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云看看雄赳赳,气昂昂的阮流苏,笑道,“懂了。” 打了几圈牌,许是因为安云走过来的,有点冻到了,打了声喷嚏。 沈明启反手把挂在衣架上的呢子大衣扯下来,披在安云身上,“多穿点,别冻到。” 安云确实觉得穿得有点少,捏住大衣另一边,往里聚了聚拢。 大衣是沈明启一贯的纯灰色大衣。 她看了看正看牌的沈明启,深秋的天,他里面只穿了个宽松衬衫,利落的西装裤。 虽然一贯精致优雅,但……,“你这小老头身体挺好啊。” 沈明启笑笑,得意道,“还是得勤锻炼。” “算了吧。”虞尤薇打出一张牌,“老沈开会比我都多。合作这么久,没见过他走几步路。” “我作证!他在蓝星的话,每天早上都跟我晨跑的。”安昼一口闷完杯中酒,舒服道。 沈明启得意地点头。 虞尤薇看他笑笑,又问安昼,“你都退休了,计划去哪玩?” “尼晨星。” 阮流苏摇头,“那个星球没意思,又小又荒。” “我听说有大瀑布啊。” 阮流苏意味深长地看他,“一年300天都是小流,还剩一百多天干涸的。” “瀑布得去星尔奈星。”沈明启道。 阮流苏点头,“丁梓星的也好看。” 安昼笑道,“成嘞。” “哥,”安云期待道,“你去的时候叫上我。” “成。” 安昼开心道。 安云笑着把牌一摊,“我赢了!”手一伸,几个人惊讶地把筹码放安云手心。 “赢得也太快了!” “嘿嘿嘿。” 他们几个人玩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他们才尽兴,一起出阮流苏的别墅。 安昼招手,换来等候在那的保镖,把早就准备好的新型长/枪给安云。 “打着玩的。我把子弹换成没有多少杀伤力的了。”安昼笑道,“耀辰喜欢玩。刚研制出来,还热乎呢。” 嗯嗯,耀辰最近爱上了射击。 安云笑着把它放光脑里,“谢了,哥。” 阮流苏一拍脑壳,“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老了就是记性不好。” 边跑边对安云道,“你等我一下。” 沈明启看看安云,“过几天有个展有意思,我来接你去看看。” “好~” “先走了。” 沈明启走了几步,知道等阮流苏的安云估计还在看自己,背着身又冲他挥挥手。 安云笑笑。 虞尤薇也收拾完走出来,笑道,“没事多来星科盟转转,孩子们也很想你。” “太吵了,不去不去。”安云连连道,又好奇地问,“你待着还不腻啊。” “腻!”虞尤薇叹气,“没办法,这届首席代表嘴太甜,一说我就心软。” “哪天咱俩一起做做新项目。” “好呀。” 虞尤薇笑着摆摆手,“我也走了。” “嗯嗯。”安云含笑点头。 阮流苏终于拿完东西,跑过来了。两大袋子美味给安云,阮流苏笑道,“新研制的口味,还没上市呢,赶紧给你们俩尝尝。” 安云打开袋子一看,“哇,这么多。” “你们俩的嘛。” 阮流苏笑笑,“还又装了些你爱吃的旧款。” “谢啦。” 阮流苏又给安云披上个外套,围个围脖,“打牌就发现你冷了。就近有明启的外套,我就没拿。走了再在回去路上冻到,可不行。” “爱你。” 安云隔空飞吻。 “么么。” 阮流苏也笑着飞吻一个。 提着两大袋好吃的,安云暖和和地往只隔着一条街的家走。 路灯下,是头发花白,但是不驼背,岁月沉淀下更有气质的漂亮老太太,和她长长的影子。 安云含笑着走得很慢。 夜已经深。 明月高悬,繁星点点,街上空无一人,宁静静逸。 安云好喜欢这样的生活,几十年,好友仍旧是好友,熟络亲昵,打打闹闹。 幸福快乐一直萦绕在她心尖。 看着路灯下自己的影子,安云笑意更浓。 把两个袋子挪到一只手上,她笑着看着地面,荡起空着的那只手,五指预备地微张,“耀辰。” 她本空无一人的身边眨眼间多出一个人。 手指插/进她的指缝。 十指自然地相扣,一起在空中荡阿荡。 “我在。” 耀辰含笑道。 两个人影映在地上,随着安云和耀辰的脚步一起走啊走。 安云看着耀辰几十年如一日,丝毫不会老,依旧好看的脸,“耀辰,我想你了。” 耀辰看着年老的安云,眼里仍是从始至终不变的深情,笑眼轻弯,“我也是。” “下次打牌也叫你。” “我不会……。” “我教你,慢慢来。” “你确定?” “不确定,看情况,太慢了就还是算了,哈哈哈。” 他俩说笑着往家走。 其实,安云第一次看见自己脸上长了条皱纹的时候,在镜子前呆坐了很久。 看着它,刚睡醒的安云一下清醒了。 “怎么了?”,耀辰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手自然而然地环住安云的腰,亲昵的头靠在她颈窝。 “耀辰……” 安云难过地看耀辰,“我长皱纹了。” “嗯。” 耀辰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毫无感觉地点点头。 “我要老了。”安云垂眸。 