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冷冷拂袖,转身要走。 坐在她身边的少年下意识伸手,抓住她的衣摆,姜青姝忽然回头,淡淡瞥了他一眼。 对上这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神,灼钰心尖忽地一颤,下意识松开手。 等她走了几步,他连忙起身追上。 …… 姜青姝不是不知道是灼钰干的。 这小子是真记仇,到现在还恨着赵澄,就一心想让赵澄出丑,结果恰好撞上赵澄争强斗胜,阴差阳错地完成了一出栽赃嫁祸。 受伤的要是其他侍君,便罢了。 赵澄犯了错,她赦免赵澄就是给赵家面子,对方自然会记得这个人情,而出事之人背后的家族也会因此对赵家抱有怨气,对她没有害处。 姜青姝在这方面称得上冷血。 她对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对她而言,后宫那些人都是麻烦,既为了家族利益而自愿入宫,那便是局中人。 她迟早挨个解决了他们。 但误打误撞,偏偏就是容谊。 这个节骨眼上…… 姜青姝回宫之后,亲自去探望了容谊,还给他赏赐了许多宝物器具作为安抚,可太医令秦施诊治之后面色不佳,说容谊此番摔得有些重,还被马硬生生踩断了一条腿骨,就算那条腿不废掉,今后也只怕都要行动困难了。 容谊闻言之后,神色灰败,近乎崩溃,只望着女帝不住地喃喃,说一定是赵澄害的,求她为他做主。 可是没有证据。 容谊恨自己的渺小无力,不能对抗赵澄。 后来,后宫之中起了阵阵流言,虽然没有人敢直接说是贵君害梅君,可人人都知道梅君自从那次摔下马之后,每次陛下只要一来探望他,都会拉着陛下反复说是贵君要害他。 宫人视为都在暗中猜测,到底是不是赵贵君害了梅君?陛下不处置贵君,到底是因为没有证据证明是贵君,还是碍于手握兵权的赵家? 谣言如虎。 有看好戏者,诸如竹君崔弈,便希望这样的流言越多越好。 赵澄自然也知道别人私下里都在议论他,他在景合宫中气急败坏,将怒火全部撒在了卢永言身上。 “看你干的好事!若不是你多嘴,我又岂会平白摊上这样的事!” “哗”的一声,茶杯落在地上,发出惊心的碎裂声。 卢永言不安地站在那儿,提心吊胆地盯着面前的碎瓷,赔笑道:“贵君莫要动怒……陛下她没有真的觉得是您……” 赵澄冷笑,“陛下是看在我家族的面子上,陛下要是真的不介意此事,她为什么不来景合宫了?为什么这么多日我连求见都难?卢永言,拜你所赐,我要是从此失宠,你们卢家……” 卢永言闻言一僵,脸色苍白下来。 卢家在开国之事也是势力雄厚的名门望族,但这些年已经彻底衰败了,甚至连普通的官宦之家都比不上,去年还惹上了不少麻烦,如果不是为了寻求靠山解决家族的麻烦,他也不至于在赵澄跟前忍气吞声。 他知道,赵澄是在威胁他。 如果再不想出什么办法来,他家人一定会有麻烦。 哪怕已经无法忍受,卢永言依然咬牙忍受着对方的怒火,绞尽脑汁地想着对策,突然,他说:“贵君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毒死容谊。” 赵澄瞪大了眼睛,“你疯了?” 这已经是实在没有计策的下下计了,虽然不够稳妥,但为了在赵澄跟前将功折罪,卢永言眼底闪过阴狠的光,咬牙道:“我还没有说完……毒死容谊,然后嫁祸给苏倡,贵君还记得么,苏倡那日也去了猎场……” 赵澄不解:“什么意思?” 卢永言压低声音:“如今在别人眼里,贵君有害容谊的嫌疑,您想想……如果这个节骨眼上,容谊突然被毒死,真凶是苏倡,那谁还会继续议论您?他们的目光只会全放在下毒杀人的苏倡身上,到时,您再趁机说,都是苏倡在猎场陷害您……” 赵澄顺着他的话一想,有些动摇,但又觉得这样太过大胆疯狂。 而且陛下那么厉……这样的小把戏,真的能瞒得过去么? 他不禁犹豫道:“万一……没有成功……或者是没有陷害到苏倡身上……” 卢永言说:“这个好办,我知道梅君身边有个宫人最近缺银子,似乎是亲人快病死了,贵君只需要答应他用钱救他的家人,等到东窗事发,他便是为了他的家人,也只敢说是苏倡指使他的……” 赵澄还是觉得不够稳妥,犹豫不决。 卢永言又努力鼓动道:“贵君自己都觉得已经失宠,若再不抓紧时机,只怕竹君那些人就要抢走陛下了!您这次若是失宠了,只怕下次就再难重新得到陛下的宠爱了……” 打蛇要打七寸,卢永言这一说,赵澄果然慌了起来,一想到自己从此就要彻底失宠,再也见不到陛下,就有一阵冷汗冒了出来。 他咬咬牙,道:“好!就这么办!” — 梅君所住的宫殿日渐热闹,虽然天子不能经常抽空过来探望,但天子身边的邓大人却每日都会来看看,每次都带上很多贵重的赏赐。 但容谊并没有高兴。 一条腿断了,从此他就再不可能出头,无论现在陛下因为愧疚有多照顾他,那都是一时的。 以后等着他的,是一辈子独守冷宫。 容谊恨的是赵澄。 他巴不得赵澄还想杀他,就算是拼着一口气,他也要向陛下证明是有人害他,一定要让赵澄不得好死。 因此,那些汤药,容谊根本没有让人检查。 灼钰路过梅君宫门口,看到那些来来往往的人,脚步稍微顿住。 “侍衣在看什么?”宫人于露柔声问。 他定定地看着那边,想起那日去猎场,姜姜临走时深深地看他的眼神,心头好像被一股阴影缠绕着,心跳越来越快。 