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屋外来人,是冯嬷嬷带着两名婢女走了进来,一眼瞧见了香伶被烫红的手,连忙上前关切,又问道:“少夫人,香伶做错了什么,您要这般罚她。” “罚?”俞晗芝轻笑一声:“冯嬷嬷是哪里看到我罚她了?倒是冯嬷嬷你,今日来得这般巧。” 香伶立时哀哭起来:“是。少夫人不曾罚奴婢,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小心打翻了茶水,不是少夫人浇的奴婢。” “少夫人,”冯嬷嬷站起身,示意身后的婢女上前,“我今日是奉了王妃之命前来,这是天家赏赐的布匹,王妃念着你与世子妃夫人,各分一匹。” “辛苦冯嬷嬷,先替我谢过王妃娘娘。”俞晗芝微微颔首,让许妈接过布匹。 这时,冯嬷嬷看了香伶一眼,又道:“少夫人,我和香伶虽然都是王府的下人,可我好歹是王妃身边的老人。香伶是我安排来王府的,她若是行错事,我难辞其咎,可我也不能看着她受欺负!” “哦?冯嬷嬷是觉得我欺负了香伶?”俞晗芝垂眸,望着她道:“香伶,你且说说,我是不是欺负你了?” 香伶瑟瑟发抖地匍匐跪倒,颤巍巍把她和绿雀争吵的事情说了,又不连贯道,“奴,奴婢,少夫人没有欺负……”这副模样反而令人觉得她是受尽欺负,却因为少夫人的话,委屈而不敢言。 “瞧瞧这人都吓成什么样了?”冯嬷嬷又道:“婢子有错,主子惩罚乃天经地义。可老婆子进门也听见了,无非是婢子争吵,算什么事?少夫人这般不问青红皂白地惩罚,是不是做得过了些?香伶这双手还要做女红,一杯热水浇下来,这得耽误多少功夫?少夫人,您说是不是?” 俞晗芝轻轻唔了一声:“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冯嬷嬷:“既然香伶她在少夫人院子里头冲撞了夫人,倒不如还是把她放回殿下那边伺候着。香伶在殿下那里,可是一点错都没有犯过。” “更何况今天这事,少夫人你也说不出香伶错在何处,无缘无故惩罚奴婢,若是被王爷王妃知道了,定会以为少夫人是个善妒之人,眼里都容不下一个奴婢。殿下,更是会这么觉得。” 这时,“我会如何觉得?”浅色衣摆从门外闪过,邵舒踏入屋内,高挑的身姿映入众人的眼帘,立时见到冯嬷嬷和香伶的眼神交换,而香伶委屈地啜泣了起来。 冯嬷嬷先发制人,“二公子,香伶不知做了什么错事,惹怒了少夫人,一杯热水浇在她手上,着实叫人心疼。老奴觉得,还是让香伶继续照顾公子为好。” 屋内静了片刻,邵舒坐在俞晗芝的身旁,牵过她的手,轻声问道:“你无碍?” 俞晗芝笑着摇了摇头,眼眸一瞥地上跪着的香伶,仿佛在说:这内宅的事,多麻烦。邵舒轻咳一声,看了冯嬷嬷一眼:“南院的事情,听凭少夫人处置。” 与前世一模一样的话,是冯嬷嬷和香伶未曾想到的。后来,俞晗芝打了香伶一顿,冯嬷嬷只好将此事闹到坤王妃那里,最后是王妃出面,指责俞晗芝善妒,随意杖打奴婢,罚了一个月的禁闭。香伶也如愿回到二公子身边伺候。 如今她将计就计,看着香伶问道:“你的手被热水浇疼了吗?” 香伶的身躯微微颤抖:“奴婢,奴婢不敢言疼。” “装模作样。”俞晗芝哼笑一声,看了洛枫一眼,洛枫立刻倒出一杯茶,俞晗芝拿着茶杯,放在众人的面前。邵舒察觉出她要做什么,立时握着她的手腕。 “放心。”俞晗芝朝他眨了眨眼,邵舒才松开手。 下一瞬,俞晗芝拿着那杯“热茶”,朝着自己的左手缓缓、缓缓地浇了上去。屋内静得可怕,香伶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再看着自己红肿的手背,不明白这是为何。 “一杯凉水而已,浇就浇了,”俞晗芝故意顿了顿,疑惑不解道:“为何香伶你的手红成这样?还,似乎很疼呢?” “要不要,喊个大夫来替你瞧瞧?” 香伶吓得根本说不出话来,还是冯嬷嬷先反应过来,“许,许是香伶她,她的体质特殊,应该,应该休息一下就无碍了,何需劳动大夫。” 俞晗芝没有理睬冯嬷嬷,看向邵舒,替他整了一下衣领,又道:“你数日未归,我已经让人备好热水,先去洗洗,可好?”临去那一抹眼神,倒像是撒娇,邵舒点了点头,暂且离开。 待二公子走后,俞晗芝的视线流转,眸色变冷,一个眼神让洛枫钳制住香伶,她用力握着香伶的手腕,轻轻一刮就在她手背刮下一层凝肤膏。 “在我面前掉花枪,却用这种下三滥的把戏,太蠢了一些!” 俞晗芝为何会知道,也是前世被关在柴房,临死之际,怀着孕的香伶来落井下石,道出了一切。她故意在手上涂了遇水红肿的麻性药膏,借此诬陷俞晗芝,可没想到二公子根本不为她做主。后来,她努力一搏,勾引二公子,却直接被轰了出去。奇耻大辱,满心的不甘,全部算到俞晗芝的头上了。 “冯嬷嬷,今日这事,我不打算追究,但你要记着,这个把柄永远在我手上。” “是,是……”冯嬷嬷听得满头大汗,跪在地上,动都不敢动。 “至于香伶如何处置,我这南院是容不下她了。我瞧着世子那边倒是缺人得很,你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冯嬷嬷哪敢说个不好,连连点头,她是王妃身边的老人,自然有办法塞个人进世子的院子,更何况那里可比南院好多了。 俞晗芝淡淡地收回目光,日后,还有一场好戏看呢! 闹剧结束,屋内终于恢复了安静,俞晗芝倚在美人榻上,本想看会游记,等一等邵舒,没成想竟睡着了。