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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作为人类的记忆在古神庞大的意志前太渺小了，就像是一滴清水滴入浑浊的墨水，清水的结局就是被墨水同化。 她不能使用这个邪眼太久，否则，云奚也不敢保证自己最后是什么，她会不会成为古神的一部分。 “去。”云奚命令灰影。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精神绵延到了这个里世界各个角落，这个世界听从她的意志。 围攻她的灰色影子，开始密密麻麻地朝着背棺人和窥密者涌去。 云奚自己没有动，而是让自己的精神向四面八方延展，她能看到这个世界每一寸，还有哪些飘荡的迷雾，在一点点侵蚀着还具有人形的影子，变成追捕她的那种怪物。 这些迷雾就是侵蚀恒光的关键。 云奚找到了一小片地区，尝试命令那些迷雾消散。 灰蒙蒙的雾气散开，天空中日轮上的阳光又照了进来，原本开始异化的人影又恢复了正常。 有用。 忍着脑海中被污染同化的眩晕感，云奚利用邪眼的权柄，命令那些不断扩散的雾气收缩。 雾气消散。 日轮的光照射了一处又一处。 现实世界中，诡异的嗡名声一点点消失。 身体逐渐出现异化特征的人从扭曲的疯狂中清醒，满眼茫然。 明明恒光星还是夜晚，那些污染却像是阳光普照下的冰雪一点点融化退去。 特情处军舰，一脸凝重看着检测仪器的检测员满脸惊骇，木呆呆地看着那片变为鲜红又逐渐转绿的指标，然后打开紧急通信—— “污染度降低了！！” 正被无数木偶拦下的阎治听到耳麦里传来惊骇的破音声。 其实不用提醒，呆在恒光星的他完全能感应到，那股令人毛孔紧缩的恐怖力量在褪去。 两名古神教徒也第一时间感受到不对劲。 人偶师转过头，冰冷的蓝瞳看向远方。 “主的磁场，在消散。不像是被净化，倒像是……” 绅士面色沉凝，补充完下半句话，“……主动收拢力量。” 但是就在他们交流的下一秒，天空中褪去血色阴云又开始翻涌起来了。 云层一会向外延展，一会向内收缩。 就像同一个人在用左手与右手搏击。 云奚刚命令迷雾收拢没一会儿，就感受到了另一股恐怖的意志。 天空中沉沉下压的心脏好像离她近一些。 神明家园的警告字体变得扭曲模糊，甚至还像是活物一样不断移动。 大片黑雾向她翻涌而来，云奚全身像是浸泡进了凉水一样发寒。 她听到了一声低沉诡异的声音。 就像是有什么庞大的怪物在空旷的空间里说话，自带了混音和回响的特效，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声音冰冷，又夹杂着一股掠食者对于猎物被人虎口夺食的愤怒。 随着声音响起，一股寒意像是直接钻入了骨缝里，让云奚骨头发疼。 模糊的黑雾里，她看到了一道隐隐绰绰的轮廓。 一会是不可名状的庞然巨物，一会又好像是正常的人类。 祂可以呈现任何一种状态——人类已知的，或者未知的。 祂不可直视、不可探知，目视即疯狂。 看到轮廓那一瞬，云奚大脑有一瞬陷入了某种停滞、混沌、无法思考的状态，对时间的感知也开始变得迟钝。 有一道意识自动在她脑海中升起——让迷雾笼罩。不再抵抗，放弃思考，成为祂，融入祂。 “汪——” 就在她心神快要失守时，她脑海中响起了一声狗叫。 在精神要迷失在旋涡中时，她给自己暗示的精神锚点终于被触发了。 精神锚点是联邦和帝国在研究抵抗污染的过程发明的。 在精神海中给自己定下一个锚，一旦精神被污染，记忆人格混乱陷入迷失，这个锚就是找回自我的方向。 不过并不是只要有锚点就不会迷失，锚点只提供一个找回自我的可能性。而锚点的坚固程度一般取决于个人的意志力和锚点本身的特性。 有人选取的锚是自己最爱的人，有的人是最喜欢的一本书，锚点各式各样，一般都是印象深刻，对自己有特殊意义的东西。 而云奚选取的锚点，是古神本身。 只要锚点被触发，她脑海就会不断地以重复信息暗示自己—— 古神是一条狗。是她养的宠物。 众所周知，人不会听命于一条狗，她是人，所以她不应该受到古神的影响。 人不会是狗，所以她不应该被祂同化。 古神是狗，所以她听到的呓语全是狗狗在汪汪叫。 在使用邪眼前，云奚知道这个技能会污染自己，又特地将锚点从‘古神是狗’，换成了在面对蜘蛛之母时，小眼球引诱她时突然发出的一声‘汪’。 这一声‘汪’原汁原味地刻在她脑海。 还有什么比亲耳听见古神汪汪叫，更难证明古神是一条狗的证据呢？ 经由小眼球‘盖章’的狗叫，等同于承认了她之前的认知，又一次强化了她的锚点。 现在，哪怕面对这个世界最高级别的污染源头，云奚也能逐渐找回自我。 不过这仍然不轻松，哪怕找到自我，云奚脑子中也像是塞满东西一样胀痛，头痛欲裂。 