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我这把剑有什么特别?他一直想看我的剑。” “这是一把绝佳的宝剑,那人或许是爱剑之人。” “是这样啊。” 少年指尖灵活地转着茶杯,不曾多想。 就算是和兄长说话,他身边也放着那把象征天子的剑,无论他走到哪里,此剑已经形影不离,而五年前张瑾送他的那把佩剑,早已被他小心地收回了剑匣里。 他喜欢就好。 张瑾没什么可说的。 对于女帝送他剑的行径,张瑾也无法不令自己去深想,时而觉得是女帝别有所图,时而又觉得自己不过自欺欺人,是在寻找借口,用以否认她纯粹地喜欢阿奚这件事。 张瑾不知道自己何时如此纠结了。 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也徒徒困扰了他许久。 昨日之事一发生,张瑾便觉得,至少还要为阿奚重新做一把不那么招摇的剑鞘。 正好薛兆认识京城最好的铁匠,改日就让薛兆来为阿奚置办一下,薛兆是个习武之人,自然也懂什么样的剑鞘最得阿奚心意。 张瑾喝完一杯茶,少年主动抬手,为兄长甄满。 “阿兄请。” 张瑾浅呷一口,又抬眼问:“你这几日怎么又往茶楼跑?” “听八卦。” 少年笑了起来,认真地说:“阿兄你日理万机,可能不知道,我最近听到很多有趣的风流韵事,不过,都是关于那个皇帝的。”
第98章 忍无可忍12 张瑾喝茶的手微微一顿。 “怎么了阿兄?”张瑜察觉到他一瞬间的变化,疑惑地问。 “没什么。” 他把喉间那一口茶咽了下去,平静道:“你少听外面那些流言蜚语,那些人只会道听途说、人云亦云,实际真相并非如此,你且安心练武,不要轻信了。” 张瑜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无辜道:“我没有说我信了,我只是想跟阿兄分享这些有趣的传言。” 而且,他还没来得及说是什么流言呢,兄长怎么听都没听,就断定外面说的都是假的呢? 好奇怪。 张瑜挠了挠头。 张瑾神色未变,垂睫望着杯中半盏茶水,又淡淡道:“是么,那就好。” 张瑜又重新兴奋起来,隔着桌面好奇地凑近,悄悄问:“阿兄,我听到那流言说,皇帝和你一起去郭府那次,皇帝对那个叫王什么的……一见钟情,然后强行把他收成男宠了,这是真的吗?” 张瑾:“……” 张瑾深深地皱起眉头,冷声道:“无稽之谈。” “那皇帝真的和外面传的一样,是个很风流的皇帝吗?” “不是。” ——她是。 她比谁都滥情。 “那她为什么要收男宠?”少年不解地支着下巴,认真地思索道:“虽然她是皇帝,肯定没人敢说什么,但为什么要收一个不喜欢的男人?” “陛下自有考量。” ——实际上,他也看不懂她的意思,当时见她对那罪奴心生怜意,只想发出一声嗤笑。 她会有怜意吗? 他并不认为。 他早已看穿她的技俩——擅于寻人软肋、擅于攻心威胁。就像他被威胁来对付王氏一族一样,她能费尽心机地灭了王氏一族,那么又会真的怜惜一个被她所害的罪奴吗? 张瑾认为她不会。 虽然还没有看透她到底想做什么,但他就是笃定她不会,她定然又是要利用那罪奴,即使他暂时还没有看透,那罪奴有何好利用的,但肯定也有他没有想象的价值。 一定是。 然而…… 张瑾藏在袖中的右手轻轻一攥,掌心带来的疼痛依然令人战栗。 若她单纯无情、滥情、别有居心,便也罢了。 偏偏又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眼前的少年好奇地支着下巴,问:“阿兄,你每天都可以看到皇帝,那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对你好吗?还会像先帝那样对你吗?” 张瑾左手握着的茶水已经凉透。 他偏首看向外面飘摇的雨幕,一时没有回答。 …… 因战事频繁,女帝早已下令凡涉军机政要的三品及以上大臣,入宫不必过那些流程,可直接在紫宸殿后等候召见。 兵部统筹全局,至关重要,谢安韫以政务之名求见女帝,当时还下着大雨,把守宫门的左监门卫大将军姚启见他冒雨而来,想必政务紧急,便并未阻拦。 谢安韫来到紫宸殿外时,邓漪将他拦住,温声道:“陛下此刻不便接见,谢尚书改日再来吧。” 谢安韫冷声质问:“有何不便?” 邓漪说:“这不是谢尚书该问的事。” 谢安韫冷漠地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内官,“我今日一定要见到陛下,让开!” 他上前一步,邓漪便随着他后退一步,依然死死地挡在他的面前,她抬起眼,双目直视着谢安韫,沉声道:“此乃紫宸殿!谢尚书慎行。” 谢安韫眯眼盯着她:“就凭你,敢拦我?” 邓漪姿态谦卑、态度却不卑不亢,平静道:“还请谢尚书配合下官,下官只听陛下之令,陛下没有下令接见您,下官也没有办法。” 她再次后退一步,但依然没有让开。 周围把守的内禁军已经在留意此处动向。 御前行事,倘若出差错,无异于授人把柄,那些想对付他的人就等着这一刻,随时准备弹劾。 