邵舒进来时,只见榻上的美人睡得安静,眉眼如画,是雾中细雨,那根根卷翘分明的睫毛便是画中的水墨,勾连绝色。 邵舒站在她的面前,光影忽暗,俞晗芝醒了过来,睁开便是笑眼,“你来啦?”她起身,双脚落在鞋面上。 “都处理好了?”邵舒弯腰,替她穿上鞋。俞晗芝连忙撑着他手臂,将他拉起来,嗯了一声:“你不问问我怎么处理?” “内宅之事,你说了算。”邵舒轻轻刮了下她的鼻梁,“倒是你,匆匆传信喊我回来,不会就是要处理香伶的事情?” 那信可不是她传的,是冯嬷嬷传的。俞晗芝并没说,摇了摇头,搂上他劲瘦的腰,有几分撒娇的意味,语调也轻脆脆得,“你许久不曾回来了。” 她念着他,难道还需要多说吗? 邵舒的心间微颤,握着她的手松开,坐于她身侧,俞晗芝顺势靠在他的胸膛,两人没有急着说什么。邵舒搂着她,又将她的小脑袋靠在自己的胸膛。 未经□□,哪怕只是这样的拥抱,两人都能脸红心跳不已。 “西戎边境屡有事端,关东战略要塞正与西戎一侧相邻,所以军中事务繁忙,冷落了夫人,是我的不是。”邵舒并没有说等他忙完了,怎么样怎么样,因为他不会轻许承诺。 俞晗芝懂他,揪着他的衣领:“我知道,我喜欢你这样。” “嗯?喜欢我怎样?”邵舒调笑地看了她一眼。 能是什么,难道喜欢他夜不归宿? “又逗我。”俞晗芝瞪了他一眼:“你放心去做自己热爱之事,去实现你的抱负,我知道你不会仅仅只是一个关东的小军师,你将来会成为很厉害的人。” “这样的话,别再说了。”邵舒心里有些黯然,忽而想起娘亲的过世,眸中流露出悲伤。 俞晗芝不解地问道:“为何?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邵舒的手指轻轻抵在她唇边,垂眸,想起那段过往,多少有些失意,可他也愿意告诉她。 “我娘亲不是病死的。”一句话,让俞晗芝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小时候的邵舒不懂韬光养晦,在王爷面前卖弄小聪明,深得王爷的喜爱,可也挡了某些人的道。之后,他的身体就开始出现问题,经常昏倒,体力不支,幸好身边有个忠心的嬷嬷,发现他的饮食被人下了毒。他因此起了疑心和戒心,后暗中调查得知娘亲是被毒死的。 “我不能被人看出身体已经康复,所以故意保持病态,等年岁长了,慢慢才变好。”俞晗芝听到这里才明白,难怪以前见到他,都觉得他病恹恹的。 若非邵舒韬光养晦,恐怕他也活不到现在,至于他挡了谁的路,不言而喻了。 但这番话,邵舒告诉了俞晗芝,她是意外的。没人知道她是重生而归,邵舒更不知道她如今对邵禹没了半分的情意,可他难道不担心自己和邵禹说起这些吗? 他是真的这般信任她吗?
第022章 ===== 俞晗芝其实不明白邵舒对她的情意,从何而来,但她并不纠缠于此,她想,她有大半辈子的时间与他相处,自会弄得清楚。 倒是中毒一事,令俞晗芝心有疑虑,“你和你娘亲中了什么毒?” “已经过去了,放心,在我的南院,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邵舒以为她是担心,说着宽慰的话。俞晗芝却无法直言,上辈子她也中了慢性毒药,如今想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在暗中下毒。 邵舒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放松了下来,“你找人替我娘亲修墓了?” “嗯。”俞晗芝点着头,屁股挪了挪,往后坐了点,“你可别说我乱花钱。” 邵舒未言,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夫人想要什么回报?”不过是一件小事,倒是令他这么惦记着,好像无论怎么做,都希望她能称心,真是个挺可爱的人。 俞晗芝眸光闪闪,眼眸乌溜溜一转,抓着他的手:“你若是真相想报答我,倒不如……,晚上,你来寻我。”她撩他一眼,邵舒起初愣了一下,似乎反应了过来,手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喉咙里溢出一声嗯。 “晚上,等我来。”邵舒联合情境,忽而想到夫人被他泼了水的那次,越想,身体反应也大了起来,像是为了晚上大战做准备,他挺身出了门,出去打拳了。 俞晗芝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似乎有些忧心。 晚上邵舒并没有如约而来,军中急报,他用过晚饭就离开了。俞晗芝反而松了口气,她其实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邵舒同她说了他娘亲的事情,谁有动机下毒,其实很明显,就是坤王妃,因为只有邵舒会成为世子的绊脚石。 俞晗芝没有问他:想不想替娘亲报仇?不用问,前世的一切给了她答案,因为他做到了,手刃仇人。这一世只不过时机没到罢了。 她重活一世,自然也是要报复那些人,仅仅报复又不够,而是势必要夺走他们引以为傲的一切。如果有了他的帮忙,应该会事半功倍。只是,她该怎么开口呢?如果开了口,邵舒会不会觉得她在利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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