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布料摸起来很顺滑,其实它是纯棉的,之所以手感顺滑是因为棉纱特别细。” “这块布料是化纤的。” “这块布料是纯羊毛的。” 柳春草一块一块分析过去,她每说一块,肖劲就在登记本上核对一遍。 一共看了八九种布料,柳春草一件也没有说错。 肖劲又惊又喜,拍了一下桌子,“太好了,小柳同志,你对布料有天生的鉴别力,手感很准确啊,过几天,我们厂要参加一个博览会,你愿不愿意去现场,帮着厂里鉴定布料啊?” 很多买卖都是在博览会上定下来的,要是有柳春草在场,他们厂就不用担心被骗了。 像是夏雨这种,里应外合损坏厂里利益,就没有机会动手了。 柳春草有些为难,“我还要上课。” “出差的时间,可以给你算到实习期里边,还有出差补助。” 柳春草立刻就答应了,她正要找机会完成系统交给的任务呢,参加博览会是个好机会。 从仓库出来,就有人领着柳春草和同学们去食堂。 肖劲早就发了话,这顿饭是厂里请客。 现在正是纺织厂的鼎盛时期,厂里边儿光是职工就有三万人,足足分了三个食堂。 厂办的小刘秘书非常客气,领着大家直接去了三食堂,三食堂是干部食堂,这里的伙食比工人食堂还要好一些,人也相对少,一行人赶到食堂的时候,正好赶上开饭。 打饭的窗口摆着几大盆子热腾腾的菜肴,其中有整盆的红烧肉,整条的卤排骨,热腾腾的冒着香气。 同学们一看到菜,哈喇子差点流出来。 学校的伙食还不错,可是跟厂里比起来,还是清苦了一点。 趁着打菜的时候,年级组长悄悄对柳春草说道, “柳春草,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年轻人就是这样,知无不言,可你也不能得罪夏总工呀,学校只能护你两年,两年以后你们面临分配,最理想的就是进纺织厂工作,到时候,夏总工给你投一张反对票,你怎么办?” 柳春草眨了眨眼睛,说真的,她当初之所以急着上纺织学校,并不是因为这个学校有多好,而是为了尽快脱离满屯大队,离李月妹远远的。 如果有一天,她真正从纺织学校毕业了,并不一定进纺织厂工作。 尽管现在纺织厂是数一数二的好单位,可是柳春草熟知历史进程的,她知道,再过几年,纺织厂的效益就会江河日下,门庭冷落。 后边还会遭遇下岗风潮。 不过年级组长能跟她说这个话,也算是好意,所以柳春草没有反驳他,而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食堂也不含糊,给大家打了好几个硬菜,然后每人一份大米饭。 这顿饭吃的挺香,刚刚放下碗筷,肖劲身边的段秘书就跑过来找柳春草了。 “柳春草同学,肖副厂长还有几位领导,请你过去一下。” 柳春草前脚刚走,后脚同学们就议论开了,大家都十分好奇,柳春草到底有没有什么背景。 要知道,没有一点底气,一般人可不敢现场就怼夏总工。 肖劲找柳春草,纯粹是为了公事,面料的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就跟柳春草说的一样,这是一款纯化纤面料,里面不含一点羊毛。 就冲着这样的化验结果,夏总工就一辈子也别想再回到厂里,她如果没有跟供货商吃拿卡要,怎么会把这种廉价纤维当成含毛面料买回来呢? 肖劲已经跟厂里的其他领导开过短会,决定严肃查处夏总工,同时也说了柳春草鉴别面料的能力,厂里领导对此很感兴趣。 看到柳春草不知所措,肖劲连忙招呼着让她坐下。 这是厂领导吃饭用的小食堂,除了肖劲以外还坐着其他几位领导。 “小柳同志,感谢你及时指出我们面料中存在的问题,为我们厂避免了重大损失,为此厂里决定奖励你二百块钱。”肖劲笑咪咪的说道。 这钱拿的有点儿太轻松,柳春草急忙推辞,“不用不用,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不用给我钱的。” “小同志,你不用推辞了,如果没有你那么随口一说,我们厂面临的损失可就大了。”坐在肖劲身边的一位领导,也帮着劝说柳春草。 既然大家伙都这么说,柳春草也没有客气,欣然接受了这两百块钱。 然后肖劲现场又明确了让柳春草参加博览会的事儿,算是把这事敲定下来。 兜里装着奖金,柳春草又回到了餐桌。 同学们看到她这么快就回来,都闭了嘴,只有年级组长关切的问了一声。 柳春草敷衍了一句,就算是把这事儿带过了,现在她可不敢随便暴露自己有钱。 上次的三百块钱稿费,闹得全校都沸沸扬扬,一直到现在,还有人找借口,想问她借钱撸羊毛呢。 参观任务结束了,大家伙一起回学校,都还有些意犹未尽,一路上热热闹闹讨论着厂里的机械设备。 一想到两年以后,自己也要在这么大的工厂工作,而且担任的还是技术员的岗位,同学们都觉得心里热乎乎的,对未来充满了向往。 秋老虎的天气,午后能热死人,学校的大门口的树荫底下蹲着两个中年男女,身边还放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安庆红正在跟这两人说话呢。 看到了柳春草,安庆红就冲她招手,她有些招架不住,需要柳春草帮忙。 柳春草跟年级组长打声招呼,跑了过去。 中年汉子正是安庆红的父亲安建军,另外一个女的则是杜鹃的母亲蔡春花。 听到杜鹃出事的消息,他们刚从老家赶过来。 安庆红早就说过,他们家跟杜家是邻居,父母也是同事。 