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打,挨得她是痛彻心扉,却也大彻大悟。 不可测,那就不测了,她以后再也不想那么多了,如何的恩宠风光,都是陛下赏的,那还不如好好让陛下满意。 邓漪低声说:“我明白了,劳烦你替我向陛下谢恩。” 【邓漪忠诚+10】 随后她迅速吃完饭,收拾好食盒,向昌提着食盒离去,临走之前还给她留了一瓶上好的伤药,邓漪静静站在屋子里,听到外间传来脚步声,有几个同僚进来了。 他们看邓漪虚弱苍白,一脸阴沉郁色,私下里讨论道:“这个邓漪如今被陛下罚这么重,颜面丢尽,说不定还暗中记恨陛下了。” “陛下应该把她降职,此人留在御前侍奉,以后也不会尽心竭力。” “她应该还没吃饭吧?” “你管她做什么?此人迟早会被赶走的。” 同为内给事的童义闻言,倒是去伙房拿了两个馒头来,送到邓漪跟前,邓漪与此人不熟,低声谢过,也没有说自己吃过了——向昌交代过,陛下让他送饭之事,不要随便声张。 邓漪只是双手接过,佯装感激道:“多谢童大人。” …… 另一边。 三司审理案件,将曲素严格保护看守,并且收集了新的证词。 于是郜远被刑部迅速捉拿入狱。 进了刑部大牢,郜远还在拼命喊冤,他指望着大理寺的人能救他,刑部的季唐看了他一眼,吩咐道:“先打他二十鞭,给他松松骨头。” 郜远被打得哭喊不已,浑身是血,吊在刑架上发抖,甚至吓得尿了。 “还指着谁能包庇你?” 季唐冷哼道:“告诉你,进了我刑部大牢,可就没那么容易出去!今日就算是他伏岳的儿子在这里,齐国公世子被关在这里,本官也照打不误!” “来人!继续审!” 季唐转身出去,身后是郜远的惨叫声。 …… 酒肆老板的冤情非常好调查,京兆府尹乃是小官,因为上头压着无数京官,平时都是夹着尾巴做人,根本扛得住这阵仗。 很快,京兆府尹便主动写了奏折请罪,言明自己是受齐国公世子胁迫,这才失职。 姜青姝罚其降职,命吏部重新举荐合适人选。 京兆府尹一职,短短一年,居然换了七任,这职位品秩低又容易得罪人,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随后,裴朔为了撬开那荆玮的嘴,又去见了他一面。 提及朔北军,那个荆玮的表情果真是藏不住,裴朔屏退衙役,蹲下身来,凝视着他的眼睛,对他说:“无论你受到什么胁迫,或是为了什么,只要你说出来,我会帮你。你也不必害怕郜威,我们已经将他的儿子抓到刑部来了,就在你隔壁牢房。” 荆玮张了张嘴,神色灰败,只是摇头沉默。 裴朔见他不说话,便开始说自己的猜测:“五年前,吴州大都督姚蒙被先帝以大不敬之名治罪,若我没猜错,你与姚蒙有瓜葛,对吗?” 荆玮垂着头不语,被铁链束缚的双手却不自觉地捏成拳头。 裴朔又说:“你来京中,一是因为吴州待不下去了,接管吴州的官员也并不容你,二是因为姚蒙被革职下狱后,明明先帝赦免其死罪,他却死于牢中。” “荆玮非你本名,否则你无法装成普通屠夫。” “郜远为什么能让你顶罪?或者说……是郜威知道什么?救命恩人被杀,有什么事是让杀恩人的凶手得到惩罚,还要让你在意?” “还有。”裴朔又从袖中掏出另一张案卷来,说:“我调查得知,沁儿遇害当夜,郜威在家中遭人刺杀,是你么?” 裴朔猜得极准。 那荆玮越听眼睛睁得越大,唇动了动,终于哑声道:“你究竟想要什么?你真的能帮我?” 裴朔点头。 …… 随后。 姜青姝收到裴朔的另一封密信。 她展开细细一瞧,有些惊怔,沉吟道:“这个荆玮,居然是姚蒙之子。” 信中说,姚蒙下狱之后,其副将之中,选择另寻出路者各有前程,为其鸣不平者纷纷被杀,连荆玮也险些遭到毒手,后来荆玮只好隐姓埋名,只身入京蛰伏,查明父亲死因。 而郜威,正是当年在姚蒙之事中立过功的。 瓜分朔北军兵力,对其他几党也有好处,姚蒙只有死了,朔北军才算是真正散了。当时郜威受谢党提拔,在其中出过不少力,让将姚蒙死在狱中。 沁儿被杀,属实是郜威的儿子郜远自己太过嚣张导致的意外,郜远至今不知荆玮行过军,而他所制造的杀人现场,本来是打算随便陷害一人,偏偏被荆玮撞上了。 那夜,荆玮浑身是血,因为刺杀郜威未曾得手,身受重伤,他潜入义妹沁儿住处,本是想让沁儿帮忙止血包扎,却正好撞见沁儿被杀。 他重伤无法打过郜远,只能选择逃离,却被巡逻的金吾卫抓到。 因为不能说自己的身份,更无法解释这一身血的由来,于是被定为凶手。 他也不想认下这杀人的罪名,更不想为郜威的儿子顶罪,但后来,郜威为其子拜访大理寺卿伏岳,后来去监牢,认出荆玮,威胁他若将此事说出去,便将他的身份大白于天下,届时姚蒙身后之名还要再受玷污。 其实就算不威胁荆玮,仅仅靠荆玮一人申辩,这杀人之名也洗脱不了。 姜青姝定定地看了密信许久,直到赵玉珩拿着书走近内室,唤了她一声,她才回神。 赵玉珩问:“怎么了?” 她沉声说:“这个裴朔,好生大胆。” 赵玉珩走过去,她犹豫片刻,还是将手中的密信给他看了,赵玉珩看到最末一行,也顿了片刻,淡淡道:“的确大胆。” ——裴朔在信中说,姚蒙之子可堪监门卫大将军人选。 