这不是个聪明的做法,所以每次薛兆拦谢安韫的时候,他都没有继续放肆。 毕竟来日方长,想要把她抓于掌心,何必急于这一时? 但今日不同。 谢安韫只觉得胸腔被积压的憋胀难忍,心头火意难以舒解,简直是想杀人。 只想见她。 忍无可忍。 他早就忍了那么久。 他蓦地抬手推开邓漪,邓漪毕竟是女子,力量上过于悬殊,猝不及防被他推得踉跄一步,险些摔倒在地。 她惊慌抬头,看到谢安韫大步流星地往殿中去,当即厉声道:“来人!快拦住他!” 内禁军闻言,立刻要涌上前去。 谢安韫却没有看他们,而是继续快步往前走,抬手猛地推开了紧闭了殿门,却迎面撞见男子清俊的脸。 他猛地一滞。 男人站在殿中,猝然与他对视,也毫无不自在之色,露出一抹清淡的笑意,平静颔首道:“谢尚书,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谢安韫的拳头蓦地一紧,下颌绷紧。 其实他们并未很久没见,早在抄家那日,就已经见过了。 负责查抄王家的人是谢安韫,这个身上流着王氏血脉的人,冷漠地看着王家人哭喊求饶,甚至一个个亲手斩杀后患,毫不手软。 残忍又阴毒。 这昔日的小侯爷乌眸清润、容颜如无暇的白玉,只是淡淡垂袖立着,平静地看着他,在内禁军快要按住谢安韫的双肩、将他拖出去时,才淡淡开口道:“传陛下口谕,召谢尚书觐见,你们都退下罢。” 内禁军立刻停住,拱了拱手,就如潮水般退下了。 王璟言拢袖转身,“谢大人,随我来吧。” 谢安韫盯着他的背影。 眼眸骤暗,水火交融。 这段时日,满朝都是流言蜚语。 纵使他不愿听她的那些风流韵事,也难免有只言片语传到耳朵里。 有说姜氏皇族皆风流,扯到长宁公主面首无数,却依然是个关心天下百姓的好公主;有说小皇帝对罪奴心生怜惜、一见钟情,她之所以不将王璟言纳入后宫,而是安排个内官的名头留在身边,是因为很喜欢他,想日日见着他。 很多人不理解女帝为何要留着他,文官上奏无数次,劝谏陛下不要沉溺男色,但宫禁之中,规矩森严,平时几乎没有朝臣可以看到这罪奴,女帝与王璟言究竟如何相处,也不过是各种各样的揣测。 眼前,王璟言穿的并不是内官的服饰,而是宽松的青袍,腰带也未曾束紧。 他不紧不慢地走进后堂,掀开纱帐,少女困倦地靠在榻上,似乎才睡醒,还不太清醒,王璟言看到这一幕便笑了笑,压低嗓音,温柔地说:“谢尚书都进来了,陛下还不起来。” 她并未抬眼,清淡抛出二字:“候着。” 这话是对谢安韫说的。 谢安韫站在帘外,看着风吹纱帐,女子的身影若隐若现,男人温柔地托着她的肩,扶她起身,随后很自然地在她跟前跪了下来,为她穿上鞋袜。 同样的动作,谢安韫也做过。 谢安韫站着,隔帘定定地望着这一幕,双眸又沉又凉,隐约闪烁着晶莹的水色,彼时亲身经历之时有多兴奋,如今看到别人如此,便知道有多讽刺。 她施舍的,他视若珍宝。 她能轻易给别人的,他求而不得。 他猛地闭了闭眼,喉结滚动,呼吸沉冷,手已经握得没了知觉,可是这一场爱上女帝的荒诞噩梦还是没有醒来。 “陛下,玩够了吗?”他突然冷冷问。 姜青姝没有出声,轻微的衣料摩挲声后,是王璟言温和地替女帝道:“谢尚书慎言,什么玩够不玩够,陛下岂是容得你如此质问的。” 谢安韫寒声道:“我跟陛下说话,你一个罪奴插什么嘴。” “是奴多言。” 王璟言已经为天子穿好了鞋,被如此训斥,也依然温驯地跪坐在榻前,仿佛傲骨已折,完全没有从前那骄傲的小侯爷的影子。 姜青姝垂睫看了一眼王璟言,审视这不着痕迹的乖顺,轻笑道:“人人都笑璟言低贱,殊不知人人将来都可能成为他,卿说是不是?” 说不定,现在的王璟言,就是未来的谢安韫。 谢安韫盯着她,眼中爱恨翻涌,一字一句道:“臣和他可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 她顿了顿,微微倾身,伸手拍了下王璟言的手臂,示意他起来,王璟言轻声说了句“多谢陛下”,便不再卑微地跪坐在那儿,而是垂首站到一边。 她又继续瞥向面色更阴沉的谢安韫,悠然道:“谢卿若是做了罪奴,肯定没有璟言这么恭顺又贴心,便是主动要给朕做玩物,那也定然是最不受宠的那一个。” 这话就像是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美人明明在望着他,笑意清浅,长又得那么好看,一举一动都令他挪不开眼,但谢安韫此刻盯着她的目光却怨恨不甘极了。 他说:“陛下说笑了,臣才不会有那一日,臣是什么人,陛下还不了解吗?” 他是疯子。 困兽在笼子里挣扎,要把囚他的人都撕成碎片,然而也将自己撕咬得鲜血淋漓。 不忠不义的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他也从来不惧会有什么可怕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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