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考了几十年才成为进士的中年人,未经过官场打磨,眼神也很干净,踌躇满志。 姜青姝不往西走,而是朝着临湖的东边小苑走,果然如君后所说,东侧多女郎,吟诗作对,投壶抚琴,气氛更为活跃,好比大型相亲会。 能考中进士,已经在数值上进行了一波筛选,但这些人到底有什么所长,她还要亲自来试探。 姜青姝索性寻了处清净的地儿。 她头戴幂篱,笑吟吟与那些进士问答。 旁的女郎问的皆是“郎君家中是做什么的?”“郎君可有家室?”“郎君此番排名第几?”“郎君可会琴棋书画?”而姜青姝问的不太一样。 她问一人:“郎君可会务农?” 那人愣了一下答:“在下家中并非农户。” “那会什么?畜养?桑蚕?懂采矿吗?会不会炼钢?” 那人:“?” 那人愣了很久才答:“在、在下精通丹青……” 那不要。 姜青姝迅速pass,立刻下一个,效率之高好比某招聘软件上的HR,继续一个个面试。 “你觉得你性格上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谈谈你对加班的看法?” “未来五年,你有没有什么职业规划?最想去哪个部门任职呢?” “你选择考进士的理由是什么呢?” “如果此番你进入官场却得不到上级赏识,你会怎么做?” “……” 霍凌:“……” 霍凌不懂,但是霍凌大受震撼。 原来这就是日理万机的天子吗?果然是不放过任何一个选拔人才的机会啊,他都觉得那些学子支支吾吾答不上来的样子有点可怜了。 姜青姝却很失望。 她大概面试完了十几个人吧,这些人大多数非常自信,觉得自己能拜相,但只有三个口齿伶俐对答如流的,八个还算有特殊技能的,剩下的都是只会写文章的。 大概是她问的太猛了,而且完全不像是来找如意郎君的,朝她这边来的学子都少了很多。 像是有点怕她。 就在她派霍凌去寻孙元熙过来时,不远处传来喧闹声,本来稀少的女眷迅速多了起来,护卫装束也不太一样了。 “是长宁公主!”有个进士激动地说。 姜青姝:“……”不是,你在激动什么啊,投靠公主也没用吧?上赶着做面首? 姜青姝走出去,混入那波人群。 她戴着幂篱随着人群进入临湖的别苑,这儿坐的大多是跟随长宁公主看热闹的贵女,有几个女郎也不管姜青姝是谁,直接拉着她过来一起八卦:“今日长宁公主好像有目的而来呢,正眼都不瞧别人一下,只拉着那个裴朔不放。” “裴朔?就那个最后一名?” “是啊是啊,本来我也瞧不上,我爹说了,我要嫁就嫁前三甲,可我方才无意间瞥到了那个裴朔的正脸,可真俊啊。” “能有多俊?殿下那么多面首,不都很俊吗?” “这个不一样,你去瞧一眼就知道了。” “那你跟我一起去。” 几个贵女说笑着,互相娇羞地推攘起来,有个贵女自告奋勇地起身,还拿团扇点了点姜青姝,“这位姊姊要不要一起?” 姜青姝也起身:“好啊。” 四周丝竹管弦声犹如天上来,花团锦簇,杏香沾袖,蝴蝶纷飞。 女郎折得殷勤看,道是春风及第花。 长宁公主坐在那临湖的亭台中,姜青姝来到湖边的围栏处,那贵女正在张望亭子里的郎君,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 嘈杂的热闹声像波涛自远处盖了过来,原本说笑的人们都纷纷站了起来。 姜青姝回头看去。 “快看,是状元郎!据说如今二十七,尚未娶妻呢。”她听到有人说了一句。 赤乌高悬,清风飒飒,一抹鲜亮的红被人簇拥而来,于朝晖之下如此夺目张扬,姜青姝愣了一下,抬首望去,去看那年轻的状元郎正脸。 话本子里的状元郎当是极为好看的,望着那么惹眼的红,姜青姝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以前读过的一句诗。 “最爱就中红一朵,似状元,得意春风殿。” 得意是得意了。 可惜她也看到了数据,野心90政略73忠诚20,并不是她想要的那种人。 长得也平平无奇。 还不如昨日她那着红衣的君后。 姜青姝忽然想起昨夜,她回到紫宸殿之后询问秋月,秋月告诉她的一桩大家都不会再提及的隐秘往事。 “君后啊,他可是当年名满京师的赵三郎呢。” “如今的状元算什么呢?当年的君后才真真是骄傲无双,十七岁便连中三元,成了众望所归的新科状元。” 当时的赵家郎君才华横溢,令天下才子望尘莫及。 传言当时全天下最有名的画师,画下他高中状元入杏园赴会那一日,身着红衣策马过街巷,衣袂在风中飘摇,何其风光耀眼。 朝中阁老赏识他,天下人仰慕他,大儒学士赞叹他,所有人都等着他进入朝堂施展抱负,以其家世才能,拜相不过是早晚的事。 结果呢? 一道赐婚圣旨从天而降。 那少年郎夭折在了最是骄傲得意的年纪,从此无人再敢提及一句,只剩下朱红高墙里身披大氅的年轻郎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眸底却冰封千里。 只有昨天才开怀地笑了笑,笑起来可真好看。 姜青姝托腮靠着围栏,兴致索然地望着远处的繁华喧闹。 她想:君后昨日穿红衣那么好看,若穿这一身状元服,一定也很好看。 论容姿。 谁也比不过赵家三郎。
