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稷听到闻人秩请罪的话,连眼皮都没抬一抬,手持朱笔,在面前的折子上圈点过后,这才慢条斯理地放下。 一旁侍立的韩内官立刻呈上茶来,闻人稷抿了一口,这才抬眼看向还跪伏在地的闻人秩。 “皇叔倒是说说,你何罪之有?” 闻人秩被晾着的这几日也不是白待的,该灭口的都已灭口,剩下的不过是些在他看来鸡毛蒜皮的小事。 而任何不会威胁他摄政理朝的,对他来说都是小事。 “微臣掌管宫中禁卫,却让陛下陷入危难,微臣失职,此乃大罪!” 闻人稷早就料到了这种模糊说辞,这几日也放任闻人秩进行各种小动作,他的目的也不在此。 套用宁金金的话说,反正被闻人秩灭口清理的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与其自己动手,不如吓一吓闻人秩让他自己动手——一如当年的盐宁家。 闻人秩执掌朝政多年,朝中上下、市井之中多少耳目,在这般敌强我弱的前提下,抓住罪证落实罪名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即使真抓住了,也不过是些“鸡毛蒜皮”,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在这种时候,人和人的命终究是不一样的。 褫夺封号容易,但他仍然是闻人氏嫡脉,可谓后患无穷。 要么就不做,要做就做绝。 闻人稷想到这里,从龙椅上站起身来,踱步到龙书案前。 从闻人秩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明黄龙袍的一角,上头的祥云纹惟妙惟肖,如同真的彩霞铺展在眼前一般。 彩霞中伸出一只金龙的龙爪,不多不少,正好五根趾爪,漫不经心地踩着祥云,一飞冲天。 闻人秩看之再四,重新低伏下头颅,不知是激动还是懊悔,藏在朝服阔袖中的双手紧攥成拳。 这是他毕生所求,而几个月前,他离毕生所求仅仅只有一步之遥! “还有呢?皇叔。” “微臣失职,一直未曾找到陛下下落,追查凶手不利,有负陛下信任,请陛下责罚!” 闻人稷冷笑一声。 “皇叔是未曾找到朕的下落,还是压根就不想寻找朕的下落?!” “这半年来,皇叔在京城之内都做了些什么,还以为能瞒过吗!” 还未等闻人秩张口狡辩,闻人稷抄起龙书案上一大摞乱七八糟的参奏折子,劈头盖脸地朝闻人秩狠狠砸了下来。 奏章落在明珠冠子上,闻人秩只觉得头顶钻心地疼,再细看地上散落的折子中的内容,便知道哪怕该灭口的已经灭口,今日之事也不是那么好了结的。 “微臣冤枉,绝无不臣之心,还望陛下明察!” “陛下半年前突然失踪,微臣只恐天下大乱,这才按下消息,假装陛下仍在宫中,派了无数人暗中查访寻找……” “纵使微臣无用,也绝无取而代之之意,陛下……” 闻人稷被恶心地皱起了眉头,看着匍匐在脚边的闻人秩,四十多岁年纪,正值精壮之年,他嫡亲的叔父,从先皇在位时便一直心怀不轨,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鼠辈而已。 “陛下……” “朕听闻,卫内官还在摄政王府上将养,可有此事?他如今过的如何?” 闻人稷话头变得太快,语气不似方才盛怒,倒像是在跟闻人秩聊家常一般。 闻人秩根本拿不准他的主意,反而有些乱了。 “启禀陛下,半年前陛下和卫内官同时消失,一月之后微臣在江南找到卫内官的下落,将人带回了王府,确有此事。” “微臣以为,陛下遇刺,与卫内官脱不了干系,因此审问过一段时日,但卫内官毕竟是伺候过先帝的老人,先帝去后又一直伴随陛下左右,微臣也不敢为难,现在仍在府上。” 闻人稷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落地。 “既如此,卫内官便不劳皇叔费心了。” “是,微臣这就将人送回宫中。” 说完这些,闻人稷转身离开御书房,就在闻人秩纳闷不解之际,韩内官拿出一卷圣旨。 “摄政王,请接旨吧。” 闻人秩刚准备起身,不得不再次跪下去。 圣旨中明明白白地列举了他的罪状,包括闻人秩一开始的请罪内容、再到朝臣们参奏的屡次僭越礼制目无君上,再到半年前闻人宗还活着的时候的所作所为,私德不修等等等等。 韩内官念了快一盏茶的时间,最后才到如何判罚。 第一,不再掌管宫中禁卫。 第二,夺去摄政王之封号,仍从荣亲王,三日之内,将摄政王大印礼服一并交还朝廷。 第三,罚没财产。 至于这批钱财,正好填补工部重修高宁郡主府的亏空。 韩内官宣完圣旨,将圣旨递到闻人秩的面前。 “王爷,接旨吧?” 闻人秩愣怔半晌,这才颤颤巍巍伸出双手,接下沉甸甸的圣旨,心中恼恨滔天。 “王爷,陛下的话,您近一个月不用再上朝了。” 说完,韩内官笑着补了把刀。 “王爷放心,陛下不过是一时气急,陛下倚重王爷,天下皆知。” 闻人秩面色铁青,头也不回地甩袖离开。
