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凡迹星为人处世极有原则,一旦答应为对方医治,绝对不会泄露病情。 因此许多人寻他治疗隐疾。 燕澜很想知道那头潜藏于自己身体里,充斥着暴戾之气的声音,究竟是自己的心魔,还是被封印的怪物。 吃完饭,姜拂衣要出去采买一点用品,填充一下同归,路途上使用。 上次柳藏酒借她的钱,还剩下一些。 燕澜本想直接往同归里放些金子和晶石,忍下来:“我也要去采买一个空置的储物戒,以备不时之需,一起吧。” 他跟着结账便是。 姜拂衣还在想要不要去幽州的事儿,敷衍点头:“好。” 两人出去客栈,并肩往街上走。 走出挺远距离,姜拂衣才发现两人这样一言不发颇为尴尬,寻思个话题。 想起燕澜当众解释剑笙前辈的“令剑”天赋,她问:“休容早就告诉我,你们巫族人没有姓,名字都是占卜得来的,难道从剑笙前辈出生时,就能算出他将来能以音律号令旁人手中之剑?” 燕澜微微提起唇线:“算不了那么准确,一般是在我们周岁时才起名字,和抓阄差不多,从许多龟甲片之中,抓出一个两个。我父亲抓的是笙和剑,都以为他将来会是乐与剑双修,没想到是令剑。” 原来如此,姜拂衣又问:“休容的名字呢。” 燕澜解释道:“休容在我族字典里是一种草药,后来她觉醒了草木之灵。” 姜拂衣:“猎鹿?” 燕澜皱起眉:“他抓了鹿甲,但那鹿甲是裂开的,他原先叫做裂鹿。少年时,他弓箭精通,箭术极佳,极善捕猎妖兽,因此将裂改成了猎。” 还挺有趣,姜拂衣仰头看燕澜:“那你抽到了什么?” 燕澜已知会问到自己身上,表情略不自然:“一片刻画着燕子,一片刻画着海上的浪花。” 姜拂衣想来也是:“代表着海燕?觉醒什么天赋?” 燕澜下颚紧绷:“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我一直不曾觉醒过天赋。” 姜拂衣知道:“但不是能够推测吗?” 海燕可以推测出什么天赋? 飞行精通? 这对于燕澜来说,也未免太简单了吧? 燕澜的神色愈发不自然:“为我们取名的大巫,说我抓的不是天赋,是情缘。” 呀,姜拂衣支棱起耳朵。 此事在万象巫并非秘密,燕澜无需隐瞒:“以龟甲推测天赋的规律,那位大巫说,‘燕子’,代表与我有缘的女子是只鸟妖。” 姜拂衣心道怪不得呢,燕澜好像很喜欢羽毛,独自飞行时使用的是黑羽翅。 带她回来客栈所使用的纸鸢法器,也黏着许多的羽毛。 若是飞翔于高空,旁人恐怕会误以为是真鸟。 姜拂衣正在心中数着海鸟的种类,听见燕澜冷冷说:“至于‘海上的浪花’,大巫偷偷告诉我,大概是此女极为滥情,我可能是她养在大海里的一朵浪花,一条鱼。” 姜拂衣:“???” 这个预言从小梗在燕澜心头,因此他对身边示好的异性都比较排斥,包括一起长大的休容。 连带着也非常讨厌鸟类,诛杀邪恶妖修,最喜欢铲除的就是邪恶的鸟类。 并在万象巫施了阵法,方圆三百里,除了豢养用来报信的黑雀,旁的鸟类一只也别想靠近。 姜拂衣此刻终于回忆起来,万象巫藏于十万大山内,鸟类应是极多的,她却只见过黑雀。 燕澜会有这么多羽毛类的法器,也不是因为喜欢羽毛,而是从恶鸟身上拔的够多。 姜拂衣险些笑出声。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那位大巫分析错了,你们占卜名字,通常都是用来占卜天赋,他不懂情缘也说不定。” 姜拂衣感觉这种解释也未免太离谱了,“何况就算是分析天赋,龟甲所示,也还有其他的含义。” 燕澜背着手,眉目之中透出冷淡:“哪一种解释对我而言都无所谓。” 情缘之事他自小反感,长大了更是没有半点兴趣。 姜拂衣思忖着问:“给你们起名字的大巫是不是单身啊?” 燕澜狐疑地看向她:“你怎知道?他确实不曾娶妻。” 这就对了,姜拂衣试图分析:“大哥,这情缘和天赋不一样,风花雪月之事,原本就该想象的浪漫旖旎一些。‘燕子’,你不要从字面意思去理解,不如想一想它的寓意。比如说,它们属于候鸟,会在寒冷的时候,从北方万里迢迢飞到南方去。而‘大海里的浪花’,也不代表滥情,预示着她从海上来。结合起来,就是说有个姑娘……” 等一下,姜拂衣突然顿住了。 她原本想说,有个姑娘会从寒冷的北方海域,被命运的浪潮推送去温暖的南方,来到燕澜身边。 但她忽然想到,自己不就是从寒冷的极北之海,去到温暖的鸢南万象巫,见到了燕澜吗? 若按照这样的解释,他的名字,代表的是她? 燕澜见她话说一半:“怎么了?” 姜拂衣头皮发麻,微不可察的从他身边挪开半步:“我哪里敢质疑族中大巫啊,风花雪月的解释才是最漫无边际,最靠不住的。大哥的顾虑不无道理,往后还是小心点鸟妖吧。”
