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要留心。 姜青姝看了一场精彩的骑术较量,对此人已经有了好感,略有拉拢之意,虽然不见得能拉拢成功。 贺凌霜输了,但她也决定还是对她施加赏赐。 她压低声音,吩咐身边的邓漪:“今日贺卿表现令朕欣喜,便赐她绢帛十匹,赏钱三千。” 邓漪应了一声,转身让人知会少府去办了。 姜青姝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润嗓子。 这茶一喝,才想起方才还在她身边乖乖坐着的小傻子,打从贺凌霜和霍凌赛马开始,就突然说肚子痛离席了好一会儿。 她偏头往远处看了看,看到少年已经朝这边折返。 她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灼钰刚一回来,鸿胪寺卿董青又差人牵了几匹个头稍小一些的胡马来,这一批已经经过驯化,危险程度不那么高,天子和后宫侍君们都可以试着骑一骑,就当是消遣玩乐了。 姜青姝虽然更衣了,但穿的还是衣摆宽大的常服,显然是没有打算亲自去试的。 不过侍君们都跃跃欲试。 赵澄方才一直在观察陛下,发现陛下在看到旁人骑马时神色变得很是放松愉悦,而且郡主和霍凌都被陛下夸赞了,他更加觉得这是个争取陛下好感的机会。 什么琴棋书画他不擅长,但对于将军府长大的他来说,骑马简直是小菜一碟。 陛下一定可以注意到他。 这些马虽是鸿胪寺卿刚牵过来的,但早已安置在了猎场,赵家势大,赵澄身为得宠的贵君,旁人不敢得罪,派人提前打听这些不难,更能提前定下最好的那匹马。 那匹体格最高大健壮的就是。 赵澄起身,径直走向那匹马,梅君容谊、侍衣卢永言、侍君苏倡等人也纷纷上前,相比于其他人的随意,容谊倒是在仔细比较那些马的特征,不紧不慢地选了一匹体格中等的。 卢永言留意到旁人的一举一动,对赵澄悄悄压低声音:“这个容谊的父亲是楚州刺史,楚州多好马,我听说容谊也颇懂此道,看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那匹会不会才是最好的?” 赵澄微微一顿。 赵澄好胜心强,事事都不肯谦让他人,哪怕是一匹马也要最好的,卢永言明白此理,为了在贵君跟前刷存在感,才特意多了这一句嘴。 果然,赵澄瞧了瞧面前的马,又看向容谊面前那匹,越看越觉得那匹也不错,便转身看向容谊,似笑非笑地说:“梅君怎么选了个体格中等的?我这匹马不错,反正我不需要什么好马也能骑得好,不如这匹高大些的好马就给梅君骑吧。” 容谊没想到赵澄突然发话,怔了一下抬头。 赵澄横行宫闱,也曾故意刁难过容谊,给过他下马威,容谊对他的印象极差,对方突然要把自己的马给他,只怕也不是突然变得这么大方。 容谊斟酌着道:“多谢贵君好意,好马还是留给贵君自己吧。” 赵澄挑眉,他身后的卢永言立刻开腔道:“贵君为了梅君着想,可是一番好意,梅君怎么这么不领情,连贵君的面子都不愿意给吗?” 容谊:“……” 容谊越发觉得他们不安好心。 他还想拒绝,抬欸眼看到赵澄气势迫人的姿态,深知眼前的人不是他惹得起的,这段时间他已经足够忍气吞声,偶尔都会被赵澄故意找茬。 若是得罪了他,只怕日后更难过了。 容谊只好暂时忍让,松开手中的缰绳,低声说:“多谢贵君。” 赵澄便笑了笑,故作大度地一挥手,“去吧。” ——他把这匹最高大的让给容谊,也是想故意表现一下自己的大方谦让,让陛下更对他有好感。 不远处,姜青姝托腮靠着椅背,灼钰半跪在一边,帮她倒茶时悄悄抬眼,看到赵澄将马让给容谊时,不禁眯起眼。 他垂睫,眼底戾气翻滚。 方才,他假借腹痛故意离开,实际上就是猜到赵澄这种事事争强好胜的人,一定会挑最高大雄壮的那匹马。 他便在最那匹马上动了手脚。 灼钰依然很厌恶赵澄,厌恶到了骨子里,如此不是看在姜姜的面子上,他早就杀了这个碍眼的蠢货,怎么会让他活到今天。 但他知道,从朝局上看,赵澄暂时还杀不得。 留着他,还能帮忙挡去其他想争宠的贵君,那样姜姜身边就没有那么吵闹了。 但就算杀不得,报复一下是可以的吧?灼钰想整他的方式有无数种,既然赵澄想借骑马讨姜姜欢心,那灼钰就偏不要他得逞。 为了不闹出人命,事后也不会被查出来,灼钰并没有下很大剂量的药,只是让那匹马的状态变得很虚弱狂躁,只要赵澄骑它,就容易出丑。 结果,赵澄居然把马给别人了? 这不像他。 他怎么可能躲过去。 灼钰唇角的笑意骤然消失,眼神变得极为阴沉恐怖,抓着白玉壶的手指不断地缩紧。 “走神了?” 属于少女的手悠悠垂下,在他眼前迅速挥了一下,“水满了。” 灼钰睫毛一颤,迅速垂眼收起白玉壶,用袖子擦去一边溢出来的水渍。 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茶抬头,华盖遮蔽日光,在乌眸之中拓下些许阴翳,瞳孔泛着一点微光,清澈天真如小鹿,“喝茶……” “先放下,朕还不渴。” 天子懒洋洋地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发顶,灼钰睫毛颤了颤,露出一抹纯真又欣喜的笑容,乖乖地把手里的茶放下。 不久后。 