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还奉上了一封家书。 这已是第三封了。 成国公拆开一看,但见女儿笔下的愤愤之意一次比一次浓烈,若将情绪比作酒水,则今日已如见血封喉的毒酒,烈到了极致。 成国公娇养闺女十几载,岂有不心疼的? 这次下定了决心,执笔给了一封回信:“如蓉儿所愿,爹爹不去。” 次日早朝。 成国公跨进金銮殿时,众目睽睽之下,故意脚步虚浮被门槛绊了一跤,当即被抬回成国公府。从此“称病不朝”,对外宣称:“病中,闭门谢客。” 此番举动,满朝文武集体看懂了,“有病”是假,“闹情绪”是真——这是要给宣德帝一点颜色看看,没有他成国公,江山都坐不稳! ~ 成国公撂挑子,就无人能战了吗? “可笑!” 宣德帝将“告病”折子往龙案上一摔,冲劲过大,折子冲到了地上:“来人啊,去将四皇子给朕叫来!” 话音刚落,就见福公公躬身笑着进来:“皇上,四皇子正巧在外候着。” 殿内一暗,朱少虞高大魁梧的身子出现在大殿门口。 “父皇,儿臣请战!” “儿臣愿替父皇分忧,率军迎战北漠!” 朱少虞一身战袍,跪地请愿。 宣德帝笑了:“哦?朕的老四当真要上战场?带你的金吾卫去?” “不,儿臣请求率领裴家军。” 朱少虞傲然挺胸,食指滑过胸口上的三个字。 宣德帝这才发现,朱少虞一改昔日形象,今日穿的并非金吾卫的金甲衣,而是裴家军专属的银色铠甲,胸口上赫然刻着“裴家军”三个字。 秋日阳光下,朱少虞掷地有声的话语,如他胸口上的“裴家军”三字一样,闪闪发亮,亮得耀眼。 裴家军啊? 裴海棠爹娘在世时,裴家军可是百年难得的王牌军队,近些年落寞了。但,去年在朱少虞和裴海棠的力挺下,干赢了神策军,士气大振! 思及此,宣德帝笑了:“裴家军是把好刀,是时候拿出去秀秀。父皇依你便是。” 就这样,迎战北漠大军的重担,挑在了朱少虞肩头。 半个月后,朱少虞挂帅,七万裴家军浩浩荡荡前往一线,迎战北漠! ~ 东宫。 太子妃崔木蓉得知朱少虞挂帅出征,立马鄙视地“呸”了一口。 “笑死个人了,比武擂台上赢了几局,就真把自己当战神了?排兵布阵靠的可不是一身蛮力,是掌控全局的能力和智慧!” “呵,等着吧,不节节败退才怪!” 崔木蓉路过花圃,摘了朵菊花,一边说一边将花瓣一片片扯光,搁脚底下狠狠碾压出汁水。 橘黄的汁水,污了一片青石板。 随行的宫女不敢吱声,任由太子妃肆意辱骂和发泄。整个东宫都知道,太子妃以前脾气就傲娇,不好伺候,自打禁足备受冷落后,那脾气更是火爆、古怪、难伺候。 宫女们一个个垂头不敢吱声时,太子朱清砚绕过假山来到了后院,隔着一丛花圃,朱清砚恰好窥探到崔木蓉“呸”“呸”“呸”诅咒个不停的模样。 那模样真丑。 朱清砚眉头紧锁。 掉头就走。 恰好这时,崔木蓉发现了朱清砚转身离去的背影,自打禁足后,太子再没跟她同房过,白日也甚少见面。而太子最近的日子也很艰难,自打“闭门思过半月”后,太子被宣德帝剥夺了诸多议政权,几乎被架空。 换言之,已是个有名无实的储君。 废黜随时在来的路上。 她想安慰他,也甚是思念他,抛开手中的残花,崔木蓉立马追上去抱住朱清砚后腰。 “太子哥哥,别担心,四皇子铁定战败,他没那本事凭军功崛起,他抢不走你的储君地位。” 铁定战败? 听听这诅咒。 一旦战败,割地赔款都是小事,千千万万黎民百姓流离失所,过上被北漠欺凌的苦日子,才是大事。 朱清砚恼火地扯开崔木蓉箍紧的手,劈头盖脸一通训斥:“够了,堂堂太子妃,不盼着打胜仗,居然满口诅咒战败?你对得起供养你的子民?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崔木蓉往日骄纵、爱耍脾气,朱清砚均能包容,但事关国家的兴衰,事关百姓的生死安危,他绝不姑息! 今日崔木蓉的言辞,践踏了他的底线! 而崔木蓉显然对朱清砚了解不够,一心以为朱清砚跟历朝历代的太子一个样,只在意储君地位保不保,只在乎自身利益,其余均为草芥,不放在眼底。 遂,崔木蓉继续自以为是地劝慰:“臣妾是你的妻子,又不是四皇子的妻,臣妾只在乎你好不好。一旦四皇子打了胜仗,于你百害而无一利,那我自然要诅咒他,最好刚上战场就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你——” 朱清砚气结,几乎手比脑子快,扬手就给了崔木蓉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崔木蓉先是一怔,待回过神来,才发觉半边脸颊疼得厉害。 “你打我?你敢打我?为了个四皇子,你打我?” 崔木蓉不依不饶,拽住朱清砚衣袖又哭又闹,逼得太子想逃都无路可逃,与市井泼妇有得一拼。 