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笙忍不住想笑:“这般可笑的传承,倒真不如早些断了好。” 方陷微反问:“你怨我们无情,可我们谁不是这样走过来的?咱们那位窃了神力的祖宗还活着,小辈除了听话还能做什么?反抗得了?将他公之于众,外人会不会把祖宗的恶行与我族区分开,赞扬咱们大义灭亲?” 剑笙知道他们都是被迫上的这艘船,但真是为种族延续考虑,还是怕死才臣服,那就不得而知了。 方陷微道:“我们这次点天灯,改造漆随梦,是被迫,也同样揣着私心。至少我很希望漆随梦能够成功,胜过那位祖宗,最终除掉他,我族才能逐渐回到正轨上,你说是不是?” 剑笙听出她尾音里的恨意,并不怀疑她是演戏。 剑笙看向漆随梦:“和她比起来,无上夷是不是优秀多了?不知情之前执迷不悟,一旦知错,不逃避,立刻要去纠正。而咱们这位族老,想要纠正一个错误,竟然不惜去犯下另一个更大的错误。” 方陷微不生气:“我们都不过是被命运推着走的凡人罢了,不必以圣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才会活的自在一些。漆随梦,无论你有任何想法,既被推到了这个位置,先接受,等有能力之后再反抗,才是明智之举。” 漆随梦听见“被推到这个位置”,心头像是被针扎过。 想起剑笙数落他随波逐流。 这两天,漆随梦冷静下来,总是很想反驳。 他或许是很无能,但从来不曾随波逐流,自小憋着一口气,反抗命运待他的不公。 不然,他根本无法从北境走到神都去。 现在才知道,待他不公的不是命运,而是巫族的阴谋。 即使巫族给他铺就的锦绣之路,和乞丐截然相反,实际上并没两样。 从前无力抗争,时常遭人所伤。 如今无力抗争,被逼着去杀人投诚。 都是无能为力的结果。 唯有一样东西,可以真正由他支配,就是他的沧佑剑。 漆随梦弯下腰,捡起那枚阵令,搁在掌心里摩挲。 一无所有,卑贱如泥,和野狗抢饭吃的日子,他都曾经经历过。 还怕什么跌落谷底? 更何况,大海的女儿,会永远守护他。 …… 万象巫里。 自从魔神来到,场面就变得异常“和谐”。 原先嚣张跋扈的封厌被亦孤行的剑远远指着,一动不动。 另一个名叫温禁的族老,恭敬的立在铜门外。 姜韧仍站在建筑的最高处,看似神态悠闲,却不敢掉以轻心:“我来了许久,逐影,你还不打算现身?” 无人回应。 巫族人都在想这个逐影是谁。 姜韧继续道:“你忘记我是谁了?要不要我提醒你?想当年,我还是你们巫族少君之子时,你就已经贵为族老,四百多岁,寿元将近,自愿成为试验品……窃夺我的血泉,将我处决之后,没多久,你也跟着销声匿迹。如今一千五百年过去,出来让我鉴赏一下,揣着我的神力,你本事如何。” 等他话音落下,巫族众人半响反应不过来。 反应过来的,也没当回事。 魔神的话,哪里能信。 唯有猎鹿愣了片刻后,倏地想通了燕澜的症结所在。 他瞳孔骤然紧缩,想看向燕澜求证,却又像是被定了身,动弹不得。 身旁的休容瞧他这幅模样,心头跟着一骇。 姜拂衣观察周围,一切平静。 只要那个“半成品”不出现,他们离开万象巫应是很轻松的事情。 姜拂衣曲起手肘,碰了碰燕澜的手臂:“有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成功一半究竟是什么意思,如何判断的?” 燕澜恍惚回神:“我不清楚。” 姜拂衣问:“那你怎么知道漆随梦成功了?” 燕澜:“凭感觉。” 姜拂衣:“你从哪儿感觉的?” 燕澜猜测:“从他的眼睛突然失去色彩。” 姜拂衣纳闷:“九天神族看不到色彩?” 燕澜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一处异常,应该是个转折点。” 姜拂衣听他一解释,心头忽然堵得慌:“如此说起来,是我的沧佑剑踢出了他识海里的魔元碎片,帮他彻底融合了你的血泉。” 燕澜摇了摇头:“他不融合,血泉我也拿不回来,与你无关,不要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 姜拂衣自责也没用:“说起来,那枚魔元碎片阻碍了漆随梦融合,肯定不是你爹放进去的,究竟是谁放进去的?” 燕澜抬头看一眼姜韧:“咱们最初的猜测应该没错,是魔神的手笔。绝渡逢舟不是说因为救了他,才害了我。巫族这次点天灯,他肯定暗中有出力。” 姜拂衣不懂:“他究竟图什么?” 燕澜:“夺舍。” 巫族会先编造个“剑灵下凡,等剑灵适应人间,没有风险之后,神君再下凡”的谎言,必定是有用意的。 目的应是为了方便漆随梦中途被夺舍,有个说法。 那枚魔元碎片,应该和姜韧身上的魔气同源,方便他夺舍。 燕澜望向姜韧,从传音转为直说:“如果漆随梦不曾被我父亲偷走,估计早已被魔神夺舍,你的沧佑剑将那枚碎片踢出去,确实是救了漆随梦一命,他将血泉完全融合之后,无法再被夺舍。” 