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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时间长了，肖肖觉得演戏也是挺有意思的，是相当复杂的一门功课。 此时此刻，在另一边的化妆室里，楚信然正在边化妆边看剧本。 风致坐在一旁，朝他抬一下下巴：“看来你对那个林曦，意见不小啊。” 第一场戏就特意调到这场难度超高的戏，不仅是动作难度，而且对人物内心的揣摩要求已经很深刻了。 楚信然并没有在他面前掩饰什么。 “风致，我就是想让所有人知道，没人能演得好她。” “你家老爷子的想法，恐怕和你不一样。” “他也只是思念过度寻求安慰罢了，但是假的终究是假的，演出来也没有意义。”楚信然眼里的神色很冷，“巫山非云的道理，难道他还不懂么？” “你是不是太极端了？”风致无奈道，“电影只是对原来人物的二次改编而已，原型不代表要一模一样。” “你在教我编剧？” 风致滞了一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郁闷得不行，抽出支烟来点上。 “我是怕你把事情闹得太大，不仅许千山那边不好交代，连楚老那边也会失望。” “我自有分寸。”楚信然啪地一声合上剧本，冷冷笑了，“而且你们一个个的，似乎都太低估我这位女主角了，她看上去，难道就那么像一个任人欺负的主吗？” 风致愣住，脑海中浮现出林曦的脸，心想那不管怎么看都只是个小女孩儿啊。 不止是长相甜美，戏外的表现也很是稚嫩，看上去一派天真，更难得的是戏真的很好，前段时间她在电影官宣前遇到的那些接二连三的糟心事儿，倒是叫风致都暗地里为她担心了一把。 好在她的经纪人虽然年轻，手段却十分老辣，将事情处理得很好。 楚信然和他相互之间太过了解，一个表情已经明了了许多，低声道：“看来她的演技确实很不赖，我真的很期待。” 一种被他看透的感觉让风致觉得有些尴尬，心说难道信然准备卡她的戏？ 正式开拍，第一场是实景，在一处半废弃大楼的天台上。 林曦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脸上化着被人打伤的妆，剧情里，她刚刚经历过一场校园霸凌，本就患有轻度自闭症的她，萌生出了轻生的念头。 屋顶的风很大，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林曦——不，应该说如月，她身上套着件有些松垮的宽大连衣裙，一个人不知缩在角落里坐了多久，过了会儿才慢慢抬起头来。 她脸上没有太多悲伤的表情，有的只是深深的茫然，和一丝她自己都无法清晰辨别的痛苦。 似乎在她能够理解这个世界之前，这世界就已经带给她太多痛苦的感知。 她站起来，抹了把凌乱的头发，用手指将它们重新梳理成马尾辫扎在脑后，甚至还十分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拍了拍因为坐在地上而沾染的灰尘。 然后她朝阳台的边缘走去，脚步缓慢而自然，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多么艰难的决定。 “如月？” 楚信然推开阳台的门冲上来，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却还是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刺激到她，而是保持着平日里的温柔。 刚刚一路狂奔上楼，他的喉咙里如同有火在烧，干涩疼痛，可他仍是十分温柔地冲她伸出手，露出一个忐忑的笑容。 “如月，你在这里啊，我一直在找你，你过来，我和你说件事。” 如月看着他的脸，白嫩却带着淤青的脸微微发红，然后抿着唇轻轻地笑了一下，似乎是十分不习惯这样的动作。 没几个人察觉到，楚信然的眼神闪烁了几下。 他早就知道，除了自己，没几个人看出这女人的不简单。 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对他有所防备，可却不肯表现出来。 他扶在膝盖上的双手用力收紧了些许，掌心似乎又出现了今天早上握住她手掌的触感。 他微微皱眉，然后特写镜头后的许千山也微微皱眉。 这个情绪似乎不太准确啊。 不远处的林曦朝后退了两步，仍是继续朝阳台边上走去，楚信然冲了上去。 “卡。” 许千山喊了句卡，看起来不太满意：“再来一条。” 他知道这第一场戏的难度有些大，但是他完全没担心过楚信然这边，圈里和楚信然合作过的都知道，这人只要一演戏就能马上进入状态。 楚信然有多适合演戏呢？ 他能让一个角色看起来完全没有表演的痕迹，而完完全全就是那个人物本身，甚至能体察到许多编剧都考虑不到的细节，尽管当时看上去有些突然，但是总能起到画龙点睛一般的效果。 对楚信然来说，在镜头下，从来没有出戏这回事。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这是事实。 只是眼下的这个镜头，许千山很不满意，只因为那一个微不可查的皱眉和失神，实在不应该出现在这时的场景里。 因为习惯了楚信然神一般的表现，让周围的人对他的要求也不自觉地高了起来。 风致走过来替他披上一件外套：“还好吗？” 只有最熟悉的人才能看出来他此刻的状态确实不对。 楚信然摇摇头，抬眸看向坐在一旁角落里的林曦。 她脆生生地笑着，接过身边那年轻助理手里的茶杯，为了不花妆，拿了吸管小口小口喝着。 全然没有前一刻那个身患自闭症想要跳楼的女孩的影子。 他转过头，心里感觉到些许烦闷。 