第21章 “那是自然的。”燕澜从未有一天忘记过提防鸟妖。 毕竟其他预言会随着时间模糊,而他从一岁开始,顶着‘燕澜’这个预言,几乎每天被人提醒一遍,想忘记都难。 姜拂衣皮笑肉不笑的“哈哈”两声,问道:“那你就没有想过改名么?” “我提过多次,但族老们不准我改。”燕澜目光冷冷,“说此乃族规,必须按照龟甲所示取名,尤其我还是少君,更要以身作则,否则要我从族谱之中除名。” “改个名字罢了,这样严重?”姜拂衣没想到,“猎鹿不就改了?” “他改的同音不同字,而且可以确定是大巫搞错了,并非裂开的裂,而是打猎的猎。” 猎鹿改过名字之后,少年时期的燕澜立刻找那位大巫抗议。 大巫却说,除非燕澜也能证明是他错。 燕澜直言自己此生不会有情缘,除了无法成妖的黑雀,其他鸟类全部赶走,他自己也会待在族群领地里,一辈子也不出这十万大山。 大巫却说缘分之事可由不得他,必须要证明才行。 燕澜问,那等自己到了适婚之龄,迎娶一位人族女子,是不是就能证明? 大巫说不能,成婚也有可能会和离。 生命中该遇到的人,终究会以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遇到,无处可逃。 燕澜和他争辩了好几日,争辩到最后,大巫终于让了步。 他答应燕澜,等燕澜快要寿终正寝的前十天,若还不曾遇到那只滥情的鸟妖,允许他在族谱上改名字。 燕澜简直要被气死,到那时都快死了,还改什么名字。 凡骨境界,人最长的寿命约莫在一百五十岁左右。 突破凡骨,成为人仙,除了容貌会从突破那一刻停驻,寿命也会延长到五百岁左右。 从人仙成为地仙,已知寿命可达千岁。 燕澜若是有缘突破地仙境,这个预言将伴随他整整千年。 “不提了。”一想到一生都要顶着这无耻鸟妖的‘名字’,燕澜心口就憋闷的厉害。 姜拂衣在旁默默听着,大气都不敢出。 忍不住偷偷瞄他一眼,看得出来他对“燕澜”两字是真的芥蒂极深。 平时多么冷静的人,哪怕上次因为寄魂来质问她,说是走火入魔,眼底也只是涌现出戾气。 都没像现在这样鲜活的流露出生气的表情。 但姜拂衣没办法安慰他。 连她都在不停给自己洗脑,大巫的解释不会错,燕澜你认了吧。 “燕子”肯定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就是意味着鸟妖。 绝对不是一种寓意,绝对不是她以为的什么“从北到南,寻找温暖”的寓意。 救命! 姜拂衣好不容易有了个又阔绰又有本事的大哥,可不想大哥对她发展出什么情缘。 那她便要逃了。 无法再拜剑笙前辈为师。 万象巫也再也不是她的退路。 燕澜往前走出去一丈左右,发现姜拂衣停在了后方,龇牙咧嘴的,还不停用手指揪着自己的额头。 他蹙眉:“阿拂?你怎么了?” 姜拂衣打了个激灵,又平静道:“哦,我刚才想起点旁的事儿。” 她赶紧快步追上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越是如此,越是要和往常一样。 她待燕澜若起变化,那可能才真是变化的开始。 何况她也同样是猜测罢了,大巫会错,她更会错。 没准儿“燕澜”还藏着什么更深的含义呢,还是不要庸人自扰了。 …… 姜拂衣采买了许多的物品,才刚问过价,燕澜立刻付了钱。 姜拂衣一句也不拒绝,展现出自己极为庸俗的一面。 买完之后,两人一起回客栈。 逛了趟街,姜拂衣能感受自己身体无碍,第二天一早,他们三个再次启程。 直到步行出了云州城,姜拂衣才停在路边询问柳藏酒:“如果我说,咱们拐弯去一趟幽州,你怎么看?” 柳藏酒微微错愕:“去幽州?很危险吗?” 姜拂衣摇头:“不知道危险不危险,是想去拜见一位擅长医术的前辈,瞧瞧我的‘心病’。” 柳藏酒纳闷:“那就去啊,干嘛这样郑重其事的问我。幽州是云巅国境里最乱的一处地方,我还以为你是要去打架。” 姜拂衣顾虑的是:“咱们之前说好,你只负责带路去往神都,而幽州南辕北辙,你又着急找你三姐……” 柳藏酒无语,摆了下手:“幽州才多远啊姐姐,能浪费多少时间?我是在找她,但也不是心急火燎,不然二十年了,我不得变成疯子?” 他一直是一边坚持不懈,一边随遇而安。 姜拂衣就喜欢柳藏酒这种性子,遂不再犹豫,看向燕澜:“那咱们去一趟幽州吧。” 去找凡迹星这事儿,燕澜则显得有些随波逐流:“好。” 正准备从储物戒中取出陆行法器,燕澜倏然转身看向后方。 姜拂衣也跟着朝背后望过去,眉头不自觉的微微皱起。 只见漆随梦从城内走出来,看样子是奔着他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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