这一幕,看得太子身边的太监一个个瘪嘴。 就这样闹腾了半刻钟,朱清砚再好的脾气也烦透了,猛地一把推开崔木蓉跌坐在地,甩袖就走。 头也不回,走得决绝。 崔木蓉坐在鹅软石铺就的小径上,嚎啕大哭,哭成了泪人。 她理解不了,她到底哪里错了? ~ 三个月后。 宣德帝生辰。 前线战事吃紧,宣德帝无心庆祝,但高皇后还是举办了小型宫宴。 初冬的雪花,纷纷扬扬坠落在娇嫩的百花上,这样冷的天气,也就宫里的温室还能培育出娇嫩的鲜花,宫外的山花早就在肃杀的鬼天气里死绝了。 赴宴的少妇和贵女们,正值妙龄,哪有不爱花的。 纷纷行走在御花园里,边赏花边闲聊,聊的最多的便是吃紧的战事。 “也不知四皇子和裴家军行不行,开战都三个月了,硬是没传回一个捷报。愁人。” “谁说不是呢,听闻周边城镇的达官显贵,纷纷避祸南迁了,就怕国门守不住,北漠铁骑直逼京城啊。” “哎呀呀,听得妹妹我心慌啊,咱们是不是也该收拾包袱细软,去南边避祸啊?” 众人聚在一处担忧,被邻近凉亭里独坐的崔木蓉听到了。 说是独坐,并非这座凉亭唯有太子妃这样身份高贵的人才可享用,而是如今太子势微,太子妃又被帝后唾弃,众人拜高踩低,自然疏远崔木蓉,刻意回避。 遥想一年前,崔木蓉可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啊,身前身后永远簇拥一堆跟屁虫。 两厢一对比,崔木蓉如今的境遇可谓凄惨。 越是对比,崔木蓉心头之火越是唰唰窜起,尤其瞧见裴海棠从不远处走来后,更是不服输,天生高傲的她捧起紫铜小火炉,就走出凉亭,朝那群女子走去。 去干啥? 狠狠刷存在感啊。 只见崔木蓉挤进人群,面朝裴海棠的方向,傲娇地嘲笑道: “瞧你们一个个没出息的样,这才哪到哪啊,就想着逃出京城避难了。战事吃紧,几个月过去也没有一个捷报,你们这回知道,四皇子是个没本事的,统领不了三军吧?” “呵,四皇子啊,可远远没有本宫爹爹那般好本事。不是谁都能当战神的。” “不过无所谓,大不了四皇子以身殉国后,本宫再好好求求我爹爹,只要他老人家一出山,铁定三两下收拾掉北漠那般野人。” 贵女们:…… 公然诅咒皇子战死沙场,这样晦气的话,太子妃还真敢在圣上生辰宴上说啊。 众人不敢接话,一时冷了场。 甚至,各自避走他处,鸟兽似的一下子散了个干净,独留太子妃一人立在空地上吹北风。 裴海棠更是完全不搭理,别说正眼了,连个斜眼都不曾给过。 崔木蓉一时尴尬得脸蛋涨红。 正在这时,远方有人高喊着什么一路快跑而来,放眼望去,是一个侍卫高举着塘报,大喊: “战报——战报——四皇子前西关大捷,北漠赵慧将军阵亡——” “四皇子前西关大捷,北漠赵慧将军阵亡——” 赵慧将军阵亡? 这赵慧可是北漠一顶一的猛将啊,谁不知,当年成国公还败倒在赵慧将军手中过呢。 能杀了赵慧,岂非意味着四皇子朱少虞比战神成国公还更胜一筹? 崔木蓉一下子心慌腿软起来,四皇子怎么能大捷呢,不能大捷,不能获胜,该一败到底才对啊! 该身死沙场才对啊! 才对啊! 正在这时,一众少妇和贵女瞧见裴海棠一袭红衣从一株花树后现身,纷纷赶过去道贺。 “恭喜四皇子妃,贺喜四皇子妃,四皇子前西关大捷,日后铁定势如破竹,不久必能大胜凯旋啊。” 一时,各种吉祥话纷至沓来。 裴海棠一一微笑回应。 与北漠开战,裴海棠自始至终没担忧过,一直知道朱少虞会是最后的赢家,毕竟上一世朱少虞就赢过了。 甚至,这一世比上一世大捷提前了,仅仅开战三个月就拿下了前西关,上一世可是足足死战半年才攻破的呢。 是这辈子的朱少虞更厉害了,还是出了别的变数? 裴海棠仔细想了想,两世唯一的变数,好似是北漠四王子? 上辈子,裴海棠并不知晓世上还有四王子这号人物,可这一世,四王子的存在感却莫名很强。 ——譬如,北漠太子的提前横死,两国战争的提前打响,均与北漠四王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个四王子,到底是敌是友? 他是北漠的王子,能是“友”吗? 裴海棠微微咬唇。 蓦地,裴海棠心底腾起一股子担忧,害怕这个四王子改变这一世朱少虞的命格。
第72章 郡主府。 “……四皇子恐有性命之忧……” 初冬晶莹的雪花飞进窗口, 落在裴海棠手中的“匿名书信”上,她用素白手指拂去白雪。 雪能拂去,心头的担忧却怎么也抹不去。 “匿名信”上的字迹,她认得, 与几个月前行宫那封“匿名信”一模一样。 数月前, 被告知“清芙小公主欲改嫁四皇子”,后来验证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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