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气驱散大半,柴火堆的余温也早就凉了。 唐非橘这才发觉,那股热熏熏的暖意来源于天边的太阳,比夜里相差了好几个度。 原来路行止记忆中的夏天这么热,也这么刺目。 只晒到一半身体的少年依旧没有动静,唐非橘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要睡死在睡梦中了。 晨曦微暖,在这里待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唐非橘扔下斗篷,整个人用尽了力气扛起路行止,她发现少年身体轻飘飘的,根本没几斤肉,还有暗处自己发现不到的,粘着暗色衣裳的血淋淋的伤痕。 “伤成这样还敢在这种地方睡下去,还真是心大。”她嘟囔几句,搀扶着路行止的身体颤颤巍巍往前走。 河边很滑,唐非橘走了很久才走到没有过于泥泞的地方。 路行止在颠簸中闷哼一声。 唐非橘是个藏不住话的:“还能出声,倒也是生命力顽强。” 瘫在她肩头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你是谁?” 靠近河岸的土质总是松软些许,踏在上面软绵绵如棉花,只是一脚踩下去会沾不少泥土,抖也抖不掉。 唐非橘踢了两下腿,逆光走进白雾缭绕的林间,最上面的枝头隐约露出一点形状,抬头一看却望不到尽头。 她带着路行止一步一步往前走。 背上孩子脸上的血蹭到她衣服上大半,染出一个奇奇怪怪的形状。 倒也不怕自己把他买了,即使趴在她身上也是一动不动。 空气异常寂静,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念头,唐非橘打算再耗一段时间。 但没想到这小屁孩耐性比自己好。 她把人放下来,从身上摸了好一阵才摸出一个帕子,角落里绣着雪梅。 小路行止背靠在树干上,小小的脸上血蹭的哪都是,看样子自己后背也好不道哪去,带血的本人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睁着那只眼睛和她对峙:“我是不是见过你?” 唐非橘呵呵一笑:“你当没见过我也行。” 听这语气,路行止想起了了脑子里浮现出阴暗水牢里一个叽叽喳喳的少女。 他眯起模糊的眼睛想要看清,“你和几年前一样,没变。” 唐非橘把帕子递过去,示意他把身上的血擦干净:“你也差不多,还是这么不讨人喜欢。” 单论讨喜程度,路行止性格比不上林岁月,人设比不上周礼遇,真要说起来就还剩一张脸撑着。 颜控大王唐非橘顺着想了一圈,发现刨除人设,路行止这张脸确实还不错。 性格不好但人帅的小男孩就差把“讨厌”两个字写脸上了:“为什么救我?” “因为我菩萨心昂乐于助人与人为善不行么。” 路行止几乎是木着脸听完这一段自我尬吹,他揉了揉僵硬的脸颊,变身期的嗓音算不上动听:“你觉得我信么?” 唐非橘慢悠悠说:“我觉得你信。” “……我不傻。” “我也没开玩笑。”唐非橘撇下一根树枝,摘了树叶用尖硬的一段在地上乱画起来:“不论你信不信,我的说辞都不会变。” 她丢了棍子:“这么个小问题为什么要深究?” 路行止沉默,他看起来并不接受唐非橘的说法,但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沉默着。 黑夜将近,日暮拉长了周五树木的影子,周边河里也是红彤彤一片映着晚霞。 唐非橘凭借自己高超的捕鱼技术钓来了一直大鱼和三只小鱼。 她掰了几根树枝和匕首一块儿给路行止扔过去,一点不怜惜人家受着伤。 路行止指了指自己,表示疑惑。 “我钓鱼你穿签子,咱们俩分工明确。”他唐非橘蹲在地上生火,头也不抬说:“我不会怜惜小孩和伤患的,该做的事就算是濒死了也要做下去。” 听着倒像是教训,但偏偏说这话的人更像是随口一说。 转头就会忘的那种。 竹签子不太好削,他只能囫囵削的光滑一点,上面明显的凹凸不平不够漂亮,和病态受白的骨节反而突兀。 唐非橘串着鱼在火旁边烤着,手动把它翻了面,以免一面烤糊了。 路行止看着她娴熟的手法,绝对的她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事实正如他所料。 “我小时候的老师教我,在火上面架个架子,用竹签穿着水果之类的,把他们往上一放就可以了。”唐非橘说。 路行止抬头:“不会糊么?” “不会。”唐非橘再次把鱼翻了个面,朝他展示:“就这么么动一动签子就行,翻个面就不会糊。” “你似乎很喜欢这个。” 她从腰带里掏出一个果子,嘎吱嘎吱往嘴里塞:“不算喜欢,只是烤的次数多了。” 就不觉得那么让人讨厌了。 “为什么?” 唐非橘扔给他几个果子,想了一下说:“有人喜欢那样的食物,就会让我天天烤给他吃。” “谁?” 唐非橘目光缓缓落到他身上:“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总之是见不到了。” 