第22章 求不得1 被状元打了岔,姜青姝回头再看向亭子时,原本坐在那儿的裴朔已经不见了。 那红衣状元来亲自拜会长宁公主了。 人潮拥挤,她的视线被那些人挡得死死的,放眼望去只觉得眼花缭乱,更别提找人了。 姜青姝慢慢后退,脱离人群,在僻静处和霍凌迅速会和。 霍凌将孙元熙带来了。 要见那位贵人,孙元熙心底很是紧张不安,心里把朝中所有大员轮番猜了个遍,唯独不敢想龙椅上的那位。 看到自不远处款款而来的女郎时,他狠狠震了一下,呆呆地瞪大眼睛。 “陛、陛陛……”他结巴了一下,回头看向霍凌,见对方无声点头,连忙要跪下行大礼,“草民拜见陛——” 姜青姝快步上前,伸手将他托住,“朕是微服来的,不必多礼。” 孙元熙听着少女温柔的嗓音,垂着头不敢直视圣颜,内心却久久难以平静。 原来是天子先前让霍将军来找他,这便罢了,陛下如此尊贵,竟亲自来见他…… 还这般亲切谦和。 他一介草民,何德何能…… 孙元熙不由得想起去年,他家良田被人侵占之时,那是新帝刚登基之时,本该是一番新气象,可很多地方的无辜百姓却备受欺压。 民生艰涩,穷苦异常,村中民众淳朴善良,大家耕作的耕作,织布的织布,只想图口饭吃,最终却落得无半寸之地、无隔宿之粮的下场,还伸冤无门。 底层百姓无人关心新帝是谁,只有他们这些一心考取功名的学子,才时常愤慨激昂。 孙元熙那时最大的感触便是,新帝登基这一年里,那些当官的越发肆无忌惮地欺压百姓,大伙是过的是越发艰难。 不禁对新帝有些不满。 只是来了京中之后,他才发现,朝野上下只知张相和王谢赵郑等世家,几乎无人不结党,无人不私相授受,无人提过这个稚嫩的少帝,他偶尔在与人交谈时提及,却被人嘲笑“毫无志向,不懂时局”。 有些事,并非少帝一人促就,也并非是少帝想看的。 而是从前雷厉风行的先帝驾崩了,少帝威望不足,难以压制百官,他们便堂而皇之地结党营私,明目张胆地开始贪污了。 连他都险些误入歧途。 而如他这般,一开始不愿同流合污,却受时局所迫不得不如此之人,又有多少? 这些想法,孙元熙一直藏在心底,不敢与人言,唯恐惹祸上身,而今日见到这年轻却谦和的女帝,便更加印证了心中所想。 经此一事,他越发坚定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孙元熙忠诚+25】 姜青姝笑了。 “日后入朝为官,希望孙卿能好好做事,造福百姓,无论境况如何,都要宠辱不惊,和朕一起努力。”她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语气深重道:“朕继位一年,根基未稳,很需要你们。” 孙元熙抬头,清澈的眸子微微颤动,望着少女带着笑意的双眸。 “草民……臣会的。” “好。”她嘱咐好了,打算离开,转身道:“孙卿日后便是朕在朝中的眼与耳,若有结识的清流名士,只要持心正、人品佳,都可以引荐给朕,朕也会派人照顾好你的家人,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臣谢陛下。” 孙元熙抬起双手,对着天子的背影深深一拜。 …… 姜青姝又开始寻找那个叫“裴朔”的学子。 她真是越来越好奇此人了。 前天她注意到这个名字之后,怀疑其有心藏拙,便没明面上让郑宽调他的卷子,以免让其因帝王的过度关注而被六部官员注意到。 她故意往后捱了一日,在发榜那日,不经意向前来授课的谢太傅提及想看新科考生的卷子,学习一二,让秋月再去中书省一趟,“随机”拿了二十份考卷。 裴朔的卷子就在其中。 谁知谢太傅对裴朔竟印象深刻。 谢临说:“此人目空一切,言辞大胆,锋芒太过,无文人学士应有之谦和稳重,过刚易折,不适合在朝中为官。” 姜青姝便仔细瞧了一眼。 字迹飘逸潇洒,铁画银钩、柳骨颜筋,文章也洒然脱俗,就是言论太过于锋芒毕露,很是大胆妄言。 属于是考官看了会眉头紧皱,让他挂了又觉得可惜的那一类。 怪不得能拿末名。 朝中几位阁老定是不喜欢这等官员的,太有自己想法的不好掌控,但能让他进士及第,约莫也有几分对才学上的认可。 会试前三除了孙元熙,其他两位都没能进士及第,更遑论排在后面的举人?明明是会试榜末,希望渺茫,这个裴朔却还能精准掌握评卷官的心思,将自己的位置控制在最后一个。 明明最该无人在意,却又被长宁公主看上,讨论度还这么高。 怎么说呢…… 有点像主角配置啊。 按照小说里的剧情来说,一般最高调嘚瑟的都是炮灰,真正的大佬都会故意暴露点儿缺点,让自己低调起来,要么是喜欢清净,要么是喜欢玩扮猪吃老虎那一套。有些比较逆天的学霸,有时候不是也会玩什么精准控分之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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