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城城主,是标标准准的享乐派。 他扬起个笑,揶揄道:“谢仙人这是下凡了?” 说着,他瞧了许机心一眼,暗道,这就是谢家给谢南珩找的媳妇儿?长相倒是乖巧可爱。 但,能将谢南珩从天上拉下人间,从修道世界堕入凡尘,应该不像外表这般天真无瑕。 谢南珩扫了他一眼,眸光冷冷的。 他收起摇摇椅和绯刀,走到许机心身边站定,伸手握住许机心的手。 他的身形高大,肩膀宽厚,拦住许机心望向城主的视线,他直接问:“如意泥的消息,是真的?” “自然。”城主见谢南珩这举止,对许机心更为好奇了。 谢南珩以前就是个铁石疙瘩,女修在前都不带多瞧半眼的,他以为他是个冷酷无情,便算有道侣也是清清淡淡的,谁知醋性居然这般大? 不过,思及他那一脉的谢家人,又觉得一切都很合理。 “自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城主笑得温润,声音琅琅若玉敲金石,“倒是你,成为凡人拒绝我帮助,成亲不请我喝酒,修为恢复也不说过来瞧瞧我,哎呀,我这颗心,被你伤得七零八落,拼都拼不好,你说,该怎么补偿我?” 说这话时,他还做作地捂着胸口,眉头微蹙,表情十分夸张。 便算如此,他一身气质依旧风..流.清朗,容修翩雅。 谢南珩不答,就静静地看他耍宝。 城主:“……” 独角戏,谁唱得下去啊。 正好见许机心在谢南珩身后探头探脑,一双视线往自己身上招,他眸光微亮,朝许机心露出个爽朗而温雅的笑,大大方方地打了声招呼,“你好啊,弟妹,我是许一年,是这石头的好友。” 城主对许机心的视线,并不感到冒犯,许机心虽然盯着他瞧,但眸光清澈,里边尽是欣赏,并无其他让人不适的意味,若欣赏一朵花,一幅画,一处美景。 纯粹的欣喜与赞扬,让被观者心情也不错。 “你好,我是许机心。”许机心扬扬手。 听到这声弟妹,谢南珩面色缓了缓。 但见许机心依旧欣赏地盯着城主瞧,他小心眼地,摸出一碗凉皮,凉皮里,满满的都是小料。 若是要吃,得埋头吃,能大大减少许机心抬头的频率。 谢南珩将小料堆得老高的凉皮递给许机心,“悦悦,你饿了吧,吃点东西。” “噢噢噢噢。”许机心的注意力迅速从美色回到美食身上,拿起筷子,吃得专注。 谢南珩瞧了许机心两眼,放心了。 城主瞧着谢南珩这一系列操作,嗤笑。 谢家二脉尽情痴,倒是名不虚传。 “你这天仙,下凡得够快啊。”在茶桌上吃凉皮,也是能。 城主点点自己泡的好茶。 茶香沁沁,茶烟袅袅,小春山特有的茶味被酸豆角、酸藕、酸萝卜、卤牛肉等味道覆盖混杂,失去原有的意境与道蕴,简直暴殄天物。 然而,谢南珩接下来的一个操纵,让城主瞠目结舌。 谢南珩,他端着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 比牛嚼牡丹,还糟蹋茶。 城主:“!!!” 他盯着谢南珩,漂亮的标准眼大睁,失去了一贯的温润与清雅,“你,你!” 他捂着胸口。 不同于之前的装模作样,这次他是真的被刺激到了。 感觉一阵阵的气喘不过来。 他痛心疾首,“你怎么变成这样?俗,俗不可耐,你多吃点竹子吧你!” 他从储物戒里翻了翻,摸出一包清心竹竹叶,“泡茶喝,将你身上的俗味给去掉。” 他是希望谢南珩别所有心思全在修道上,多看看这个世界的风花雪月,但没让他一下子从天上仙,变成地底泥啊。 人呐,该优雅时还是要优雅。 谢南珩淡定地又倒了一杯茶,递给许机心道,“悦悦,你喝喝,他泡的茶,味道还算不错。” 见许机心接过,他才望向城主,道:“不是你说的,不必为世俗的条条框框限制,这些,都是人定规则,非我定规则,人生在世,我该为我,我活成我,旁人规则,不必尽守?” “你定了这么多规则,是自我挣脱,还是自我束缚?” “你约束我,让我遵守你规则,是不是与你理念冲突?” 城主闻言一愣。 倒没想到,谢南珩会说这一句话。 过了片刻,他有些恍惚。 少年时,他意气风发,有自己一翻坚持,他最看不惯的,是那些长辈指手画脚,说他们这也不对那也不对,要这么做要那么做,他觉得,这些狗屁肚灶的规则于修炼无益,于修养无益,凭什么要遵守? 那些长辈将他们束缚在条条框框中,若修剪树枝,让所有的树都长成一个模子,且失去自我,这让他十分难受,也是由此坚定了道心。 倒没想到,越修越顽固,迷失了初心。 城主哈哈一笑,“你说得对,茶其中就是饮品,什么清雅、道禅,都是人加诸给它的,细品慢尝,反而失去它原本的功效,舍本逐末。” 就如他。 他端起茶水,一饮而尽,“不错不错,解我渴,予我甘,这才是茶的原本意义。” 他抚掌而笑,盘腿坐下,陷入顿悟。 