铺子，我方才也细瞧了瞧，除了这两家生药铺和布庄之外，其余的铺子账目上倒是没什么太大猫腻。” “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这些掌柜的们一年辛苦到头儿给自己弄些好处，只要不太过明目张胆，倒也是可恕的。虽说是可恕，到底不成个规矩，以后若是定下规矩来，按年按节行赏，这种事情也能杜绝。” “这几家铺子大多是经营不善，所以一年下来才没什么银钱，但这生药铺和布庄却大有文章。” 一番话说得屋里三个人频频点头。 说着，宁金金翻开账本，指出可疑的地方给众人细看。 “这布庄上的生意，想必婶婶和文嫂嫂也都知道了，我在北地就是做这些的，对各样料子的进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按理说梁京偏南，离着盛产料子的江南之地更近，也省了好大一笔运费。但这布庄的进货单子上采买库存的银钱竟然比我在北地的布庄还要昂贵，这便是掌柜的在弄鬼儿了。” “再看这出入的账目，也甚不合理，积压的货物过多，却从不降价处理，说明账房库房做了手脚，故意积压。” 听到这里，臧蓝心里有了疑问，但看臧夫人和文氏听得认真，活像是在听先生讲学一般，也不好出言打断，只一个劲儿地给宁金金使眼色。 “县主是有什么问题吗？我就在这里，问就是了。” “金金，我是想问，他们为什么故意积压库存，旧年的料子是不值钱的，难道他们连这点问题都想不明白？” 宁金金笑了笑，解释道：“我说的积压库存，是他们在账目上明写着的，这些料子未必真的被积压了。” “他们在账上报出积压，就意味着这批料子不再值钱，就好比，原本这些料子正常卖出，该交给府里一两银子，这一积压半年之后呢，就只用交上半两来。这另外半两，就是他们赚东家的。” 臧蓝可算是听明白了，继续问道：“那怎么才能杜绝？”
第34章 小财神爷专场讲座（下） 臧蓝问出这个问题，宁金金便知道她已经入了窍，因此也并不瞒着。 说到底这都是管理家产的话，只能说是把该拿的银子拿到手罢了。 臧夫人文氏和臧蓝能听懂这些就已经很不错，该怎么多赚银子才是宁金金密不外传的制胜法宝。 “这也好办，就让他们以后别积压存货，每一季度把没卖出的料子或是低价卖出，或是送到府里来，低价卖出能收回本钱，送到府里可以赏给下人们，都是有用的东西，何苦叫他们贪墨了去。” “这些账本子啊，出来进去的看起来复杂，其实也好归拢，不会算账不要紧，只要看得出来银钱进了谁的口袋，连根拔了，问题解决也容易得很。” 臧蓝听得双眼冒光，连连点头。 “这生药铺子水更深了，要想经营药材，怎么也得是行家才行。我虽然会些医理，也常买药材，但也只能说接触得多些，不比布庄上的事情，我一眼就能瞧出毛病来的。” “这药材进价有些虚浮是一定的了。还有一项便是上下拖欠，铺子里拖欠着药农的银子已是很多，各个医馆拖欠铺子里的更多，恶性循环。” “这两间生药铺的掌柜的，倒更要好好地审一审查一查，若只是从中取利也还罢了，若是借着府上的名头向下欺压药农，向上勾结攀附，问题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宁金金都说完了，臧夫人久久无话，脸色颇有些不好看。 宁金金说得对，照她的法子梳理下来，现在府上各处产业都有问题，这几处单给宁金金的不过是问题格外严重罢了。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若和摄政王府还能维持表面和平也罢了，若是有朝一日撕破脸皮，这些细枝末节的小问题被翻腾出来…… 到时吏部、御史言官参国公爷的折子只怕会像雪片子一样。 想到这里，臧夫人不由得一阵后怕，国公爷在外拼杀已是千难万险，若是这时候后院儿起火，以后的日子便更难过了。 宁金金看出来了，忙宽慰几句。 “婶婶，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眼下还没有争端，就该趁这机会慢慢儿地收拾了才对。只是动作也不宜太大，否则反而会招有心人留意。” “还有一件，国公府上这样，别人家自然也都是这样，只怕比这还严重的也有的是，所以倒没什么可怕的。他们自己身上不干净，想来也不会来抓国公府的把柄。” “只是君子防不然，没事常思有事，尽快肃清只有好处没有害处。” 臧夫人听了这几句，比起方才铺面经管的话来更是一番大道理，心说怪不得小杜将军宁肯拒了蓝儿，也非要宁金金，这可真是火眼金睛。 要不是宁丫头已有了亲事，倒是蒙儿媳妇的不二人选，不过现在还有个法子——她一定得认下宁丫头这个义女才成。 这样一来，以后国公府上有事也可以找她问问，蓝儿日后出嫁若是碰上个什么为难的，宁丫头必然能帮着照拂一二的。 “宁丫头，你真是个好孩子，等这月消暑会、中秋节一过，我一定要摆认亲宴，风风光光地认下你这个女儿！” 宁金金：…… 这是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对话！ 宁金金也不好再说别的，只一味劝说臧夫人慎重，倒把文氏和臧蓝给逗乐了。 “母亲若要认义女，整个梁京城非要抢破了头不可，偏偏到宁家妹妹这里就不好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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