那边果然出了乱子。 容谊感觉到身下的马不好使唤,怎么跑也跑不动,想换一匹马,却碍于赵澄还在而没法开口,赵澄倒是轻松地骑着马,瞧到他那副窘态,嗤笑道:“听闻梅君骑术精湛,怎么今日这样了?看来传言也信不得真啊。” 说罢,他口中轻“驾”一声,得意洋洋地从容谊跟前过。 容谊愈发着急,用力地甩着马鞭,身下的马不知怎的受了刺激,突然狂躁失控起来,尽管容谊竭尽全力地控住马匹,场面还是混乱了起来,那匹马带着他猛地冲向赵澄所在的方向。 容谊被摔下马背,赵澄急急勒缰,马蹄眼看就要踩到他。 “小心!” 距离他们最近的有好几个侍卫和武将,几乎同时出手救人,电光火石间,贺凌霜当先去拉赵澄的缰绳,控住还在往前冲的马匹,千牛卫大将军梅浩南飞身冲过去,将容谊从马蹄下拽出来。 容谊被马踩了一脚,骨头似乎被扭伤了,痛得脸色煞白,周围众人都被这一场变故吓得哗然,容谊的宫人慌慌张张地冲过去搀扶,连赵澄都被吓了一跳。 姜青姝看到这一幕,猛地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她冷声道。 暂时还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鸿胪寺卿董青扑通往前一跪,急急道:“陛下!臣敢以性命担保,臣送来的胡马绝对经过精挑细选重重筛查,绝不可能会发狂失控……” 姜青姝沉着脸俯视着他,“查。” 贺凌霜控制好马匹,董青慌忙地从地上爬起来,招呼马官去检查那匹马,很快,就有人发现这匹马的状态有些焦躁异常,但并没有发现什么药粉残留,若要进一步查验有没有被下毒,则需要马医官花一日时间查验。 而负责看守胡马的马官跪在地上,也说没看到谁靠近马匹做手脚。 容谊被宫人搀扶着,脸上毫无血色,满头冷汗地忍着痛。 他强撑着痛意看着女帝,虚弱道:“陛下,若不是贵、贵君……非要与臣换这匹马,臣本可以不受伤……” 此言一出,赵澄脸色猛地变了。 他不等容谊说完话,急急冲上前指着他怒道:“胡言乱语!我害你做什么!”容谊只是一边流着冷汗一边看着他,说:“我没有说是贵君害我,贵君在激动什么。” “你!” 容谊强撑着痛,仰头看着他冷笑,“贵君与我非亲非故,为什么非要让我骑这匹马?到底有没有动手脚,贵君自己明白。” 赵澄怒不可遏,“你敢污蔑我?!” 他还想发怒,却忽然发现四周静得出奇,一转头,正好对上姜青姝冰冷的眼神,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他大脑一片空白,顾不得其他,也迅速跪了下来,“陛下!真的不是臣……臣好端端害他做什么……” 在场别的侍君,平时也看不惯赵澄这做派,便刻意说了一句:“贵君平时也没少刁难梅君吧,众所周知梅君也会骑术,谁知是不是贵君怕梅君抢了自己风头,才这样故意害人呢?” “这好端端的不一定害人,但无缘无故地要献殷勤,多半是有鬼……” “……” 这些人悄悄议论着,赵澄伏跪在地上,脸色青白交错,手指深深抠进泥土,慌张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总不能说,是觉得梅君选的马更好一些,才提出要换的。 那旁人该怎么看他…… 姜青姝俯视着地上的赵澄,眸底渐渐发寒。 她真是有些生气。 这个赵澄!真是从来都不安分,总是要整出些幺蛾子,如果不是他是赵家子弟,她叫他也来猎场,这人却在想着出风头争宠的事。 出事的还是容谊。 容谊的父亲近日在地方上有功,又是个很值得信任的忠诚,她正要着重褒奖,结果他的儿子就出事了。 真是个蠢货。 不管他是不是要害人,他真是没有一点自保能力,就算她已经尽量偏向赵澄些,都架不住这个人反复作死。 眼前跪着的赵澄,还惊惶不安地看着她,反反复复的辩解不是自己。 赵德元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脸色很难看,青白交错,他本该避嫌,但还是忍不住上前替赵澄说句话:“陛下,老臣以为,贵君若真要害梅君,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明显的下手?既然并没有发现确切证据说明是贵君干的,陛下可千万不要冤枉了贵君。” 赵弘方也连忙跟着道:“陛下,臣常年用马,据臣所知,这马匹失控的缘由诸多,未必就是有人动手脚,说不定也是别的原因才导致这场意外,请陛下明鉴!” 姜青姝听他们说着,缓缓深吸了一口气。 还好。 至少鸿胪寺卿现在没有发现什么证据。 今日她就是特意来改善一下君臣关系的,她不想处置赵澄,至少也不是当着赵德元的面处置他的侄儿,害人之事不可小觑,降位都是轻的。 她说:“朕自是要看证据说话,传朕令,继续查,若查出是有人暗中害人,朕决不轻饶!贺卿与梅卿救人有功,朕事后会重赏。” 贺凌霜和梅浩南连忙谢恩。 姜青姝又看向快要昏过去的容谊,“抬梅君回宫诊治,传太医令速来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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