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事情已经出了,现在委实不是咱们自乱阵脚的时候,外头这么乱,万一……沈家太夫人受了惊吓,沈大太太需悉心照料,母亲您可是这偏殿里最尊贵的人了,您少不了要拿大主意的呀!” 若是宁金金在这里,一定要给文氏点个大大的赞。 可不是这道理——两军交战,不管是敌方我方,总免不了要出点血的,她就算真死于意外,那也只能说老天不开眼,剩下的人仍旧得好好活着。 文氏一番苦劝,臧夫人做武将家眷近三十年,也不是只知啼哭、六神无主的妇人,强自镇定下来,紧紧攥着大儿媳的手。 “好孩子,你说的是!”说完,臧夫人转头看向臧蓝,轻斥一声,“你还要哭到什么时候?!” 臧蓝堪堪收了眼泪,嗓子眼里还是忍不住抽噎,和文氏一边一个搀住臧夫人。 “外头怎么样了?” 文氏脸上露出苦笑:“现在要紧的禁卫都在大殿上,人墙一般护着陛下,外头……他们的人太多了,父亲、荣大爷和二弟都没有消息传回来。” 说完,文氏抿了抿唇,艰难道:“那传话的宫人对媳妇说,若是没有援兵,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事了。我怕惊到这些夫人太太们,所以没说。” 臧夫人神色肃然,点了点头。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左不过就是干干净净地殉节罢了! 这时,臧蓝终于止住了哭得太狠的不断抽噎。 “大嫂嫂,我想起来了,金金离开之前同耿侍卫说,说顶多半个时辰内,杜将军就会回来解困!” 文氏一愣:“怎么可能?南边战事烦难,杜将军此时应在滇南,怎会出现在这里?金金那是为了安你的心罢!” 臧夫人听了臧蓝的话,沉吟半晌,嘴里喃喃:“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陛下回宫之后这般大开大合地动作起来,怪不得突然对荣亲王步步紧逼…… 她本就是个聪明人,联系这些日子的反常便明白得差不多了,心里安定之余,更加担忧宁金金的安危。 忽然,之前同文氏报信的那位小宫人几乎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偏厅里的女眷们还以为行宫大门守不住了,接连惊叫、痛哭起来。 只有臧夫人娘几个看得清清楚楚,这宫人年纪不大,略显稚嫩的脸上表情十分扭曲,又是害怕又是欣喜又是振奋。 “各位夫人太太奶奶姑娘们莫要惊慌,杜将军带着人来救驾了!” 一句话声音不高,兼之磕磕绊绊,却像带着穿云裂石的力量,霎时间,满偏殿的哭声惊叫声倒抽冷气声戛然而止。 文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而后更加惊讶地发现自家婆母脸上居然没有丝毫意外之色。 宫墙外头打杀的声音越发响亮,惨叫声不绝于耳,浓烈的血腥混合着树木烧焦的烟气不断顺着窗棱涌入,偏殿上的惊惶却一扫而空。 杜将军,杜闻远,京中但凡有些身份权势的人家都晓得他就是宸亲王府当年遗留下却消失了的小世子,果然虎父无犬子,前些年便已立下赫赫战功! 别的不消多说,他既来了,荣亲王布置再周密,人手再多,也很难成事!
第299章 温柔乡,英雄冢 杜闻远来救驾的消息不仅中止了偏殿上众女眷的啼哭,也同样振奋了正拼命厮杀的禁卫们的士气。 其实杜闻远只带了五千人马,但也顶不住他有赫赫威名,我方士气大震,敌方吓得够呛。 闻人秩躲在行宫外猎场的某处帐子中,乍一听此消息,脸都跟着绿了,心里只剩下两个字:完蛋。 五千人,这五千人不消多说,自然是从滇南战场上来的,滇南的战事说不定早就平息,他的耳目……他留下的耳目也必然早被控制! 他能在京郊屯私兵上万,是因为他知道一处密地,杜闻远又凭什么? 他在各处备下了无数眼线,就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五千人的丝毫踪迹?! 不得不说,宁金金离开滇南大营前留下的商船商队的册子和象征她身份的令牌发挥了莫大的作用。 小皇帝回京的过程中,以及京城开始两方大拉锯的数月,杜闻远精挑细选了五千人出来,分批次扮做商人或伙计或货物,随着商船商队抵达京城或是扬州、锦州等。 这些人再拆分开来,随着宁金金早年经营下的生意网,一点一滴地悄悄汇聚在京城外。 直到前日深夜,所有人才堪堪全部聚齐,闻人秩倒是想早得消息,也无处可得,毕竟人压根没到。 而之后闻人秩掩人耳目布置自己的大业还布置不过来,况且一天时间内就算小皇帝通了天也没法子扭转局面了,所以昨日压根没有再细细探查。 不然五千人在没有什么村落的猎场行宫不远处,连人带马匹带武器,其实根本藏不住。 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成王败寇,完蛋了就是完蛋了。 杜闻远身着银色虎头甲胄,带着一队骑兵精锐利箭一般直冲进来,步下的兵士紧随其后加入混战。 素来了了的城北大营和素质同样不怎么高明、全靠人海战术的王府私兵不到半个时辰便溃不成军。 杜闻远一路行马至正殿御前,外头局势已然稳住,臧国公收尾、臧蒙同朝上其他武职驻守正殿、臧荣带着人气急败坏地满猎场捉拿荣亲王。 还没等杜闻远当着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面客气两句“救驾来迟”,正殿上突然闯入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宫人。 