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嘴上说着自己什么都愿意抛舍,到头来却是逼迫她舍弃一切。权力、荣耀、为之拼搏了半生的身份,没有了这些,她还剩下什么? 而朱庭瑄自己什么都没有失去,不,他还是失去了的,他失去了一个功高震主的少年侯爷,失去了一头在他的卧榻之侧酣睡的猛虎。 是失去,还是扫清? 是爱意,还是忌惮? 明明是演的成分更多一点,但想到此处的时候,李正玉还是不由心寒。 朱庭瑄挨近她坐着,示意李炳带着其他人出去。 李正玉见他靠近,微微将身子朝一旁侧了一些,这才说道: “陛下将权力与皇位传承看得至高无上,起初并不愿为了臣惩处您寄予厚望的皇子。但陛下知道吗,臣从来没有想要同四皇子比较过,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臣则位卑职低,可在陛下的眼里,臣与他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李正玉那双有些疲惫的眼中跃动着朱庭瑄从未见过的光,耀眼而灼热,令人目眩神迷。 “在陛下眼里,比起皇位,比起江山,这世间万物都轻如鸿毛,这便是陛下的‘万物齐一’,您已经得道了啊。” 李正玉轻笑,她见朱庭瑄迟迟没有要反驳的意思,觉得有趣极了,眼中的火焰愈烧愈旺,甚至染上了些许癫狂,语速也加快了几分:“陛下无从辩解,因为陛下不是为了臣而惩处襄王,陛下放弃他,是因为陛下认为会有更优秀的继承人来代替他的位子。” 李正玉握着朱庭瑄的手,在他惊诧的眼神下将他的手掌死死按在了自己小腹上,触手的柔软让朱庭瑄胆战心惊,在梦中他曾无数次将手覆盖在李正玉纤细的腰肢上,倾泻自己的爱意与欲望,但此时充盈在他心中的却不是欲|火,而是无法言说的痛苦与迷茫。 “陛下是为了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存在的、现如今连个影子都没有的东西而惩处他,不是为了臣。”李正玉的语气突然轻柔起来,但眼底依旧是明晃晃的嘲讽,“当然,陛下对臣的爱在此刻终于体现了,后宫之中有佳丽三千,这天下也还有那么多女人,他们所有人都有可能成为未来太子的母亲,但陛下偏偏选了臣。” 见朱庭瑄似乎要开口说话,李正玉抬手按住了他的唇,继续未说完的话,声音温柔和缓,如同潺潺的溪流,如同一缕即将随风而逝的轻烟。 “但臣难道是什么很贱的人吗?陛下对臣的爱有无数前置条件,口口声声说愿为臣割舍所有,陛下的行动却告诉我,臣在您心里其实不过是一个打发时间的玩意儿。” “在所有打发时间的东西里,陛下……最爱臣。” “陛下杀了李正玉,便是抹去了臣为之奋斗的所有荣耀和存在的半数意义,但陛下似乎并不在乎。” 李正玉松开了朱庭瑄的手,她发丝柔顺的垂下,整个人也因为药物的作用缺少了几分攻击性,但话语却如同最为锐利的刀锋,刀刀往朱庭瑄的心口捅。 朱庭瑄终于明白了她的所思所想,窥见她眉眼间的疲惫,一时间心如刀绞。他没有想到李正玉竟有这样的心结,怪不得她郁郁寡欢,怪不得自己总是难以得到她的回应。 “对不起,温如,对不起。”一开始的时候,他的爱意的确不像现在这般深,那时他的心中甚至会闪过一些极为恶劣的念头。 如果小四继位,他不会放过温如的。前朝魏宣帝在驾崩后赐死了皇后,他为什么不能带走一个西厂提督?他们一起过奈何桥,下辈子依旧能长相厮守。 但随着他的爱意越来越深,比起与她共赴无间,他更想她能好好活着,无病无灾。 他决定让伤害了她的朱佑辉付出代价,甚至还精心挑选了借口,后来思索了许久,又觉得没有借口的厌弃,可能才是最好的惩罚。 至于下一任皇帝……五皇子和六皇子也未必就废物到了那般田地,再是烂泥扶不上墙,当一个守成之君还是勉勉强强合格的。 再后来,几次无端的幻梦的指引下,他知道了李正玉的秘密,现在他依旧记得那时的自己是如何欣喜若狂。 他们不仅能长相厮守、诞育子嗣,最重要的是,他们死后可以同葬一处,这世上的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他的妻,她可以不受任何质疑与揣测地站在他身边。 史书之上,她的名字会紧紧挨着他。 无边荣宠、万千宠爱,他都可以光明正大地给她。 朱庭瑄像是呓语一般,将自己心里的所有话都说给李正玉听,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无措的孩童,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自己的语言,也忘记了如何用技巧打动人心。 “所有的荣耀,朕都会给你。温如,朕只是想光明正大地爱你,让你成为朕的皇后、朕的妻子。” 他急于知道李正玉的想法,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双从他开始说话时便始终低垂着的眼睛,试图分辨其中的情绪。 他缓缓地凑近,想要仔细瞧一瞧她的表情,见她没有抵触,目光不由被她那花瓣一样的唇吸引了,唇瓣缺了些血色,让人心中痒痒,想让它红润起来。 他慢慢挨近,速度慢到李正玉随时都能将他推开或者给他一个巴掌,但李正玉没有丝毫的反应,就像是默许了他的靠近。 他的心头弥漫起丝丝甜意与喜悦,她的眼中未必全然没有他的身影。 就在二人呼吸交织,唇瓣快要贴在一处时,李正玉的身子突然微微往后撤了一些,她抬眸看向朱庭瑄,换了自称,说道:“陛下既然如此爱我,愿为我抛舍一切,不知是否愿意为我抛下皇位呢?