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忽然响起,一层层地回荡在这座繁忙喜庆的小城里,风浪也随之而起,拂过密密层层葱郁的树梢,嫩绿色的波浪此起彼伏,响起一片哗啦啦的声音。 尤悠静静地拉着长榆的手,慢悠悠地走着,她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不过纵使什么也不说,这样牵着喜欢的人的手,也足够让她觉得开心。 夜色很快降临,和去年一样,小摊贩们陆续出摊,高悬的灯笼逐一亮起,尤悠拉着长榆,买了两个灯笼后找了个位置坐下,打铁花一如去年今日,火光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四散开来,绚烂的光彩照亮了整片漆黑的夜色。 “真漂亮啊。”尤悠眼瞳里倒映着明亮灿烂的烟火,喃喃地赞叹道。 下一瞬,她又马上转头过来看向长榆, “你也真漂亮嘿嘿。” 她说着就不自觉晃起腿来,得意地哼哼了两句, “我知道的哦,别以为我没听到,去年这个时候我在看烟花说烟花漂亮,你看着我附和我说真漂亮,今年就轮到我说啦,你这种肉麻过时的桥段就不要再想拿出来用啦。” 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毛绒绒的帽子衬得那张素白的脸越发小巧可爱,明灭绚烂的光影不断变幻,旁边的烛火筛过灯笼在她脸上浅浅地映下一层流光。 他垂眸看着她,睫毛都微微颤抖起来,就那样长久地注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所有镌刻进记忆里。 良久,他轻轻地笑了笑,伸手抚上她的脸,柔声问: “要去放孔明灯吗?” 尤悠下意识在他手上蹭了蹭,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惊讶地睁圆了脸: “可以放吗?” 去年她也只是看看,并没有真的放上一盏孔明灯。 “嗯。”长榆情不自禁地俯身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可以的。” “那走吧,放孔明灯去喽!”尤悠大笑着拉着他就跑。 灯会上人流密集,她横冲直撞地跑过去惊了不少人,嘈杂喧哗的声音不断响起。 “欸欸欸,谁啊,怎么还跑起来了多不安全啊!” “啊——娘亲爹爹我的灯笼!!!” “哎哟哟小爷刚换的新鞋!谁踩我脚上了!” 最后还是路边摆摊的大娘一把揪住了笑得一脸恶作剧得逞的尤悠,把人好生一顿批评,尤悠连连道歉才终于脱离了大娘的“魔爪”。 去放孔明灯的路上,尤悠还遇上了去年卖糖葫芦的小哥,双手叉腰故作生气地和对方理论了三百回合,成功地因为去年买了酸的糖葫芦这件事“敲诈”来两串新的糖葫芦。 小哥也很配合着哄娃,装作不舍又气愤的样子,说: “今年的再不甜,你到时候再来找我赔!” 大获全胜的尤悠拎着灯笼和糖葫芦又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身后的长榆笑笑,伸手给了小哥一锭银子才又跟上。 小哥看了看一旁的糖葫芦又看了看手上的银子,苦恼地抓了抓头,去年的银子都还没花完,今年怎么又给一锭了,哎,这种甜蜜的负担可如何是好啊。 长榆到的时候,尤悠已经找人要来了一盏灯纸和燃料,她看到他眼睛就是一亮,用力挥了一下手,长长的糖葫芦在半空划出一道弧度。 “快来快来,我在这里。” 她一把把糖葫芦都塞他怀里,然后拿着灯又看了看旁边的人,学着他们的样子拿着灯的左右两侧,看了看,又觉得不对,让他学着她的样子拿住灯,等他接过去了,她放开手,一屁股蹲下去,从灯底拿出来一张纸条。 那纸条是写来年心愿用的,长榆低头看她, “你要许什么愿望?” 结果尤悠一听就赶紧捂住纸条回头抬眼瞪他: “你不许偷看!这是我的隐私!” 然后她想了想,从乾坤袋里掏出来一柄油纸伞撑在上面,再低头去写那纸条。 ——尤悠要和长榆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她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字,起身收起伞,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条塞到灯底。 “写好了?” 尤悠点点头, “嗯嗯写好了。” “那现在放灯吗?”长榆轻声问她。 “嗯——”尤悠想了想, “我想去高一点的地方放。” “高一点?”长榆有些愣住。 “对啊。”尤悠理直气壮地补充, “在高一点的地方放灯,愿望实现得就越快!” 最后,尤悠是在灯会不远处的小矮山上放的灯,她点燃了后就托着那盏灯,感觉到灯在上升了才慢慢放开双手,那盏明亮的灯缓缓升起。 尤悠笑着转过头来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比夜空中的万千灯火还要来得明亮。 “明年我们再——” 欢快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像是突然断了线的风筝,无力地往下坠落,一直坠落。 尤悠茫然地看着面前已经呈现出半透明的人,他依旧是那个模样,永远疏离清冷,但是看着她的眼神那么温暖,一如以往每个时刻,她转身看到他,他都是这样沉默地注视着她。 他张了张口,似乎说了什么,可尤悠什么都听不到,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但颤抖着伸出来的手还没来得及触碰到他,他的身影就彻底散去。 视线里只剩下落在地上的两串糖葫芦。 “……师父?” 她茫然地开口。 — 如果我说就在这里完结你们会不会打死我(bushi