这小内官面皮白净,神色又是尴尬又是着急又是惧怕——这样的场合,实在不是他一个最底层的奴才能参与进来的,但想到臧国公夫人的嘱托,也顾不得许多,但愿不落罪才好。 “启,启禀陛下,定国公夫人遣奴才过来,让奴才千千万万告知杜将军一句话。” 小内官顶着皇上和满正殿权贵重臣不赞同的眼神,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定、定国公夫人说,说高宁郡主为引开一伙蒙面贼人,于大半个时辰前进了猎场林子!” 小内官咬着牙说完这话,整个人跪伏在地上,单薄的身子不住发抖。 正殿上一时无比静谧,须臾,他第一次见到天颜的少年帝王拍案而起。 “什么?你站起来,细致说来!” 小内官哪里敢真的站起来,仍旧跪着,稍稍挺直腰背,低着头尽可能口齿清楚地快速将定国公夫人的话转述了一遍。 又补充道:“宫外有个姓耿的,称自己是郡主府上侍卫,要见杜将军呢。” 沈太傅面皮发白,臧蒙只觉得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若非皇上在这里,几乎要忍不住开口。 倒是身为高宁郡主未婚夫婿的杜将军还算镇定——但也镇定不到哪里去。 “陛下,臣传一副官来与陛下细述,臣先告退了!” 说完,也不等皇上开口应允,杜闻远竟转身就跑! 最让小内官吃惊的是,皇上居然没有丝毫怪罪,反将定国公家二爷也紧跟着指派出去。 “速传京城中所有灭火队!” 百官面面相觑,小内官只听其中不知谁提醒:“陛下,这,这可是山林失火……” 小内官也觉得皇上着实强人所难,这如何救得? 皇帝目光冰冷,淡淡地扫了过去,正殿上再无任何声响,还是太仆寺卿有眼力见,到底职位之便,匆匆应命,亲自跑下去张罗快马快车去了。 正殿上一时无话,小内官孤零零一个跪在那里,半晌,才听得皇上叹了口气。 “你且平身,你亲自带他下去。” 前半句是对着他说的,后半句没头没尾,小内官不敢抬头,直到皇上身边贴身侍候的韩内官走到他跟前儿把他从地上扯起来,小内官还有些云里雾里。 “跟咱家先下去。” 恍恍惚惚出了正殿,又听到了一句。 “你小子是个机灵的,以后有你出头的日子。” 小内官灵机一动,心下大喜,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前头一阵惊声叫喊—— 杜将军策马进林子了。 小内官早在乱子开始后身上就冷汗不断,现在更是觉得浑身衣裳都快湿透了般,抬头看着宫墙外远远的浓烟直冲天幕,张开嘴,呆愣愣地道: “坊间传闻,杜将军对高宁郡主用情至深,果是真的。” 可惜了这般年轻的英才。 韩内官听了这话,面色沉沉,想教训两句,又觉得没错,半天只叹了口气。 这怎么话说的,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意外,也并不觉得如何惋惜呢? 就好像笃定了他们没事似的。 “这宫里伺候的头一件,就是管住自己的嘴。” 小内官顿时心有戚戚,低头不敢说话。 “高宁郡主福泽深厚,杜将军是社稷重臣,必定能安然无恙!” 杜闻远很冲动,但也不是盲目冲动。 至少在进林子之前,他先让耿老大带他辨认了宁金金离开的方向,这片猎场他也很熟悉,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认定了宁金金应该在两条河道中的某一条中,甚至连大略的位置都确定了。 紧跟着,杜闻远卸下金红的披风和上身的盔甲,一缸凉水把自己和马匹泼了个精湿,披风浸湿捂在口鼻上,不顾耿老大阻拦,一路策马冲了进去。 消息传回正殿上,众人面面相觑,低头各自度量,但在皇上的黑脸压力下,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句什么。 温柔乡,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等。 在场的绝大多数男人都不能理解杜闻远的行为——没有戳破的皇室血脉、滇南平战、又有救驾之功,荣华富贵足可以往下影响三代以上。 为了一个女子……虽说这女子也很不简单,但……何必???
第300章 你是不是傻 火是从山林中间烧起来的,春日里天干物燥,火势很快蔓延开来,四处都是呛人的浓烟。 杜闻远认准了方向一路策马而行,精湿的衣裳开始在高温炙烤下快速蒸干水汽,马儿开始不服驱使,杜闻远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下马,步下往前飞奔。 马儿机灵,掉头快速冲出火场。 他自然知道宁金金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仍旧不能完全放心…… 退一万步说,这么大的火,若是没有雨水,人为根本无法扑灭,只能任其燃烧,这一大片林子至少也要烧个三两日。 到时候她若是安然无恙地出来,又该作何解释呢? 杜闻远在冲进来之前便将这些问题想了一遍,心里有数,当下没有任何犹疑,迈开长腿加快步子。 衣角被火焰舔舐,进而烧灼皮肤,火辣辣的疼,吸进鼻腔的空气即使有湿润披风的阻隔,也带着一股皮肉灼烧的臭味,喉咙灼热刺痛。 但杜闻远根本无暇去管,只咬着牙快速前进。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火蔓延到外围还没有多长时间,树木虽然被点燃但还没烧到随时倒下的地步,一路过来也算有惊无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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