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菁瑜自觉肩负重任,务必要把霍青毓全须全尾的带回梁国公府。哪里受得了齐国公夫人一竿子把人支得那么远。恼怒慌乱之下,说话也不太客气,臊的齐国公府上上下下脸面通红。 齐国公夫人也想到了自己的唐突之处——虽然她自己是好意,想叫霍青毓跟着起哥儿一起去辽东面见夫君,也好叫夫君当面酬谢恩人——她如今身在京城,虽有个一品诰命的身份,却也不过是个看着光鲜的花花架子。倘若她真有半点儿权柄,也不至于幼子被人拐走也无能为力,还要等着旁人临危解救。 如今三夫人的娘家因事获罪,齐国公府也因此事贻笑大方,只怕旁人早将恩人一行看的眼中钉肉中刺一般,她帮不了恩人多少,却也不愿眼睁睁看着二房三房构陷恩人。只好想了这么个主意,想让恩人躲到辽东去获得夫君的庇佑。 只是她身处后宅,又习惯了逆来顺受,并不长于筹措谋划,这一番话说出口,反倒是叫人误会了。 齐国公夫人思及此处,登时觉着双颊发热,开口辩解道:“霍七姑娘误会了。我并不是……我只是……” 齐国公夫人的目光扫过堂上端坐的老太君和妯娌们,又不好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只得讪讪地住了口。 齐国公夫人语焉不详,可是上辈子历经世事的霍青毓却能敏锐的觉察出些许端倪。她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睛,但笑不语。 就听齐国公府老太君温言含笑道:“姚氏所求着实唐突,只望沈姑娘念在我这儿媳终日缠绵于病榻,又刚刚经历了幼子失而复得之事,神思恍惚之故,不要同她计较。” 一句话便将齐国公夫人的言辞行止打入失心疯的行列,饶是胡菁瑜这等不通算计的,也立刻觉察出论及城府心机,齐国公夫人根本不是她婆婆的对手。 不过自古以来,婆媳关系要么是东风压倒西风,要么是西风压倒东风,清官都还难断家务事,何况别人。 正胡思乱想间,就听齐国公府老太君又说道:“沈姑娘对吾孙有救命之恩,齐国公府无以为报。老身唐突,得知沈姑娘身世,也是个父母缘浅之人。倘若沈姑娘不弃,便认老太婆为祖母,认我这儿媳为义母,咱们两家自此便做成一家,姑娘觉着可好?” 一句话出口,未等旁人反应过来,霍青毓已然笑道:“老太君慈爱之心叫人倾慕。然在下身份卑微,着实不敢高攀。” 齐国公府三夫人也回过神来,立刻说道:“是啊,她不过是个瘦马的出身,老太太您何必——” “你住口!”齐国公府老太君目光冷冷地瞪视着三儿媳,吓得三夫人立刻噤声。只越发不满的瞪着霍青毓。不晓得老太太为何要这般抬举这贱蹄子! 就连姜家二姑娘三姑娘并几房孙媳也都是一脸艳羡嫉恨的看着霍青毓。只觉着霍青毓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儿,才能得到老太太的青睐。一介瘦马出身的孤女而已,摇身一变就成了齐国公府的正经姑娘。这世上哪里还有这么好的事儿? 然而霍青毓还是一门心思的婉言拒绝。语气虽委婉,态度却坚持,半点儿没有惺惺作态欲迎还拒的意思。 一时间,就连胡菁瑜都摸不透霍青毓这般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究竟为那般。 不过她自觉是跟霍青毓站在一条藤上的。既然霍青毓不想认这门干亲,她自然得帮忙。当下便开口说道:“沈姐姐既然不愿,我瞧着贵府二太太三太太和几位奶奶姑娘们也都不愿意,老太君也不要勉强才是。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老太君这么着,反倒叫沈姐姐难做了——她又不是为了当你们家孙子,才救人的!” 