姜韧不太敢和燕澜对视:“从漆随梦丢掉那时,我就已经放弃了原本的计划。” 若不是绝渡逢舟请来的,姜拂衣真要怀疑姜韧此番赶来帮忙的目的:“你这是来猫哭耗子假慈悲呢?” 姜韧不知该如何解释,他不知道那是燕澜。 但在燕澜眼中,无论是谁,应该都是不可原谅的事情。 燕澜明白姜韧只不过是顺势而为:“但这剑灵先下凡,神君后下凡的谎言是巫族编造的,巫族那位世外长老,你口中的逐影,原本也打算夺舍漆随梦?” 姜韧微微颔首:“必然的。” 燕澜凝眸:“既然想夺舍,他的肉身估计有问题,或者干脆没有肉身……” 灵魂状态,力量体? 姜拂衣正顺着他的话想,燕澜倏然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姜拂衣险些摔倒,回头瞧见燕澜在周身布下一道禁制结界:“你做什么?干嘛将自己封起来?” 燕澜一拂袖,寄魂被他甩出来。 又拎着它粗短的脖子,将它拎至眼前。 寄魂先前已被唤醒,一直在听着外界的动静,此刻瞪大眼睛诧异道:“主人,您不会怀疑我吧?” 燕澜不怀疑,寄魂千真万确只是个储存法力的容器:“你从前寄生于历任少君魂魄,因为虚弱,时常长眠。自从跟随我,变得精神了许多?” 寄魂点头:“是的呀,我在您身边这一年里清醒的时间,比从前几千年加起来还要久。” 说着,寄魂突然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大祭司将我给您之前,把逐影的力量体塞到我身体里了?我体内力量增多,才会精神?” 燕澜道: “你不可能承载全部,还浑然不知,逐影应该能够分裂,只放了一小部分进去,算是他的分身……” 寄魂心里发毛,又很感动,主人竟然不怀疑它。 “我自小骄傲,认为自己必定觉醒金色天赋,一直不愿接受寄魂,是大祭司占卜说巫族将有灭族之灾,我才决定接受。我正想不通,为何要将自家宝物硬塞给我……” 燕澜提着寄魂,环顾四周,心有戚戚,原来自己在巫族的每一步,背后都充斥着危机,“其实是夺舍漆随梦没了指望,逐影前辈想要试试借用我的躯壳,只可惜寄魂根本无法寄生我,反过来,我因为镇压寄魂,将您这道分身,给镇在了寄魂体内,不知道诛了这道分身,对您会有什么影响?要不要我来试试!”
第110章 寄魂吓的止不住哆嗦:“主人……” 它体内封存着许多力量,除了巫族那位老祖留给后世点天灯的金色天赋。 每次寄生的少君,最后都会将法力留存在内,留给后代使用。 作为一个容器,寄魂没办法分辨体内哪一部分的力量,才是属于那个坏家伙的分身。 燕澜若想诛杀逐影的分身,就得将它整个毁掉。 而姜拂衣望着燕澜手里小熊模样、抖若筛糠的寄魂,微微愣了愣。 燕澜不说,她很难想到。 姜拂衣对神族的了解,远不如燕澜。 关于巫族的亡族预言,以及燕澜接受寄魂的原因,仅是一知半解。 因为燕澜是个喜欢将重担和压力全都藏在心里的人,极少对谁倾述。 姜拂衣也从没试过引导他倾述出来。 她知道,燕澜并不是憋闷在心中,他有足够的能力去纾解大多数的负面情绪,从而维持内心的稳定。 这是一种令姜拂衣非常羡慕的能力。 但此刻燕澜拎着寄魂逼问逐影的模样,显露出几分恼怒。 眉眼冷肃,语气严厉。 令她想起燕澜后灵境里的那个“怪物”。 姜拂衣慌忙朝他靠近。 但燕澜在周围布下了结界,她只能紧张的提醒:“燕澜,你先冷静一下,终究是他们小看了你,并没有成功。” 燕澜摇了摇头: “不必担心,我没事。” 他的恼怒不是被心魔激起来的。 燕澜之前所知道的一切真相,都只是他和巫族之间的恩怨。 唯独选择接受寄魂,是姜拂衣从棺材苏醒,来到万象巫以后。 而他镇压寄魂的过程,也是在护送姜拂衣前往神都的路上。 倘若燕澜当时没能镇压住,被逐影控制了躯壳,那么陪伴在姜拂衣身边的人,就变成了逐影。 当时姜拂衣和他还不熟,恐怕分辨不出来。 逐影一旦发现姜拂衣是能够铸出名剑的石心人,不知会利用他的躯壳做些什么。 燕澜不敢去想。 “逐影前辈,真不打算出来?”燕澜空着的那只手,逐渐凝结出光芒,笼罩在寄魂的头顶。 寄魂虽然很害怕,却没有喊叫或者挣扎。 它和燕澜相处了这么久,相信燕澜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牺牲它。 它早说过,它这次的主人和之前的都不一样,从不做孰轻孰重的选择题。 如此一想,寄魂又觉得自己不能太冷静,不然那个坏东西便会知道主人不过是吓唬他。 于是寄魂开始蹬腿,大喊大叫:“不要杀我啊,我从前也是为了生存,才会和巫族结契,为他们储存力量,他们做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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