他越权了。 区区一个刑部六品小官,胆敢越过职权干涉皇帝选拔武将,不知是仗着女帝的恩宠而得意忘形,而是过于对女帝的仁慈过于自信。 姜青姝冷笑,“是朕对他太好了么?屡次三番让朕帮忙、尊卑不分就算了,如今还敢干涉此事来了!” 换个暴戾的帝王,早把他砍了。 天子选谁,那是天子的事,只要天子不主动问臣下,人臣也不可随意操心皇帝该操心的事,以免招来猜忌。 这个裴朔真是胆大。 姜青姝还是有点不满,她其实并非一个脾气好的君王,不过因为需要,大多时候表现得宽和仁慈罢了。 从她对付邓漪一事,她身边的人便隐隐能看得出来,女帝更偏好彻底驯服一个人,以手段令其敬畏、不敢违抗分毫,树立绝对的君威。 裴朔忠诚100,那也不行。 他太狂妄了。 她还在想着找机会敲打敲打那裴朔,一抬头,赵玉珩却摸了摸她的脑袋。 “此人性情张狂,虽说越权,但从诸多细节来看,此人当是有话直说的直臣,陛下可以不与他计较。” 赵玉珩斟酌道:“以他信中所言来看,他是真心在为陛下着想。” 她抿唇:“朕知道。” 就是不那么尊敬罢了。 赵玉珩见她生闷气的模样颇为可爱,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尖,说:“那我们不理他,陛下继续生气,别采纳他的建议,其他人一样能胜任监门卫一职。” 姜青姝被他捏得偏过头,睫毛颤了颤。 听到他故意说“不采纳”,她神色有些别扭,开始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嘀咕道:“那倒也……没有被气到……不采纳的地步……虽然此人越权,但说的是在理……朕也没有那么斤斤计较……” 她心里也知道裴朔的提议不错。 此一举,不仅可收买昔日朔北军旧部的人心,合情合理。而且当年姚蒙无故死于牢狱,本就不是先帝本意,如今重用其子,也是一种补偿。 她垂着头叹了口气,又重复地强调一遍:“对,朕是大度的明君,才不跟他计较。” 这么说,反而像小女孩故意在逞能了。 赵玉珩微微一笑。 在赵玉珩跟前,她很少表露作为天子的一面,刁难翰林、处罚薛兆、杖责邓漪皆是在君后不在的时候,一到他跟前,就成了任由摆布的小绵羊。 其实不是。 这只不过是表象罢了。 只看周围人对女帝日益恭敬畏惧的态度,赵玉珩就不难明白,眼前的女帝不过是正在长大的猛虎,绝不可以小女孩的眼光看她。 宫令许屏甚至私下跟他说,女帝越发有先帝的影子了。 先帝极其擅长玩弄人心、调教下属,惯会用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手段,表面是个仁慈和善的明君,实则借刀杀人于无心,当翻脸时也极其冷酷无情。 先帝也曾亲手赐死自己的君后。 赵玉珩不喜先帝,也明白许屏善意的提醒,他日日瞧着七娘,能感觉到这只猛虎正在长大——且是他亲手喂大。 少女忽然低头咳了咳,赵玉珩回神,立刻倒了杯水递给她,她低头喝完,抬头朝他一笑,两靥梨涡浅浅,尤为漂亮无害。 “多谢三郎。” 他在亲手喂大这只能咬死自己的猛虎。 并且。 万分清醒。
第44章 大理寺案12 又过了五日。 大理寺案中,荆玮突改口供,指认郜威之子郜远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并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自己真实身份全盘托出,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再结合曲素等人口供,以及刑部大牢中郜远不堪受刑所招认的口供,此案算是真相大白。 事情闹得太大,大理寺根本无法干涉,郜威一心救自己儿子,甚至暗中求去了谢府。 而谢府之中,此刻一片寂静压抑。 郜威垂首立在屋内,浑身紧绷,犹如一根僵硬的木桩,他不敢抬头,只听得盏杯互相碰撞、火炭刺啦迸溅的声音,烧得沸腾的茶水咕噜噜顶着瓷盖,无端令人紧张不安。 不远处,那位谢太傅独子,如今的兵部尚书谢安韫正在煮茶。 他仪态悠闲,长长的睫毛半垂着,面色不含情绪,仿佛全身的注意力都凝聚在手中,在对方快站不住时,才冷淡开口:“保你,容易。” 郜威正要松一口气,又听他说:“你的儿子不能保。” 郜威大惊抬首,一脸难以置信,随后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双手撑地,嗓音颤抖道:“谢、谢大人……谢大人救救我的远儿吧……” 日光下移,半入茶室,春风卷着茶香,侍从陆方静立一侧,望着地上狼狈哀求的将军。 谁也料不到在外嚣张傲慢的郜大将军,在谢府却是这般卑微胆怯。 闲散坐着的男人本在专心煮茶,倏然抬眼,露出那双冰冷狠戾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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