话说那个贪嘴的小胖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还中二着喊自己要当黑暗之王。 记得当时领养人家来看,就是因为他过于中二觉得他脑子有问题,还因此躲到厕所大哭一场。 她笑了笑:“都是不足挂齿的故人。” 一个时辰后,入夜了。 梦中用不了乾坤袋,唐非橘只能回去把自己打斗篷找了回来,一大一小一人一半盖着斗篷。 小的嫌弃地把衣裳掀开:“热。” 大的骂他一句:“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开始冷了,你热一会儿怎么了?” “……” 漆黑如墨的夜空,与水牢不相同的是这夜空中有足够漂亮的星辰。 瞌目的少年渐渐睁开双眼,仰头盯住最灿烂的那颗。 这个人的频繁出现说来古怪,每次都只有那么几个时辰的见面时间,次次凭空消失,待到他问起又像是没来过一样,认谁也不知。 第一次如此,第二次也如此。 第一次消失后,他问了房间内的全部人,没人认识一个割开绳子带他逃跑的人。 第二次,他问水牢里看管他的侍卫得到的答案却是“未曾见过除他以外的人。” 翻遍平淡的记忆,却找不到一个曾出现过的游魂。
第63章 第63章 第二天,露宿林间的两个人皆是头脑发昏。 不过不同的是,一个是饿的头脑发昏,而另一个是实打实的高烧。 唐非橘并不想承认,在这阳光明媚心情灿烂的好天气中,自己是被人叫醒的,还是被受了伤高烧的比自己小的十几岁少年叫醒的。 她垂下眼睛摸了一下鼻尖,灰色的眼睛快速眨了一下,尴尬说:“你现在怎么样?” 蹲在她旁边生火的少年把手里的木棍扔进火堆里,沙哑的嗓音低声说:“还好。” 火堆旁躺着一根熟悉的棍子,唐非橘顺手捞了过去,一摸手感不错,似乎是昨晚自己一直捏在手里没烧的那根。 她扒拉一下火堆,几颗火星子从燃烧的木炭上飞出,差点落在路行止的衣服上。 路行止再有准备,半跪着的膝盖瞬间直起,他没看唐非橘的表情,转身离开丢下一句话:“我去捉鱼。” 坐在原地一句话还没说的唐非橘:“……?” “嘎吱”一声,烧红的木炭从中间断成两节,分别朝外滚了一个半圈。 树枝愈烧愈旺,分枝上青嫩的树叶一看就是才摘下来的,丢入火中转眼就被火舌卷入吞没。 唐非橘放了树枝,弯曲膝盖抱着腿坐在火堆旁,烈焰灼烧着她外露的皮肤,滚烫又热烈。 她无聊地叫了一声系统,得到了关机的提示音。 不知道为什么,系统把提示音换成了最古早的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甚至大众化的音源。 真的很难听。 唐非橘腹诽。 * 河边,夏日爽朗地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路行止拿着削尖了头的树枝,看准时机冲着水中缓缓游过的鱼儿扎去,眨眼间打了鱼一个措手不及。 他提起活蹦乱跳的鱼往岸上走,身上没有愈合的伤口往外渗血,风一吹火辣辣的疼。 河边没人,这里静谧的像是一个梦幻飞蛾梦境,他在里面走了许久,找不到出路。 鱼尾胡乱拍打着空气,几乎要从树枝上滑落下去。 路行止感受到一个力道把树枝从自己手中抽离,并不是拖拽,反而用了巧劲把他的手撬开了。 他回头,看到了披着斗篷打哈欠的少女。 唐非橘子把鱼往里面推了推,顾不上手上沾染的鱼血,用另一只手里的匕首把草鱼彻底杀死。 她大功告成,把木棍和鱼一起扔给旁边的路行止:“好了,你抓鱼也太慢了。” “……你不是在火堆那边么?”路行止手上全是鱼腥味。 唐非橘转了一下匕首,沾血的匕首染了在太阳下反射着微弱地光芒,猝不及防晃了一下眼睛。 这个匕首是路行止送她的那把,她刚开始还嫌弃这匕首有瑕疵,不肯要,但没想到它意外的好用。 无论是用于防身还是暗杀,都是一个不错的武器。 可惜在她手里只能杀杀鱼,威胁威胁人了。 毕竟武力值不够。 唐非橘找了个树荫下,斑驳的光影打在眼睫和嘴角,破碎的光影拼凑成一个不成样子的图画。 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仰头瞌目靠在巨大的树干上。 夏日的风是暖的,绵延不断的蝉鸣在耳边放大,又逐渐飘远,和微动的树梢一齐鸣奏。 就像是梦一样的情景。 “你不会是在想,自己做了一个梦吧。”瞌目的人轻飘飘说。 路行止并没有和她待在同一个树荫下,相反他站在曝热的太阳下,感受着汗水从鬓角顺着脸颊花滑落,最后滴入湿润的泥土中。 路行止仰头,眯起眼睛盯住太阳:“我在想,你到底是谁。” 唐非橘觉得奇怪:“你为什么非要知道我是谁呢?” 路行止不语。 唐非橘又问:“这很重要么?” “……重要。”良久,路行止扯着沙哑的嗓音说。 半晌,唐非橘半掀起眼皮。 他们在同一个地点,却是不同时间的人。 一明一暗,却并非真正的一明一暗。 过了很久,她轻轻说:“我姓唐,等下一次见面,我就告诉你我叫什么。” 路行止不甘心:“为什么不能是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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