第238章 罪魁祸首 京城中,打从闻人秩被叫去宫中之时,这些耳目众多的高门大户便已经得了消息。 那些一心支持当今圣上的人紧张,拿不准圣上到底能不能让闻人秩收敛。 与此相对的,那些平时同摄政王府来往甚密的倒是一如往常,在得到确切消息之前,还想当然地做着飞黄腾达的大梦,直到宫中传出确切的消息。 闻人秩在宫里统共也没待过一个时辰,便脸色铁青急匆匆地离开。 进宫时是八乘华车,接了圣旨出宫后,他的身份便只是亲王,没有资格再享受八乘的马车。 闻人秩无法,心中恼恨至极,只得吩咐车夫将拉车的马儿解下一匹来,骑马回到摄政王府。 闻人秩离开,御书房见证这一切的官员们也紧跟着离开内廷,消息便像是长了腿一般传遍了整个京城。 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忧。 等传到宁金金耳朵里时,她正在定国公府同臧夫人、文氏、臧蓝一起商议赏春会上需要的果子、糕点和酒水的种类数量。 回到京城后,这些朝政上的事便和她不相干了,该出的主意她在滇南府便已经说完,自有臧国公和沈太傅他们在朝上冲锋陷阵、运筹帷幄。 赏春会的筹备也只是为了帮忙,宁金金把所有的精神都放在了自己的生意上头。 今儿宁金金来定国公府是为了两件事,一件是赏春会,另一件就是帮着周立远给臧蓝回个无伤大雅的信儿。 上次宁金金从国公府离开,第二日就吩咐人把周立远请到了将军府上,明着是喝茶,其实是为了代送香袋儿。 周立远见了臧蓝亲手绣制的香袋儿,在宁金金的面前连耳根子都红透了,那叫一个腼腆害臊,比臧蓝还甚,看得宁金金张口结舌的。 据周立远所说,一开始无意间和臧蓝在国公府的花园子里碰见,他先是觉得惊艳,后就想着赶紧避开。 臧蓝是个大大咧咧的,她把宁金金当做亲妹妹,宁金金又视周立远为亲哥哥,也就没怎么在意什么男女大防,叫住他略微说了几句话。 没想到这话说的是越来越投机,最后就变成了这样。 虽然宁金金同周立远亲近,但是站在女孩子的角度上,还是狠狠地试探了一番周立远的意思。 周立远的确是个好的,也算在宁金金这里彻底过关,宁金金这才帮着他悄悄传个信。 信儿已经传到了,也不知里头都写了什么,商量赏春会上要用的东西的时候,臧蓝一直恍恍惚惚的净走神儿。 直到臧夫人身边的大丫头艳雪从外头把王府的消息带到了,臧蓝这才回神。露出错愕的神色来。 “真的假的?” 艳雪浅浅一笑,道:“怎么不真?消息都传开了,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方才外头买办的下人们都在议论,本来这消息得先报给国公爷和荣大爷知道,恰好不在家,我就想着先来告诉夫人、少夫人和县主郡主。” 臧蓝转头瞧了宁金金一眼,只见宁金金格外镇定,还在兀自低头研究着单子,再瞧母亲和大嫂嫂,也镇定得很,好像就她一个人觉得震惊似的。 “母亲,大嫂嫂,还有金金你,你们怎的连句话都没有?这难道不是好事?” 宁金金把单子放在一边儿,按了按臧蓝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是好事还是坏事,这消息才刚出来,且看看再说,眼下还是赏春会的事情更加要紧。” 一句话,臧蓝的注意力稍稍被转移,也不再想着刚才那点儿儿女情长了,倒是定下心同宁金金仔细核对起单子来。 臧蓝静下来,宁金金的心里却像是长了草似的,多少有些不安。 这次回京就是为了斩草除根,和这回相比,去年她在扬州城做的事情就跟毛毛雨似的,虽然让摄政王府损失惨重,但最终还是盐宁家出来顶缸,并没有什么作用。 这次就不一样了…… 闻人秩被赶下摄政王的宝座,被一下子逼到了死角,形势也悄然发生了变化,现在各占一半主动权。 闻人秩肖想这个位置多年,说不死不休都不为过,他绝对不会罢手的。 现在能做的就是盯紧他。进一步施压,保证消息的绝对灵通,并且预测到他的行动,才能在这场博弈里安然无恙。 话虽如此说,宁金金心里还真没有多少底。 世事无绝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些意外来,宁金金虽然知道想法子去解决才是上上策,但涉及杜闻远,又忍不住为此焦虑忧心。 这段日子她几乎片刻不停,为了生意到处奔忙,原本可以交给静云和乐乐去办的,她也要亲自出马去看一眼,就是为了不给自己留下瞎想的空闲。 “金金,金金?在想什么呢?回神了!” 臧蓝晃了晃宁金金的手臂,她这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听杏儿说你这些日子不是在铺子里就是出城到庄子上,是不是太累了?有些事交给旁人做也好,何必非要自己去?” “本来从南边回来就舟车劳顿的,这么不计后果的忙,还是要当心身子,亏你还是个大夫。” 臧蓝数落完,臧夫人和文氏也紧跟着嘱咐了几句。 “可不是,蓝儿说得对,你这也太费心神了,我瞧着今儿也差不多了,不然就别回将军府了,在这里歇下罢了,让蓝儿看着你,好好睡上一觉。” 文氏也在一旁帮腔,不光是像臧夫人和臧蓝一样为着宁金金的身子,还将宁金金身边无人保护的事也都想到了。 “母亲说的是,金金你就听话吧,再说了……这些日子外头恐怕不安生,我昨儿还跟大爷商量了,怕你身边没有得力的人,让他 多增派些人手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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