第81章 081 尤悠以前看小说的时候就很讨厌悲剧收尾的故事。 她没有办法理解和接受所谓的“破碎美好”的说法,在她看来,悲剧就是悲剧,只有“破碎”没有“美好”。 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经历一次这这样的“悲剧”。 她以为他只是在和她开玩笑,或者是有什么事离开一会,再或者是受伤了…… 她茫然无措地大喊他的名字,传音给他,甚至笨拙地学着师姐教她的方法怎么用神行符定位到一个人。 但是她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那股凛冽又温柔的气息似乎就此消失了。 她拼命地喊着他喊着系统,求他不要闹了快出来,可谁也没有回她一句,只有满天孔明灯冉冉升起。 她跌跌撞撞地回到太玄宗,师伯用力地抓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和她说出了一切。 她只是沉默地听着。 听着那个她全程被蒙在鼓里,半点也不知情的过往。 他说他死了,身化灵气反哺天道。 多可笑的理由,尤悠不信。 她仰头看着扶明,神色天真又夹着一丝难以掩藏的慌乱, “师伯你不要逗我了师父他是不是受伤不想让我知道所以躲起来了,你上次——” “又又。”扶明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 “师弟已经死了。” 尤悠愣了下,扯了扯嘴角, “他受伤了不想让我看见对吗?我知道的我会很乖很听话的——” “他已经死了。”扶明再次无情地打断,他看着尤悠的脸上全是心疼。 “这次的糖葫芦他还没吃完,我回去给他拿。”尤悠起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 “这次的不酸他肯定会喜欢的。” “够了!”扶明拦住她,盯着她不断颤动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长榆已经死了。” 但尤悠脸上什么神色都没有,没有伤心,甚至连生气都算不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乖巧平静得仿佛在听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事。 “哦。” 她甚至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眼睫颤了颤,看着扶明: “师伯你说完了吗?” “又又……。”扶明沉痛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既然说完了,那我先走了。” 尤悠起身离开。 什么是死? 这段时间,尤悠见惯了生死,前一天可能还在和你言笑晏晏说着话的人,第二天就牺牲了。 尤悠收殓过很多人的尸体,有她亲近的师兄师姐,有仅仅是一面之缘的同门,也有从未谋面的妖族和魔族。 她第一次见到死亡的时候,难受到整个人的五脏六腑都在颤抖,人痛苦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胃。 那时候尤悠不住地呕吐着,她撑着剑吐到眼泪也一块流出来的时候甚至还苦中作乐地想,难怪以前看的那些小说里的主角动不动就有胃病。 原来人痛苦的时候,连胃都在抽搐。 后来,慢慢的她就习惯了。 她平静又熟练地收集他们的残肢,用针线缝合好伤口,拿手帕给他们清理血污,然后一一和这些熟悉或陌生的人告别。 好像接受死亡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长榆会死。 她也不相信他会死。 他说过的,他会长长久久地陪着她。 在孔明灯上写下的愿望也升到天上去了,那就一定会实现的。 他怎么可能会死? 他答应过的啊。 尤悠上辈子活得很拧巴,按照某个人说的,只要她放下那点“矫情”的执念,她能活得很自在开心。 但她不愿意,她宁愿那样拧巴地活着,也不想要不纯粹的爱。 这辈子呢虽然一开始是活得自私任性了点,但是尤悠过得很开心,很开心。 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有长榆对她一半的好。 好到最开始有一段时间她都连做梦都在害怕,会不会一睁眼醒过来,又回到那个空空落落只有她一个人的房子。 有时候她都会觉得自己像是个菟丝子紧紧缠绕在他身上,汲取着所有她需要的养分,她想要很多很多的爱,要他全部的在意。 要他一直,一直只在意着她一个人。 只要……只要他稍微有一点点转向其他人了,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 她就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不愿意付出又强求别人百分百地爱她。 但他的眼里从来没有过其他人。 他总是沉默的,安静的,就像是一棵树,总是在她的身后默默地看着她。 她是喜欢甚至沉溺于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的。 她以为他永远都会在的,会永远永远像这样毫无缘由地偏心她。 这点无关情爱,在她的认知里,她就是要永远和师父在一起的,后来喜欢“秦宥”的时候也是觉得他们三个人要永远在一起。 而至于“秦宥”。 她的感情要复杂很多。 一开始是讨厌。 和看到父母再婚后生的那个弟弟以及双胞胎妹妹是一样的感情,厌恶,排斥,又控制不住的嫉妒。 师父怎么可以有别的徒弟? 他怎么敢和她抢师父的? 她要杀了他,这样师父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呢? 说不上来具体的时间。 人的记忆和感情都是一个很模糊的东西,稍不注意就会遗忘和忽略。 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在时间的润色下变得光滑,圆润又朦胧,就像是隔了一层玻璃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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