她看向黑雾中无声向她靠近的不知名轮廓。 这应该就是这颗心脏中的古神意志。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锚点被触发后，浓雾里向她靠近的阴影似乎停滞了一瞬。 但她体感周围的温度更加冰寒刺骨了。 浓雾里，似乎有冰冷的东西缠上她的喉骨，扼住她的命脉。 庞大触手的压迫感之下，似乎下一瞬她的喉骨就会被折成两截。 但云奚丝毫不慌。 她无比确信，心脏现在还处于被压制状态，并没有复苏。 她是开了邪眼技能，和祂建立起了链接，才能感受到祂。 从某种角度看，祂们现在是一体的，只是她精神依旧保持独立。 祂只能将她同化，却杀不死她。 只要她保持精神的清醒，古神意志就拿她没办法。 云奚不慌不忙，就等着神明家园的收录完成。神明家园的收录进度一路下滑，云奚看也不看，古神可以制造幻觉，有的是办法改变她的认知。 然而下一秒，她周围的景象又再次发生了改变。 黑雾褪去。 一股寒凉的风吹在身上。 云奚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就传来了怪物的嘶吼，然后…… “唰！”一根狰狞的触手在眼前闪过一道黑影。 她的身体突然不能移动，剧痛几乎让身体痉挛。 她像是一个殉道者，被触手高高地挑起，身体悬空，眼瞳里映出一片傍晚的天空。 她看到了远处的万家灯火，晚霞给建筑渲染了一片橘红，还有袅袅炊烟升起，温馨无比。 而近处，荒凉破败的建筑被照上一层橘光后更显落败，四周寂静无声，寥无人烟。 风吹过。 冷…… 肚子很冷…… 肠子也很冷…… 她缓缓低下头。 发现一根触手从她她腹部贯穿，鲜血流下，冷冰冰的风从腹腔的洞穿堂而过。 然后她脑海中升起一个想法—— 哦，原来肠子冷是因为她腹腔破了啊。 生命力在流逝，这次没有尤克希尔，没有浩瀚的世界树。 她看见自己的身体鲜血流尽，尸体逐渐冰凉，没有人发现她的死亡，最后她成了异种的晚餐。 孤零零地死去，死得悄无声息。 远处阖家团圆，她死在废弃的钢筋混凝土中，无人知晓。 然后，云奚又复生了。 这一次，她刚清醒就准备使用落雷攻击。 雷霆没有召唤出来，现在她还没有异能。 第三次……她立即闪避。 但是这具身体凝滞无比，肌肉软弱，远没有她之后的敏捷。 她又一次孤零零死去。 云奚差不多明白了古神意志的意图。 因为她的精神锚点，祂无法同化她。 所以祂想摧毁她的精神意志。 而她记忆中最深刻无助的噩梦，就是刚穿越那一天，被A级异种贯穿胸口，感受着生命力流失的时刻。 云奚心中一声冷笑，拎着当时手中的钢棍，一边努力闪避一边反击。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死亡的次数逐渐增加。 古神意志完美地复刻了她当时的身体状态和异种的战斗力，让战斗几乎变成了地狱级难度，往往云奚刚‘复活’就死了。 “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你胆小，安稳，觉得普通人也挺好，理想是不想和异种战斗。” “你体能极差，连学校体测都不及格。靠自己，你怎么可能在异种面前活下来、” “认输吧！放弃吧！” 低低的声音在云奚脑海中响起。死亡的影响一次又一次叠加，覆盖最初的记忆。 尤克希尔、异武营考核、海神权杖……那些记忆，逐渐从云奚脑海中淡去，就好像那些只是她临死前做的一场梦。 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有着普普通通的胆量和体能，向往安逸。 云奚对这些充耳不闻，她像是一台不止疲惫的机器，每一次复活，就重新复盘上次的死亡，思考解决方式。 记忆可以被掩埋，财富会被丢失，体质也能被改变，但是，在风雨中逐渐磨砺出的坚韧性格和不屈意志，却不会被古神影响。 她可以被毁灭，却绝不会被打败。[1] 而只要她活着，她就不会放弃。 云奚死亡的间隔时间也从一秒……慢慢变成了两秒……三秒…… 她从离异种七八米……变成了四五米……越来越接近。 在第九千次，她到了异种面前。撬棍甚至没有划破对方的皮肤。 而触手再次贯穿了她腹腔。 在她死前，她在异种身后看到了一道虚影，在天空中居高临下看向她。 “人类生命孱弱，力量弱小。” “信仰吾。赐予汝永生。” “力量、生命，唾手可得。” 云奚没有理会。 但是之后，每次她攻击异种失败，祂都会出现。一遍又一遍重复相同的话，等待她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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