江南山清水秀,水土养人,陛下可愿与我择一小镇结庐隐居?那时陛下还可以做太上皇,虽没了权力,但依旧荣耀加身。” “温如。”朱庭瑄注视着她那双情绪翻涌的眼睛,轻声道,“你的想法太天真了。” “不是臣天真啊,陛下。”李正玉轻叹一声,再抬眼望去时,眼前哪还有无措的孩童,只有一个威严沉稳的皇帝。 你不愿意失去权力,又凭什么认为你给我的所谓宠爱与荣耀便能盖过权力与功绩呢? 朱庭瑄的手缓缓抚上李正玉的后脑勺,他用的力气不大,但李正玉缺乏睡眠又中了药,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她只感觉猝不及防之下朱庭瑄的身体便覆了过来,极具侵略性的气息让她呼吸一滞,紧接着便是唇与唇相贴、牙关失守。 朱庭瑄身上的温度极高,烫得她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她浑身无力,想抬起手推开朱庭瑄,却被他一把攥住双手压在胸前。 朱庭瑄虽尽全力温柔,却实在是缺乏经验,只一味攻城略地,让李正玉连换气的机会都没有。 李正玉喘不上气来,身上浮现起一层淡淡的粉,从脸颊两侧一直蔓延到脖颈上,眼中也浸润了泪意,她双目无神地望向床顶,又在下一波侵袭中闭上眼睛忍耐。 她想去咬朱庭瑄的舌头使他吃痛,却被他敏锐地察觉了。朱庭瑄伸手牢牢箍住她的下颌轻轻啄吻了几下,终于大发慈悲结束了这个漫长的吻。 李正玉呼吸迟迟难以平复,失神地躺在床上急促地喘着气,她虽极力克制,但仍是遮掩不住眼中的春意,只能无力地闭上眼睛,却不知她合眼时颤抖的睫毛与晕红的眼尾让人愈发心痒难耐。 她这幅模样实在牵惹人心,朱庭瑄的手试探着搭上她的腰肢,李正玉轻轻一颤,心念电转,三分真七分假,积蓄了许久的眼泪落了下来。
第24章 听说陛下觊觎我(二十四) 朱庭瑄眼底的情欲令李正玉吃了一惊,她刚才还为他的话有过片刻的动容,现在她只想一巴掌扇醒当时的自己。 但凡她手边有把刀,她都要把他送下去。 见朱庭瑄似乎还要动作,李正玉无力地抬起手抚上自己的胸口,眉头轻蹙,呻|吟起来。 朱庭瑄的头脑霎时间清醒了,他见李正玉神色痛楚全然不似作假,想要将她揽在怀中,却又不敢冒然移动她,急出了一头的冷汗,忙将李炳喊进来让他去传太医。 贺太医随宫女在夜色中快步行走着,觉得这天下之大估计没有比自己还要悲惨的人。 他进了屋,给李正玉把了好半天的脉,无论怎么思索都觉得这绞痛来的毫无道理,武安候确实是中了会使人浑身无力的药,但与此病毫无干系,且他的敏锐让他意识到最好还是不要说出来,最后只能顶着皇帝威严的眼神,恭敬道:“想是情绪波动太过剧烈的缘故。” “我喘不上气。”李正玉适时说道。 贺太医看李正玉脸上的痛苦不像是装的,但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啊?他可是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太医。 转念一想,有时候做人就是要难得糊涂。 朱庭瑄让贺太医去外面候着,李正玉一直喊胸口疼,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了又说头疼,朱庭瑄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又是倒水又是帮她按摩头,足足折腾了一整夜。 不得不去上早朝的时候,朱庭瑄将李正玉交给宫人们照顾,对左右又是一番事无巨细的叮嘱,待要离开时,眉眼间一片倦怠之色,看上去比歇在床上的李正玉还要憔悴数倍。 李正玉见他走了,抬抬手让侍候的人都出去,合眼睡下了。后半夜完全没睡,她头晕得厉害。 此后数日,朱庭瑄几乎完全被她牵绊住了。朱庭瑄从宫人们口中得知,李正玉有时会旁敲侧击地询问他们后宫里的妃嫔们遣散得如何了,他一时间喜不自胜。 她会在意这个,想必对他也不是抱着完全抵触的态度。因着这一点,即便李正玉由于身体不适完全不给他好脸色,他也甘之如饴、怀着期待。 前朝的大臣对朱庭瑄遣散后宫的决定多有异议,认为不符祖宗法制,而且他的理由也有些离谱,只因为道长卜的一个卦象便要将后宫遣散,简直是荒谬至极。他们冥思苦想,也想不出皇帝是什么时候开始信奉道教的。 但朱庭瑄下定决心要将此事在立后之前完成,不然到时候压力就会全都转移到李正玉身上去了。 李正玉关心此事的进展,自然也有其缘故。她行事不择手段,却不是那种全然视他人命运如无物的人。 便当她是虚伪吧,在达成目的的前提下,她也不愿后宫那些无辜的嫔妃在逼宫中受苦甚至丧命。 而且她也需要用宫人的“通风报信”麻痹朱庭瑄,不过,每每看见他眼中担忧却不失欣喜的情绪,她心中时常有说不出的感觉。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李正玉在那夜“受惊”之后顺理成章地病了,不仅一直不见好,看上去还越来越严重。 朱庭瑄又是担忧又是焦急,眼底甚至还暗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他在保证消息不泄露的情况下召集所有太医为李正玉望闻问切诊断了一番,得出的结论都是“诊断不出问题,可能是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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