安建军看到女儿是一脸欣喜,蔡春花则是一脸愁容。 安庆红想要带两个人去吃饭,“爸,蔡阿姨你们吃饭了没有?学校门口有家小馆子……”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蔡春花气呼呼的打断了,“还吃什么吃?气都被气饱了,我问你,我家杜鹃出门的时候,我跟你咋说的,是不是让你照应着她?可是你呢,杜鹃进了监狱,你自己吃香喝辣还读着书,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第101章 友谊的小船 安庆红完全没想到,对方根本不给她一点辩解的机会,就直接把责任推到了她身上,“我……” 柳春草看不下去了,“你怕是有什么误会吧?杜鹃自己要去跳舞,跟安庆红有什么关系?” 安庆红的父亲安建军也在为女儿说话,“老蔡啊,咱们就事论事,事情经过我也知道了,这里面可跟我女儿没关系,又不是我女儿让警察去抓人的。” 蔡春花不想听,“老安你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我现在就问你一句,到底帮不帮我把女儿弄出来?” 安建军神色凝重,他特别重信誉,也曾应承过要关照杜鹃,“你放心,我帮你,只要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有你这句话就成了,安庆红,跟我们去一趟看守所。”蔡春花说着,伸手就来拉安庆红。 柳春草把安庆红拉到了自己身后,“安庆红,我跟你一起去,咱们也该去看看杜鹃了。” 自从杜鹃被抓,柳春草就知道,早晚有这一天。 杜鹃不可能放弃出来的机会,肯定会想方设法让她们作证。 万一安庆红耳朵根子软,答应给给杜鹃作证,就意味着要暴露他们两个人。 柳春草可不想因为安庆红的证词,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她得过去盯着。 几个人费了一番周折,找了个三轮车拉着行李,一起朝着看守所赶去。 不过就是几天不见,杜鹃已经憔悴的不像人形,变得又黑又瘦。 一看到外面坐着的安庆红,杜鹃就激动的抓住铁栏杆,“安庆红你咋才来?赶快去给我作证,你们不是看到现场了吗?我没有打架,我是受害者。” 看到这样的杜鹃,安庆红想到的,却是自己和柳春草拼死去救她,她反而扔下两人,自己逃跑的情形。 看到安庆红沉默不语,蔡春花急了,“安庆红,我家娟子说做啥证呀?你赶紧去给她做证啊。” 柳春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安庆红,这是对她们友谊的考验,也是对人性的考验。 并不是好心就能办好事,有很多时候都是好心办了坏事儿。 安庆红慢吞吞的说道,“杜鹃你说的啥意思呀?” “就是那天在俱乐部,你和柳春草不是都看到我在挨打了吗?我没有打架,我是受害者。你们赶紧去给我作证呀,给我作证就能把我放出来。”杜鹃是真急了。 眼下形势很严峻,从杜鹃接收到的信息来看,是要对他们这些人严肃处理。 杜鹃跟那些社会混混不一样,那些社会混混被抓进去,就算是关上三五个月,出来照旧是一条好汉,这段经历对他们没有丝毫影响。 可是杜鹃就不一样了,她是中专生,是未来的国家干部,一旦有了案底,那这一切都将成为泡影。 可惜不管杜鹃怎么说,安庆红始终都咬死了,自己并没有去过俱乐部。 “你这孩子你傻呀,你就说你去过了,见过我家娟子不就行了吗?”蔡春花着急了,竟然提示安庆红做伪证。 工作人员嫌他们吵闹,过来通知他们探视时间到了,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一行人站在看守所门口,一筹莫展。 蔡春花已经意识到了,只要安庆红肯作证,他家杜鹃就有放出来的希望,因此一个劲儿的拉着安庆红,好说歹说,让她帮着杜鹃作证。 安庆红始终沉默不语,跟以往不同,要做这件好事,牺牲的可不光是自己,还有柳春草。 看到安庆红不肯帮忙,蔡春花就开始哭了起来,安建军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看样子也想怂恿安庆红帮忙,在他看来,这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就能把杜鹃放出来,何乐而不为呢? 安庆红实在没办法了,“爸,蔡阿姨,我是不会去做这个证的,没有的事你们让我说什么呀?” 蔡春花没想到安庆红直接给拒绝了,气得目瞪口呆,“安庆红,你个小白眼狼,你忘了蔡阿姨对你有多好吗?” 安庆红的态度让柳春草很满意,她看了看天色,“现在天不早了,要不然,先找地方落脚吧?这样在大街上闹一天,也闹不出什么结果来。” “那就只能住招待所了。”安建军看了看天色,一脸无奈,他们在省城倒是有个远房亲戚,不过不能带着蔡春花一起去投宿,只能花钱住招待所。 “要住你去住,我家杜鹃都遇上事儿了,我哪还有钱住招待所呀?我要找人去给她疏通。”蔡春花把杜鹃入狱的责任,全都归结到了安庆红身上,因此说话的时候也带着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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