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随梦也摆了下手:“没事儿。” 姜拂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于洞口,融入雪幕里,不是错觉,这小子自从醒来之后,确实和从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半个时辰后。 嘭! 山上像是雪崩,震的姜拂衣从小憩之中惊醒。 不一会儿,漆随梦狼狈的回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姜拂衣紧张问道:“又出什么事儿了?” 漆随梦忙解释:“没事,只是我试剑搞出来的动静。” 他注视手里的沧佑,似乎还震惊于方才施展出的力量,“珍珠啊,我忽然发现……” 姜拂衣:“嗯?” 漆随梦只是回忆起自己过往走过的路:“我忽然发现,那些我自小憎恨过的人,以及萦绕在我心中一个个过不去的坎,随我刚才使出的一剑,似乎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该怎么和你形容呢,如同说书人口中讲的那句话,轻舟已过万重山……” 姜拂衣先打量他的脸,确定他不是在说谎。 又望向沧佑,难道是剑意影响了他? 这变化也未免太过惊人。 漆随梦屈起手指,弹了一下剑身,“铛”的一声。 眉间显露出睥睨之色,他笑道:“见识过力量,感受过力量,不禁感叹自己从前眼皮子太浅,和那些人有什么好计较的,一群蝼蚁罢了。” “蝼蚁?” 姜拂衣愣了一下,禁不住笑自己天真,他还是那个他。 …… 当然还是他。 燕澜从来不认为,那枚始祖魔元碎片被踢出去之后,漆随梦就会性情大变,和如今的他完全重叠。 一个是始祖魔元之力伴随着他的成长,不容易祛除干净。 一个是魔种不会凭空塑造人的性格,只会引动人本性里的邪念。 这种邪念不只漆随梦有,燕澜同样有。 尤其在大祭司占卜出巫族将有灭族之劫后,燕澜就曾生出过邪念。 若闻人氏再有异动,云巅再次攻打万象巫,他很想打开五浊恶世的大门,将人间清洗重塑。 但燕澜始终是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极力压制。 出来走动一圈,发现怪物逃出封印之后,他意识到巫族的灭族之劫,可能和这些大荒怪物有关系。 燕澜的心反而静了下来,因为这原本就是巫族的职责,灭族也是死得其所。 再回想之前那段时间的挣扎,禁不住后怕和反省。 而漆随梦自小就被引出了内心的邪念,甚至不知这属于邪念。 不纠正,即使身怀能对抗魔化的力量,他也不容易改变。 万幸的漆随梦如今只有十二三岁,遇到了姜拂衣和她的沧佑剑。 姜拂衣会教导他。 沧佑剑也会指引他。 他将越来越好。 事实也如燕澜猜测的那样,之后姜拂衣的记忆碎片,在时间上跨度越来越大。 半年、一年、两年。 人总是对“痛苦”印象更加深刻。 这说明令姜拂衣痛苦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少。 她的身体不再像之前那样容易生病,漆随梦也很少再给她惹什么麻烦。 她不断适应,逐渐成长,变得越来越爱说笑,越来越有如今的影子。 虽然眼珠子烫的厉害,但燕澜能够瞧见她长大的过程,也是一种欣慰。 直到记忆之中出现了亦孤行,燕澜唇角那抹笑容才逐渐消失。 根据亦孤行的讲述,他现身不久,无上夷便来了。 事情发生之地,距离神都仍有一定距离。 但距离祁山不算太远。 祁山小洞天附近,座落着无上夷的一处行宫别院。 这位云巅国的大国师喜好清净,其实很少待在位于神都的天阙府内。 再说漆随梦和姜拂衣遭遇危险,狼狈的杀出重围,还是燕澜从亦孤行口中得知的。 因为这些危险在姜拂衣心中,估计已经算不得大事儿,记忆碎片半分不显示。 唯独亦孤行的现身,才给她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 除了棺木隐,亦孤行是她这一路见过修为最高的人。 汪洋火海一般的枫树林里,亦孤行翩然从天而落,阻挡住两人的去路,周身半步地仙的气息,很难遮掩得住。 …… 才刚刚摆脱一伙邪修追兵,漆随梦已是精疲力竭,只想躺下歇一歇,却被这股气息冲的头皮发麻,立刻召唤出沧佑剑,挡在姜拂衣前面。 亦孤行途经此地,被自己颤动不止的本命剑引来,且知道问题出在眼前的小姑娘身上。 但随着漆随梦出剑,亦孤行的目光又禁不住被他吸引,赞叹道:“好一柄绝世之剑,可惜尚未完工,你小子是从哪儿得来的?你又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这气息,似乎与自己的剑颇有几分渊源啊? 而且这小子连根骨都隐有剑气流动,天生是个修剑的好苗子,若无门派,不妨收为弟子。 漆随梦感知到了他身上有股异于常人的气息,低声道:“珍珠,他好像是个魔修。” 