霍青毓听到这一番话险些笑出声来。总觉着什么话到了胡菁瑜的口中,即便是言之在理儿,也能叫人恨得牙痒痒。 果然,就见齐国公府一众人等听了胡菁瑜的话,登时撂下脸来。便是城府深沉如老太君,也恨不得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什么叫“强扭的话不甜?”什么叫“救人不是为了当孙子?” “真真是霍七姑娘的一张嘴,叫我们不服都不行了。”三夫人怒极而笑,开口说道:“梁国公府的好家教,今儿我们也算见识了。” “家教不敢说,家风还是严谨的。”胡菁瑜就算是脑子少跟筋,三夫人话语中的阴阳怪气她还是听得出来的。当下针锋相对的说道:“比如说什么自家孙子被人贩子拐走这样的事儿,在我们梁国公府肯定不会发生的。”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胡菁瑜一句话戳了大家的肺管子。便是齐国公府老太君都没法子粉饰太平。新仇旧恨添做一堆,老太君登时便端茶道:“齐国公府庙小,容不下霍七姑娘这尊大佛,姑娘请罢。” “走就走,你以为我稀罕来是怎么着?要不是为了……”胡菁瑜目光扫过霍青毓,硬生生的将话锋一转:“要不是为了瞧瞧齐国公夫人可被你们欺负了,你们就是请我我也不来!” 胡菁瑜说着,又冷哼一声,不管不顾地拽起霍青毓的手道:“人家既然不想见我们,那咱们就走。离了这乌烟瘴气的地儿,姑娘我还能多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呢!” 霍青毓看着胡菁瑜一脸的气愤填膺,好气又好笑的摇了摇头。不过她也没有继续呆下去的意愿,任由胡菁瑜拉着自己出了齐国公府的大门。 胡菁瑜特别固执的将人拽到了自己的马车上,待马车摇摇晃晃地驶出大街,胡菁瑜才吐着舌头一脸得意的问道:“怎么样,我今儿也算是英雄救美了罢?” 霍青毓莞尔一笑,并不答言。 胡菁瑜知道霍青毓向来沉默寡言,也不以为意。继续喋喋不休的说道:“……还说咱们梁国公府家教不好,我倒是听说他们齐国公府是诗礼大家,还以为能好到哪里,结果一看,还不如咱们这不好的呢!” “……说不过我就撵人,这就是输不起。还好你没答应当她的干孙女儿,这一家子都小肚鸡肠的!真要是同他们成了亲戚,这辈子有的闲气生……” 胡菁瑜絮絮叨叨地大半天,忽地想起一桩事来,忙转过头逼问霍青毓:“我今儿表现的好不好?” 霍青毓看着胡菁瑜眼睛亮晶晶地,仿佛小奶狗求赞扬一般的表情,忍不住摇了摇头。 胡菁瑜登时失望的嘟起了嘴,一双大大的眼睛也没了大半神彩,哀哀怨怨地说道:“还不好呀?” 霍青毓笑着摸了摸胡菁瑜的头,开口说道:“只顾着你自己痛快了,完全没留意到旁人的盘算罢?” 胡菁瑜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霍青毓耐心的说道:“齐国公夫人之所以求我陪着姜起去辽东,想必是想叫我投奔齐国公。有着这么一层救命之恩,想来齐国公必定不会怠慢我。她应该是一番好心,只是言语失当,反叫人误会了。” “至于齐国公府老太君想认我为干孙女儿,应该是看中了那一层长辈与晚辈的名分。” 胡菁瑜狐疑的眨了眨眼睛:“名分?” “不错。”霍青毓颔首应道:“本朝以仁孝治天下。当今天子最重孝道,倘若子孙不肖,长辈是可告忤逆的。那是大不赦之罪。” 胡菁瑜悚然而惊,脱口说道:“她要害你!” “也不尽然。”霍青毓摇了摇头:“我到底是姜起的救命恩人。就算这救命之恩并不是他们想要的,只要齐国公府老太君还有半点顾忌到姜家声誉,就不会把事情做的太绝。她应该是想以长辈的身份拿捏我罢。一入侯门深似海,我一介孤女,无父无母,在外人眼中,能入了齐国公府的门儿便是天大的幸事。