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变人, 她便会如此,无法对他动手动脚。 ——更不能像那夜一般, 亲他。 于是,浮桑很满意她这样的拘谨。 刻意化作人形与她交谈, 但重点还是在交谈上,他直截了当,问道:“何时启程,去禁林?” 猫猫一向淡然,难得这样的心急。 簌棠想,禁林,对他也定然有着别样的意义。 也是,因为他尤为关注的“类”。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她皮了一下,眼见浮桑噎住。 他没有掩饰原本的容貌,少年无双,昳容光华,只是站在那儿微蹙着眉,清眸露出一丝迷茫,就足够诱人。 簌棠逗他的话说不下去了。 “才回魔界,还有些魔界公务要处理。待我处理完,我们便出发,好不好?”看着他,她心里像是被小爪子挠过似的,声音也不觉放温柔。 从前,簌棠极少关注人。 于她而言,与动物相处,比与人相处更自得,帅男人的诱惑力不一定比得过一只可爱的毛绒绒。 但那是面对一般的帅男人,像浮桑和尔白这种看一眼就要沦陷的神颜。 说句俗话,她当真…不是那么能把持住。 “乖嘛。”见浮桑未答,她又补了一句,告诫自己要把他想成猫猫头。 她的声音太轻。 惯常来说,她的音色是略微低沉的,如冰山的雪,清冷,有一种自带的疏离感。 但以这样温柔的语气,低声轻诉,好似春来雪融,一点冰凉的雪水落在滚烫的心间。 烫得他一怔,耳尖也发热。 “……好。”静默一瞬,他答道。 其实,按他的性子而言,一向是想到什么便要去做什么的。 可因为是簌棠如此说,所以他答了好。 可是,为何是她,他便要说好? 浮桑又有些不懂了,澄然的眸间闪烁着迷茫,迷茫萦萦绕绕于心间,又变得像一个小勾子,勾得他心痒,发烫。 * 处理完一些魔族事务后,侍女也将祁以遥请了过来。 此时,天色已晚。 重回魔界后,望着赤金的天色,簌棠还有一丁点不习惯。 “簌…魔尊陛下。”祁以遥神色复杂,似有心事,还有点歉意,“陛下见谅,有些事耽误了。” 簌棠不动声色瞥她身后。 在魔界,她还能有什么事耽误。果然,青耕没在她身边。 估摸着是和青耕起争执了。 就如自己先前所想,祁以遥有自己的主见与心气,一旦与青耕意见相左,两人就容易吵。 “无事。”簌棠面上没太在意,也没刻意提祁以遥忽然又改了对她的称呼这事,侧身,“进殿说吧。” 祁以遥呼出一口气,点点头,缓步入内。 甫一进殿,簌棠开门见山。 她递上一束青鸟的尾羽,问道:“不知你可见过这个?” 祁以遥双手去接,看了一眼后有些愣。 “陛下,您这是从何得来……” 这是水境中青鸟的羽毛。 但和当初在草场中相遇的青鸟一样,于是她道:“在你来魔界之前,我曾在西郊草场遇袭,伤我的——便是拥有此羽的仙兽。” 祁以遥的手,微不可察地僵了僵。 “听说,仙族有圣鸟,名为‘大鵹’和‘少鵹’。”簌棠继续道,“阿遥,你听过么?” 祁以遥缓了缓情绪,点头,“自然听过,只是圣鸟也极少现世。清晖阁在天界虽算鼎鼎有名,我阁弟子也少见圣颜。” 簌棠面上浮现诧异,“哦?是么,可是我怎么听说清晖阁阁主,便是大鵹。” “不可能。”祁以遥竟也面露震惊,可看着握在手中的青羽,眼底又不自觉闪过一丝迟疑,“这…这不大可能。青鸟只有每一甲子立春时节才现世,在明华境前祝祷不露面的春神……我们门中弟子,至多只能远观,看不清是不是……” 簌棠故作的诧异神色渐渐淡去,她凝视着祁以遥,缓缓道:“所以此青羽,你的确见过,是也不是?” 祁以遥握住青羽的那只手,更僵了。 可她一时好似纠结万分,始终没有开口。 “阿遥。”簌棠见状,又问起另一事,“青耕呢?” 忽然的岔开话题,祁以遥下意识回答:“它、它与我吵嘴,飞走了。” 沉默一瞬,她顺着簌棠给的台阶下。 “我自幼来历不明,有幸得青鸟族赏识,托付青耕于我。可我当真没见过青鸟本尊,有幸得之青耕后,也是一路跟随青耕,才得以拜入清晖阁…我……” 她越讲,手捏住青羽的动作便越紧,几乎将那片羽毛折了。 簌棠的心颤了颤,眼疾手快夺了回来。 同样是摩梭着那片青羽,簌棠的动作却异常轻柔。 轻抚片刻后,她沉着声,冷下了心,“今日,我魔族部下来报,魔界出了不少仙族细作。” 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仙族。 疾阳调查明的细作,都已关押。魔心殿如此多的臣子受牵连,其他魔必有察觉。 方才许多魔臣呈上来的事务,便有多次提及。 如此动荡不定,局势不明时,从仙族派来的仙使,却安逸长居魔心殿。 “阿遥,你也晓得……表面上看,这些年来仙魔两族休战止戈,可暗地里,并非没有摩擦。仙魔,自古势不两立。” 若还没有下一步动作,给魔族一个交代,簌棠无法服众。 但这话也并非是刻意对祁以遥施压。 这是真话。 天地两分,上为天界,下为地界。 两界之中,分别生活着仙魔人兽几族,而其中灵力强盛者,有凌驾其他种族之上能力的,当属仙魔两族。 于是,仙与魔的纷争自古而来,比自己强的终究是威胁。 谁都想做最强者。 “你又在此多事之秋,来了魔界。”她看着祁以遥,眼眸微闪,眸色深沉。 接下去的话,她甚至不用说。 祁以遥是个聪明人,几乎是瞬间听懂了,半晌,抿唇道:“簌棠姐若不信我……将我软禁在魔心殿便是,我…不会跑。” 这下,轮到簌棠怔了怔。 她本以为祁以遥会生气,会奋力反驳。毕竟这个姑娘从原书中的描写就能看出,坦直洒脱,嫉恶如仇。 但因为没经历过太大的挫折,时而会表现出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 比如书里,她就敢于和原身在魔心大殿上,当着一众魔臣的面争执。 也敢在结局里,哪怕仙族兵力还未全至魔界,就率做先锋,剑指魔心殿。 可太刚,便易折。 书中,最后看似是挺圆满的结局,反派魔尊已除,魔兽们也有了新的生活,但寥寥几句尾声里,由于是祁以遥的第一人称…… 簌棠读时,觉得她不是真的开心,而是很恍惚。 “陛下?……簌棠姐?”祁以遥唤她回神。 簌棠从思绪中脱离,一时心情复杂。 没想到祁以遥如此平静…是不是也意味着,故事的确有所改变了。 “簌棠姐。”见簌棠仍未说话,祁以遥的神色却怔忪下来,她轻呼一口气,“我…我知你心有顾虑,是对我身份的顾虑,也是对魔界子民的顾虑。” 这两种顾虑还的确不一样。 一是提防仙族,二则是保全魔界。 “但,我信你。”她抬眼看簌棠,笃定,“因为这一路走来,从青丘国到人间,再到回魔界……你挺好的。” 她说:“我亲眼看见的,和我从前道听途说的魔尊,完全不一样。” 簌棠掩下眸。 良久后,缓缓道:“你先回自己的宫室休息吧。” * 已差不多是先行软禁的意思了。 只是,祁以遥到底没有透露是否认得那片青羽。 好在簌棠从她的神态里已看出不少——十有八九是认出了什么。 除此之外,也基本可以笃定,青耕与祁以遥并非一路。 青耕如此爱挑事,应与大鵹和少鵹这两只袭击过她的青鸟,有关联。 翌日,魔界事务差不多处理完,簌棠打算兑现对浮桑的承诺,带他去禁林。 怎知魔心殿又有了新的来客。 ——一只白绒绒的小豹子。 簌棠闻声去往殿门,却找了它好半天,最后在手下的指引下,才发现一丝淡淡的气息。 小豹子躲在柱子边,身型若隐若现,见簌棠看来,才真正凝出身型。 柱子上的盘龙诡谲肃穆,小雪豹的眼神却柔软羞涩。 “哞叽…哞叽!”小豹子嗷嗷叫,但感受到簌棠的灵压,一时又有点怯怯的。 簌棠一听它的声音,一瞬间眼睛就亮了。 这叫声,太可爱了叭! 可爱程度不亚于小奶猫的声音,何况她身边虽有猫,猫猫清醒后却从不喵喵叫,哼。 这样想着,心里更是对新到访的小奶豹超热情。 “小……”她抬眼看它头上的头衔说明,想想看怎么称呼,拉近关系。 一看,一顿。 【孟极兽等级1000】 孟极?簌棠记忆不算好,但也并不差,一下就回忆起来了——这不是当初认识尔白和灌灌的契机么。 重明的朋友,被灌灌扒走小草包的孟极。 重明没在身边,簌棠一人来的殿前,稍稍迟疑,她温柔轻唤:“小…孟极?你来找重明的嘛?” 孟极羞怯的神色稍缓,用力点头。 它的雪白胡须也随之抖了抖。 簌棠也点头,好想摸摸它的头,又见它一缩,真是过分羞涩可爱。 只得收回手,轻道:“那我带你进去吧?重明就在里头。” 闻言,孟极顿时眼睛亮亮的,可下一秒,又有些迟疑地,看了不远处一眼。 簌棠有所察觉,也不动声色往那处瞥去。 一看,微怔住,只见那处赫然一个灰裙小姑娘,立于来来往往的魔族之中,因一直站着不动,又身量瘦小,显得没什么存在感。 好在簌棠很熟,那是灌灌。 “哞叽!哞叽!”孟极不会说话,只叫道。 簌棠竟福至心灵,“是…蒄莞领你过来的?” “哞叽!”孟极点头,它害羞地挪了挪头,示意簌棠。 簌棠和太多小动物相处过,从前甚至特地学过动物行为学,她再次看懂了。 转身,身子前倾,却不时回头看她一眼——这是想让她跟着它的步伐,去找迟疑着不愿上前的灌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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