再次开拍，楚信然没有再犯同样的错误，阳台上的戏份很快顺利通过，又在导演许千山的要求下保了一条，紧接着便是转移到搭好的内景。 林曦穿好了威亚，神态自若地悬在台子边。 楚信然趴在栏杆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在害怕。 尽管她看上去神色平静，可他却还是注意到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唇色在底妆的遮掩下仍然透着苍白，更别说她的眼神，连丝毫都不敢朝自己身下看一眼。 恐高么？ 这一次，是真的，还是又一次的演技？ 镜头里，少年的手抓住了悬挂在阳台上的女孩，双手紧紧地交缠。 女孩抬起头，温润的眼睛里是晨间小鹿般的纯粹，湿漉漉的，带着浅浅的水光。 楚信然的手紧了紧。 这样的一双眼睛，世界上没有人能拒绝的了。 他的喉咙突然干涩起来。 女孩看着他，那双鹿一般的眼睛眨了眨，两颗眼泪涌出眼眶。 “你别救我……”她说着，“没人能拉的住我的。” 楚信然的心底自然而然地浮现出自己写在剧本里的那段独白。 “他知道自己拉住的，不止是眼前这个女孩的手，更是她活在这世上唯一的期待。 他本不该犹豫，可却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沉重，沉甸甸压在他心头，那重量让他觉得，他要负担的并不是眼前这女孩身躯的重量，而是她的整个人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眨眼的光景，又或许是无比漫长的思绪和念头，在他仍是一派懵懂的时候，他的心已经替他做出了决定。 他要负担起这女孩的人生。 很奇怪的，在这个想法冒出脑海的那一刻，他的心不再感觉到紧张，而是无比平静，无比柔软。 此刻，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将她拉上来，抱一抱她。” 思绪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耳边传来轻轻地啪地一声。 下一个瞬间，他忽地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力道陡然沉重了许多，一时不察，她柔软的手险些从他掌心溜走。 他猛地握紧她手腕，几乎整个身子扑过去，脸色涨得通红。 她的眼睛里终于流露出一丝惊惶，却很快抿着唇掩饰，一张脸霎时间变得苍白，却不肯发出半点声音。 原本悬在她背上的那两根威亚绳，断了一根，因为难以保持平衡的缘故，她的身子在空中来回摇晃，而那剩下的一根绳子似乎也岌岌可危。 他根本不敢让她再去依附那根绳子，而是双手牢牢握住她的手腕。 她的身子悬在空中，唯一能够依靠的来源，只有他的手。 “放开我吧……”她继续说着台词。 他心头冒出一股无名火来，直到这时她还在说台词，而不打算开口求救。 她知不知道如果自己松开手，就算下面已经铺好了气垫，她也很可能摔到骨断筋折？ 他掌心出了一层汗，咬牙切齿地低吼：“救人！” 周围的人一直沉浸在镜头里，到这时才发现他们的异常。 肖肖眼尖，一眼瞄见那两根威亚绳子一根断了，另一根也岌岌可危，顿时什么也顾不得了，连忙扑上去一起拉住林曦的手。 他慌张得不行，拉着林曦的胳膊，眼泪都快掉下来。 “曦姐，你没事吧……” 众人的反应慢了些许，这时纷纷涌上来，将林曦给拉了上来。 林曦的一双手臂早已经麻了，完全感觉不到知觉，只是一动便痛。 被拉了上来以后，感觉比先前好了许多，远离了那种恐高的眩晕和恶心，林曦的呼吸和心跳都慢慢平复下来。 肖肖心疼得不行，捧着林曦的双手，忍不住的哭腔：“曦姐你还好吗？流血了……” 流血？ 林曦怔了一下。 刚刚她的手确实被拉得很痛，可怎么也不应该流血才对，她手上并没有伤口，也没有伤口产生的痛觉。 她的视线落在手腕上那对有些粗糙的道具手镯上，想起了什么，看向一旁的楚信然。 他脸上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风致正焦急地查看他的手。 手掌里是一片细密的伤口，他握得用力，所以也被剐的很深，猛然看过去称得上惨不忍睹。 剧组里的随队医生正在为他做简易处理和包扎，但是看严重的程度，显然还是需要去医院处理。 “暂时止住血了，先去医院吧。”随队医生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楚信然抽回手，朝林曦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陈医生，帮她也看看吧。” 林曦身上倒是没什么外伤，虽然刚刚受到了惊吓，但是论处理伤口，优先级自然不及楚信然了。 许千山面色凌重，先是走过来，冲楚信然点了下头：“信然，你先去医院吧。” “不急。”楚信然说着，看向悬在空中的威亚绳，“现在谁都不能走，先查清楚这件事再说。” 许千山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看着眼前负责道具的小周，脸色十分难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不是运气，再加上楚信然反应及时，也够果断，或许今天林曦就要出一场意外事故了。 进组第一天，如果出了这么恶劣的事件，那是谁都承担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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