姜拂衣也感知到了,且此人身上的魔气,和之前漆随梦释放出来的魔气似乎有些类似。 “珍珠?”亦孤行听到漆随梦喊她的名字,与此同时,他本命剑又在储物戒中狂颤。 他忍不住朝前走去,语气颇为亲切,“小姑娘,你是哪里人?家中父母是谁?” 为何要问父母?姜拂衣从漆随梦背后露出一双狐疑的杏核眼,看向亦孤行。 虽是魔修,但他好像并无恶意,且目光瞧着极为友善。 母亲曾经说过,倘若自己出现在父亲方圆,父亲是可以感知到的。 此人修为应是极高,难道…… 姜拂衣心神一凛,立刻从漆随梦身后绕了出来。 正要询问他是不是剑修之时,听到一个冷峻且威严的声音由远及近,碾压而来:“夜枭谷主大驾光临我云巅国境,怎不提前送张帖子,我天阙府也好来恭迎一二。” 亦孤行感知到他的修为,心道不妙:“天阙府君?” 姜拂衣的脊背一瞬僵直,她上岸之后历经千辛万苦想见的人,竟就这样出现了? 她和漆随梦一起追着声音望过去,远处枫林沙沙作响,却并无人影。 正不解,无上夷的声音突然又在两人背后响起:“他是我膝下最小的弟子,漆随梦。修剑的好苗子世上多得是,还望谷主高抬贵手,去寻他人吧。” 姜拂衣惊了一跳,后颈泛起一层鸡皮。 旋即肩膀被一只温暖的手扣住。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眼前光影一晃,她便和漆随梦一起出现在了万丈高空,跌坐在一块儿玉令形状的飞行器上。 姜拂衣和漆随梦互视一眼,又齐齐扭头。 无上夷伫立在两人背后,他身形很高,穿着蓝白相间的飘逸纱衣,与这高空的蓝天白云相得益彰。 墨黑长发拢的一丝不苟,束发用的玉冠明明质朴简单,却透出一股如磐石一般的厚重感。 且他的容貌和声音颇为相似,剑眉星目,不苟言笑,带有几分威严,极符合他云巅大国师的身份。 无上夷的视线一直凝在漆随梦身上,眉头也始终深锁。 漆随梦被他注视的头皮又是一阵发麻:“前辈,你刚说我是你的徒弟?我叫漆随梦?” 他隐隐记得自己的名字里,是有个“七”。 所以才说自己叫做“阿七”。 无上夷长长叹了口气,瞧上去甚是心烦:“不急,你的事情稍后再说。” 尔后转眸望向一直盯着自己打量的姜拂衣,“你是来寻我的?” 姜拂衣站起身,大着胆子走到他面前去,眨了眨眼睛,反问一句:“府君是冲着徒弟来的,还是冲着我来的?” 无上夷凝视着她,质疑道:“我苦苦寻他十六年,不曾想寻别人时竟然撞见了他,也未免太诡异了些。” 姜拂衣回望他漆黑的瞳仁,此人喜怒不形于色,窥不出一丝情绪:“听您的意思,您是因为感受到了我,特意来寻我的,对不对?” 话音才落下,她眼前倏然浮现出一柄质朴的剑。 无上夷与她隔剑相望:“不是我,是它想要寻你。” 姜拂衣微微睁大眼睛,不经允许便伸出手,触摸上剑柄。 刷。 她拔剑出鞘。 无上夷原本沉静的瞳孔现出惊色,强行撑起来的戒备却顷刻间消散几分。 他心知,她与他之间牵绊极深。 姜拂衣感受到剑中蕴含着母亲的气息,眼眶忍不住泛红。 她抬头仰视无上夷,小心翼翼又委委屈屈地试探道:“前辈,这柄剑您是从哪儿得来的?” 无上夷答道:“冰原小洞天所赠。” 姜拂衣微微愣:“冰原小洞天?” 无上夷颔首:“已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我体内因有一股燃烧的真火,时常抵抗不住,便去往寒冷的北境。那里有一处冰原小洞天,我将自己冻在一块儿寒冰里,待寒冰碎裂,我苏醒之时,此剑在我身畔,自然是小洞天所赠。” “此剑明明是我娘送的。”姜拂衣原本就是来替母亲讨说法的,一路吃了无数苦头,却听这贱男人一本正经的胡诌,“不想认我就不认,直说便是,你在那鬼扯什么谎话?” 无上夷:“……” 多少年不曾听见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还是个黄毛丫头。 无上夷满腹疑惑:“你的母亲究竟是谁?” 能够拔出他的本命剑,或许此剑真是她母亲所铸。 可是她最后那句话,无上夷无法理解,“我认你什么?” “堂堂天阙府君,连认都不敢认?”姜拂衣讥讽,“您得了我娘的好处,如今贵为一方剑君,就这点儿魄力?” 无上夷实在是被骂的莫名其妙,偏还生不出一丝脾气,多少令他察觉到了异常。 他沉思良久:“小姑娘,你认为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真能装模作样,真是厚颜无耻,姜拂衣扬起手里的心剑,气愤的指向他:“你当年得了我娘的剑,答应等有本事之后回去救她,为何迟迟不归,总得有个说法吧?还有,你离开之时,知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 无上夷更是不解:“你的意思是,你是我的女儿?” 姜拂衣冷笑:“我没你这种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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