自此以后还有谁会关心我在齐国公府过的好不好?顺意不顺意?于齐国公府而言,堂堂功勋之后,诗礼大家,只为着救命之恩就能认一介平民百姓为干亲,也算是极仁义的。倘若好生筹谋一番,兴许还能成为一则佳话,将先前的家丑一盖抹平。只可怜我这孤女,恐怕以后生死婚嫁都要仰人鼻息了。” 况且她这副身子生的极为美貌,又是扬州瘦马出身。齐国公府但凡有意,兴许还能借她拉拢权贵,以齐国公府义女的名义送到哪家府上做妾,坑了她一辈子,也算是报了之前的仇怨。 胡菁瑜恍然大悟,忍不住咬牙切齿的骂道:“真是包藏祸心。” 霍青毓微微一笑,齐国公府老太君的盘算是好的,只可惜错估了人心。她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齐国公府二房三房也不是那等伶俐通透的,又有胡菁瑜这么个意外在其中胡搅蛮缠,倒是白白辜负了老太君的苦心筹划。也不知道这会儿恼是不恼。 霍青毓好整以暇的勾了勾嘴角,就见身旁的胡菁瑜猛地一拍巴掌,似乎想到了什么得意事一般,向霍青毓笑道:“齐国公府那位老太君要认你做干孙女儿是包藏祸心,咱们却可以借此施为,让老太太认你做干孙女儿,让你堂堂正正地成为霍家的姑娘在外头行走。我这主意好不好?” “不好。”霍青毓残忍的摇了摇头。 胡菁瑜却是一撇嘴:“我说什么你都不好。懒得和你说,我跟老太太说去。”
第二十六章 胡菁瑜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把人拽进了梁国公府。 冯老三赶着从车行租来的马车,带着从扬州来的十来个汉子,一头雾水的跟在梁国公府的车架后头,就见那辆朱轮华盖车一往无前的进了梁国公府的大门儿,冯老三在梁国公府的大门外怔怔的住了脚,正不知如何是好,一个身穿墨绿袍子,蓄着短须的大老爷匆匆转过影壁,竟将冯老三等人亲自安排在门上迎客的小茶房坐下。 有着青衣的小厮献了茶水,相互攀谈过后,冯老三才晓得这位老爷模样儿的男人竟然就是梁国公府的大总管霍升。 一府总管竟来接待自己这么个小人物,这样的礼遇同齐国公府的怠慢相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冯老三顿时受宠若惊,忙欠身奉承道:“原来是大总管当面,小人何德何能,竟累得大总管亲自相陪。” “我们七姑娘同沈姑娘一见如故,特地吩咐要好生招待着。我们梁国公府上上下下,也都对贵主仆的救人事迹有所耳闻。着实钦佩不已。”霍升说着,忙礼让冯老三就坐,且命小厮预备一桌客馔,好酒好菜的招待上来。 酒过三巡,才不着痕迹地打听起“沈桥”在江南的旧事。 冯老三并不知道霍升心下盘算,也不觉得沈桥之事有什么不能说的。当下措辞一回,开口说道:“若说起我们家这位姑娘,那可是真真儿的侠义心肠。打从南边起,就从拐子手里救了一批人。说句不怕霍爷您瞧不起的话,小人当初受生计所迫,着实做过些见不得人的行当。可到底跟我们家姑娘没有关系。自打我们姑娘接手了生意,咱们早不做那些损阴鸷的行当了。如若不然,这会子也不至于巴巴儿地到了京城。齐国公府瞧不起人,总以出身论英雄。这个我们不敢辩驳,可好歹我们姑娘也是他们府上的救命恩人罢?若是没有我们姑娘,只怕他们家的小孙子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天南海北呢!他们就这么辱没我家姑娘,怪不得人都说高门大户不易交。这齐国公府的做派,我今儿也算是见识了。这哪是救人的意思,分明是杀人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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