她会不会……看出是他干的了…… 可怎么会。 如果她看出来了,为什么不直接说是他?而且在她眼里,他只是一个傻子,如果知道他其实不傻,只是骗了她,只是靠装傻来博取她的怜悯、接近她,那她应该不会原谅他吧…… 灼钰渴望像正常人一样和她相处,却时时害怕她知道真相以后,会厌恶他。 少年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睛。 不行。 不能这样。 现在她没有抛弃他,一定是还没确定他在装傻,说不定姜姜仅仅只是有一点怀疑。 灼钰突然朝容谊宫中走去。 “侍衣,别……” 身后,于露慌忙要叫住他,却发现这少年头也不回,跑得很快。 于露咬咬牙,只好追上。 梅君容谊正在自己宫中养伤,那个傻子侍衣突然冲了进来,四处走走停停,时而摘花,时而在地上坐着发呆,惹得一干人不知如何是好,想驱赶他,却碍于他侍衣的身份不敢动粗。 眙宜宫的宫人都想把他拉走,但这少年看似瘦弱,力气却很大,并且滑得像条泥鳅,谁也逮不到。 众人追着他到了厨房外,眼看着里头在生火煎药,他们屏住呼吸,不敢上前碰他,怕他发狂冲进去打翻药烧了厨房,闯出大祸来。 于露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悄悄唤:“侍衣……侍衣……跟奴婢回去……” 少年怔怔地站在那儿,似乎在发呆。 于露深吸一口气,猛地扑向他,然而灼钰背后像是长了眼睛,蓦地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让于露扑了个空。 灼钰又走到院子的南面站着,又有个宫人悄悄唤他:“侍衣,看这里……这里有好吃的……” 那人手里还拿着灼钰最爱吃的糕点,想借此吸引他的注意力。 谁知灼钰只是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转开目光, 灼钰堂而皇之地在梅君宫中兜兜转转,时而盯着花发呆,时而盯着树看,时而又抓抓地上的泥,虽然不曾伤人,但让跟在身后的眙宜宫宫人都提心吊胆不已。 于露情急之下去找邓漪,邓漪又去请示陛下,得到的命令是由他去。 ——姜青姝料定他不会乱来。 灼钰就这样在梅君宫中转了整整三天,这小傻子突然惦记上了这里,倒是把两个宫的宫人都闹得头疼,以前的场景又再次重现——趁着眙宜宫的人都睡着了,灼钰溜出去了好几次。 梅君宫殿中,夜半三更,正在熬药的宫人见四下无人,悄悄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偷偷往里头洒。 那人屏着呼吸,迅速洒完毒药搅拌了起来,余光中猛地瞥到一抹修长的影子,猛地转身。 月色下,那少年伫立在一棵树边,正对着这个方向。 他似乎只是路过,很快就朝着另一边走去。 那宫人原本吓得手脚冰凉,一见是这个傻子,才猛地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这几日,这个傻子侍衣时不时就过来游荡,他们都司空见惯了。 那人又熬了一会儿药,等天蒙蒙亮时,才端着药走向梅君休息的宫室。 梅君容谊才刚刚睡醒,被宫人搀扶着坐起来,端起那碗药便低下头,只是还没开始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极为吵闹,他皱眉问:“怎么了?” 有人慌慌张张进来道:“是……是侍衣闹着要进来……” 话音刚落,拦在外头的宫人一时不备,让那个傻子侍衣直接冲了进来,容谊身边的所有人都慌乱地要拦住他,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快拦住侍衣!” “别让他靠近梅君!” 容谊抬眼看着他,灼钰奋力挣扎着,推开所有人冲到容谊的面前,像是好奇般地看了看他手中的药,然后抢过药,一饮而尽。 既是栽赃嫁祸的药,自然是发作得越快越好,灼钰嘴角流出一丝血,听到周围传来惊恐尖叫的声音。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想:至少这次,他没有再给姜姜惹祸了。 …… 后来的事,灼钰都不知道了。 黑暗里伸出无数的手,拉着他下坠,好像要沉入冰冷的深渊底部,灼钰熟悉这样的感觉,他曾经无数次九死一生,都有过这样的濒死时刻。 也许是因为这条命贱,比别人都耐冻耐打,他才苟延残喘到今日,得以享受短暂的快乐。 他没有一次不是在用命博。 这少年陷入漫长的昏迷,两个太医令都在全力救治,就连向神医学过医术的戚容,也被紧急派过去救治灼钰。 女帝雷霆震怒,拿下了那个下毒之人。 对方声称是苏倡指使自己,苏倡得知之后在女帝跟前拼命解释,可他宫中的宫人也已经被收买,侍卫在他的宫中搜出了同样的毒药。 证据确凿。 赵澄本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一次计划成功了。 可女帝却突然下令:“朕认为事有蹊跷,继续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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