耀辰看着安云,她好像不高兴。再细细看看她刚指过的地方,他想了想。 在同样的地方变出来个一模一样的皱纹。 他笑道,“以后你长一条,我也长一条。咱们俩就一样了。” 看着耀辰脸上特意变出来的皱纹,安云噗地一笑。 捧住他的脸,“不要,你的脸是给我看的。我喜欢看好看的脸。” 心情好些了的安云,把玩着他的手,畅想了一下以后的场景,“等以后我七老八十了,成了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还牵着年轻帅气的你。 不认识咱俩的人,该以为你是我的小男友,到时候全羡慕我老来桃花,多爽。” 安云美滋滋地笑笑。 “我可以不让你变老。” 安云看他。 耀辰道,“我不光可以不变老,还可以让你跟我一样永生。 老的是细胞,是脏器,我可以不断重组。” 安云眼睛亮了一下,随即黯淡,“那百年后岂不是只有我和你一个熟人了?” “那就让他们也永生。” “那他们在意的人呢?” “也永生。” 安云笑了,“那就扩增下去全世界的人都永生,孩子们也永生,蓝星就被人挤炸了。其他星的人还得来查为什么都永生,知道是你,就利用你,让全星际永生,然后彻底完蛋,哈哈哈。” 耀辰蹙眉,确实。 安云飒爽地往后一仰,“耀辰,算了吧。” 安云舍不得这些朋友们。 想不到世界没有他们,她要怎么样度过日子。 更看不了熟悉的人一波又一波的死亡。 永恒很好,和耀辰在一起也很好,但时间太久,一切总会索然无味。 她想灿烂而圆满的离去。 只是她觉得自己对不起耀辰,自私地留他一人。 自从做了决定,安云努力让他爱上世界。这样即便没有她,他也能过得很好、很有趣。 舍不得他尝过甜头后,又把留在枯燥无味里。 安云的生命终究有一日走到尽头。 耀辰颤抖得抱着生命能量越来低的安云。安云枯老的手温柔地擦掉耀辰的眼泪,真挚地说出心声,“耀辰,……我爱你。” 耀辰紧紧地攥住安云的手。 原本梦幻夺目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眼泪一滴一滴地滚下来。 安云舍不得地含笑注视耀辰,再不说就来不及了,“这不到一百年的时光,对于你不过沧海一粟,但于我,却是我的全部。 我真心地很爱很爱你了一辈子。” 耀辰把她紧搂在怀里,“我也爱你!很爱很爱你,只爱你。” “耀辰,我还有话要说。” 安云被他紧紧扣在怀里,都看不见他了。再不看,就彻底看不见了。 耀辰会意,不舍得重新放开她些。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 “耀辰,你是自然,你是永恒,而我只是瞬间。”安云努力始终提着股精气神,让自己能说完想说的,“世界由无数个如我一样的瞬间组成。 世界很美好。没有我,也很美好。你不要为了我,忽略它们。” 耀辰看着她,看着她的情绪,含泪的眼睫不停地轻颤。 “我想你过得好。” 安云眼底也全是泪花,手摸索着,拿出她一早准备好能带他穿过时空壁的小设备,“要是难挨,你就回家、回主体去吧。” 耀辰愣愣地接过她最后的“礼物”。 “忘记我。”安云强笑道,“回到本就属于你的宇宙,恢复遇见我之前的永恒。” 安云看着又痛哭的耀辰,手覆在他脸颊上,轻轻地摸摸,“最起码自由自在,不会难过。 更何况你本该是自由的。” 感应着越来越多的她离体能量,耀辰着急地想用感知把它们摁回去,却在感知碰到安云四散的能量时,痛苦地顿住了。 不,要尊重她的选择…… 她早就做出了选择,耀辰的无数感知痛苦悲恸地战栗。 “对不起。” 安云已经无比疲惫,满是歉意和爱意地含泪看他。 真的对不起。 好对不起。 她自私了一回。 “忘了我吧。” 安云含泪祈愿道。 她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但还是拼尽最后一丝力量开口。 眼眸一眨不眨得留恋地看着她的耀辰。 真挚地祈愿。 他忘了她,无论是在永恒岁月长河里,逐渐遗忘,或许很难,要好久,但对于永恒来讲,总有那么一天; 又会是如他一开始的心愿回到主体,失去记忆,失去意识,不悲不痛地继续永恒地活。 她都好想是那样。 那样失去她的耀辰日子会好过得多。 哪怕她……舍不得…… 她期盼地看着耀辰。 一滴泪落下。 耀辰缓缓温柔道,“好。” 安云微笑着闭上眼。 心脏再也没有跳起。 耀辰含笑俯身亲吻她尚有余温的嘴唇,又一滴泪落下,吻在她的脸颊,滑了下去。 他心中定下个决定,轻轻妥善地放好安云。 握着那个可以穿过时空壁的“礼物”,化回本体,疾驰在宇宙中,回忆着曾经和安云的点点滴滴,他穿过星际时空,穿过一个个空间,到达和主体同一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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