许机心: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你们修真界说话,都这么神神叨叨的? 周遭灵气暴动,城主身上好似个大漏斗,将灵气鲸吞蛇饮,好似龙卷风暴风雪。 许机心快速端着凉皮往后退,避免凉皮味道,被灵气凝成的液体给冲淡味道,她一边后退一边继续吃,盯着城主,满满的都是欣赏。 城主气质本就出众,灵气凝成实质,液化成烟与雾,五彩缤纷的烟雾中,城主一身白裳,肌肤若霜,好似不然半点尘埃的出水芙蓉,纤毫不染。 耀目的彩,纯净的白,对比强烈,更衬得那抹白,纯净得惊心动魄。 许机心连吃两口凉皮压压心头的惊艳。 再抬头,欲继续欣赏时,对上谢南珩忧郁的眉眼。 好似她是个什么负心女,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而他,正在控诉她。 许机心:“……” 她心虚地低头,暗道,她只是看看美男子,又没有出..轨.,更没有精神出..轨.,法律和道德,都批判不了她。 谢南珩:“……” 悦悦这个小色女。 得看牢了,万不能让她被旁人勾了出去。 灵气倒灌时间不长,消散得更为迅速,却是城主顿悟不过片刻,便睁开双眼。 他挥散周身灵气,起身对谢南珩笑道:“走,带你去找如意泥。” 谢南珩没动,“你将地址与人告诉我,我去交易。” 城主瞅向许机心,谢南珩不着痕迹移了移身子。 城主乐了,不是吧,心眼这么小? 他推推谢南珩,“你小子。” 他拉着往旁边走,压低声音,“你这样不行,你知道你祖上那些有道侣的先祖,为什么不能和道侣携手一生?你也想像你家先祖一样,和自己道侣不得善终?” 城主这话,敲中谢南珩心头隐痛。 他自信悦悦爱他,不出意外,能与他相伴终身,但先祖案例历历,他不得不防。 他望向城主,眸光锐利。 “因为你家先祖,看道侣看得太紧了。这是不信任道侣,不信任对你的感情。道侣之间缺乏了信任,还能长久?” 城主虽然是在调侃谢南珩,但也是在点醒他。 两人在一起,最重要的还是不能迷失自我。 他虽没谈过道侣,但瞧多了痴男怨女,对感情还是可以纸上谈兵的。 至少比谢南珩这个既不关心旁人感情也不了解感情的白纸男孩,理论知识要丰富得多。 谢南珩反思片刻,半信半疑,“悦悦真会觉得,我不信任她?” 他望向许机心,许机心又坐回茶桌,正拿着茶水慢慢喝。 许机心身形随意,慵懒自然,手搭在瓷杯上,压得瓷杯黯然无光。 乌发幢幢,步摇晃晃,步摇下坠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给人一种‘纯真无心事,天然闲适之’的氛围感。 处处美到他心头。 “肯定,如果信任,就不会这般患得患失。”城主煞有介事地点头,“而且,你这表现,也是对你自己的不信任,你对自己不信任了,魅力就大打折扣。” “你得有这个概念,无论你道侣阅遍多少美人,你都是她心底的独一无二。” 谢南珩若有所思,下意识挺直腰背,傲然道:“我在悦悦心底,自然是独一无二。” 城主拍拍谢南珩,心下满意。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 如意泥一元婴修士手里。 在不日城城主放出消息,他要收如意泥后,这名元婴自动找上门来。 不过,这名元婴不要天材地宝,需要有人替他报仇。 “他的仇人,是神医谷洛银花的道侣,张思涯。”不日城城主道,“他点名,要以张思涯的人头换如意泥。” 张思涯,原本是那名元婴亲姐姐的道侣,不过后来和洛银花勾搭上,任洛银花杀了他前道侣。 洛银花修为大乘,张思涯也已至合体,那名元婴报不了仇,又恰好城主府需要如意泥,便想着以如意泥为报酬,想让城主替他报仇,杀了张思涯。 这名元婴还是有几分心思的,洛银花是神医谷长老,杀洛银花会得罪神医谷,代价太大,如意泥付不起。 但张思涯不是神医谷的人,杀了他,神医谷不会替他出头,这样这桩交易,很可能成立。 一旦成立,张思涯必死,而张思涯死了,洛银花会替张思涯报仇。 如此,城主再杀洛银花,是了结因果,神医谷不会插手。 相当于他提一个条件,解决了两个仇人。 城主笑着提起元婴修士的小算盘,声音温润,让人如沐春风,“倒也是个妙人。” 该说他胆大呢,还是无知无畏呢? 就不怕算计得太过,恶了强者,直接杀他夺宝? 谢南珩道:“或许是他走投无路。” 只能赌这么一把。 赌赢了,自己的仇报了,赌输了,也不会更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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