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的,我爸喜欢看书,看报纸来着。”祝诀心虚地笑笑。 “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去过你家了,我们住得不算近。”徐阿姨双手托着脸颊,化妆镜的灯光打在她脸上,格外柔和,“上次去还是你快中考的时候,我找你妈妈聊了会儿天。” 祝诀不知道,大概是在她上学的时候来的。 “哦?聊了什么?”祝诀问道。 “你这就妥协了?”祝妈妈很惊讶。 “不是妥协,只是不想跟他斗气了,不然他每隔几年来烦我一次,这下一劳永逸。” 徐阿姨没说实话,她脑海里浮现出岑檐默不作声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也好,岑檐也长大了。” “嗯。”没有参与岑檐的成长,徐阿姨只淡淡一字。 “岑檐应该能上一中吧?” “大概是的,不过一中和三中的招生办主任都有打电话过来,到时候看他自己选吧。” “小稔的成绩好,小稔努努力估计能上一中,到时候兄妹两个在一个学校,照顾起来也方便。” “小祝呢?她成绩也很好啊,说不定和他俩能成为同学。” “她啊。”祝诀妈妈一脸无奈,“最近状态不是很好,她就是这样,越临近大考,越容易紧张。” “是吗?不过没关系啦,三中这些年某些方面也不比一中差。” 妈妈们又聊了聊工作上的事,临走前,祝诀妈妈邀请徐阿姨留下来吃饭。 “不啦,徐稔待会儿放学回来,我还没点外卖呢。” “外卖?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是在吃外卖?” “嗯……我不会做饭。” “啊呀,这个可以学的呀,我也可以教你。孩子们现在都在长身体呢,总吃外边的东西可怎么行?” 看着祝诀家的厨房,徐阿姨若有所思。 她从没把自己失去味觉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父母。对外,她只谎称自己小时候玩火差点烧伤过,所以不敢开火做饭。 “嗯,等高中的,我开始学着做。” “哎,好的,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的,我和他爸没出差的话。” “那您后来没有去找我妈妈吗?”听到这里,祝诀好奇。 没有上高中后的记忆,祝诀只能赌一把,这样问着。 “没有。和孩子他爸离婚后,所有事都是我自己一个人挺下来的,做饭我也想自己试试。”徐阿姨顿了几秒,转头问道,“你知道我没有味觉的事?” 印象中自己从没和小祝讲过。 “不知道。”祝诀平静地说。 “我看你一点儿都不惊讶,还以为是小檐告诉过你。”徐阿姨笑着。 “他没跟我说过。”祝诀趴在床上,歪头看着徐阿姨,“没什么好惊讶的呀。” “是吗?是不是阿姨做的菜太难吃了,你……” “不是。”祝诀从床上缓缓坐起来,“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缺憾,生理的,或心理的,这很正常。” 祝诀想到自己刚穿越来时,所有人不同情绪的目光,不解、惊讶、嫌弃、鄙夷。她有时候会想,自己高二频繁请假看病,成绩退步时,是不是也收获了这些目光? 不得不承认,人的情绪组成里,有一部分是靠对他人的苦难生成的。 他人的缺憾生成的负面情感,无意间抬高自己的心理层级。正面情感也是。 类似于施舍。 徐阿姨懂得,所以对严冀的家庭情况闭耳不闻。祝诀也是。 只等待对方主动敞开心扉的那一刻,双方站在平等的位置上。 第二天上学,班里正在讨论下学期开始的竞赛,这次竞赛是高中的最后一次,理科班只有数学、英语、化学、物理四个科目。 祝诀知道这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并不太在意,从桌肚里找出新买的文言文阅读训练来做。 祝诀想起什么,转头问严冀:“对了,今天是不上晚自习申请表上交的最后一天,你......要交吗?” “不交了。”严冀没多说什么。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让汪婆婆来和你奶奶作伴呢?” 严冀猛地扭头看向女生:“啊?” 这是严冀也想过的事。 “我随便说说啦。”祝诀重新投入题海。 教室后面一阵骚动,几个平时和岑檐一块儿打球的男同学围在他的课桌边上。 “你没事吧?上个星期......”其中一个男生问道。 “诶呀,没拿到第一也没什么,你都拿那么多次了。”另一个男生补充。 岑檐到学校先去了一趟班主任办公室,刚坐回位置上,就被这些安慰包围。 “没事啦,没拿第一没什么,你们也太小瞧我了吧。”岑檐笑着解释,“家里出了点事,现在处理完了。” 几个男生拍拍他的肩:“好,今天中午老地方打球,别忘了。” 岑檐点点头,哄着他们离开,视线和前方投来关切目光的祝诀正对上。 三天很快过去,又要收拾东西回徐稔家。周三放学后,岑檐想帮妈妈回家敲锣,却接到电话:“你陪小祝回酒店收拾东西吧,我在家等你们。” 岑檐无奈,只好先和祝诀一起回酒店。 “是要敲锣吗?”祝诀看着一脸苦笑挂掉电话的岑檐。 “嗯,三天后,需要在家周边敲锣,提示家里去世的人,用餐完毕,有人要回来了,只有敲完,才能开门的。” “那那些菜都要倒掉吗?” “嗯,虽然很浪费,但这是老家的风俗,妈妈也得照做。” 快速收拾好东西,祝诀先去楼下打车,岑檐把三个包拎下楼,放进出租车后备箱。 “快放寒假了,这几天大家都在忙着做寒假作业,省出时间来备考竞赛。你不参加竞赛,其实不用那么着急做。”刚上车,岑檐抽出空给祝诀分析现状,“我看了这次完整的学年大榜,你这次排名,并不是偶然,你现在的水平,这个名次是正常的,只要日常多回顾、多巩固,不会掉得太厉害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我知道,你很担心高考。” 祝诀看着岑檐的侧脸,车里皮革的难闻味道堵在嗓子眼。 “我有这么明显吗?” “不是明显,而是自从穿越的那天起,你紧张的情绪就没消失过。” 出租车停在等红灯的路口,司机听到这句话回头看了他俩一眼。 “小伙子,你们学校要排话剧吗?” “啊,嗯。”祝诀吓一跳,还没等岑檐开口,先替他回答。 岑檐低着头笑了,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喂,你干嘛啊。”祝诀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岑檐,小声地说。 “放松点嘛,现在有没有好点?”岑檐温柔地解释。 好像是有一点。 祝诀撇过脸,假意嗔怪,不愿承认。 绿灯亮了。 刚进家门,徐阿姨正在一盘一盘地把饭菜倒进垃圾袋里包扎好。 “回来啦?快去看看我买的春联和灯笼!”徐阿姨心情明显比之前要好很多,她挥着手臂,指向客厅的方向。 岑檐和祝诀刚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发现客厅里多了很多过年用品。 画着卡通生肖羊的福字、金灿灿的对联、各种大小的灯笼。 “怎么这么早就买?”岑檐惊讶。 “小祝在我们家过年,早点准备早点布置嘛。”徐阿姨收拾好所有倒掉的饭菜,张开双臂,“而且,新生活总要开始,那么,就从今天开始吧!” 祝诀看着像漫画人物一样摆姿势的徐阿姨,笑意慢动作般浮现脸庞。 新生活总要开始。 夜幕降临,徐阿姨在厨房里做菜,厨房的地上放着大大小小的垃圾袋。 “小祝,你之前知道徐稔离开时,到底是什么心情呢?”徐阿姨语气平静,处理鱼鳞。 “啊?”来帮忙的祝诀没想到阿姨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可她并没有那一刻的记忆。 “你当时因为这件事,生了很严重的病,阿姨也是,一时间完全没有办法接受这件事,可是阿姨只是身体上,以一种近乎条件反射的方式生病了,心里却什么感觉都没有。”徐阿姨语气有些颤抖,抬手捋了一下掉下来的碎发,拨到耳后,“阿姨好像是很冷血的人?阿姨也不知道。” “我的心情啊。”祝诀只好用从林晓筝哪里得知这个消息时的感受来替代,“是不敢相信,明明不久前还在自己身边的人,突然不存在了。遇到开心的事没办法告诉她,遇到什么困难都无法找她,好像哪里缺了一块。可有时候又觉得,她似乎一直在自己身边,从未真正消失。” 徐阿姨停下手里切菜的动作:“是吗,怎么样才算还一直在自己身边呢?” 说实话,能和徐稔隔空联系,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祝诀知道徐稔噩耗时的难过心情,所以她也不知道之前的自己究竟是以什么心态去接受这件事的。 她也很想知道,当时究竟是什么心情呢。 “大概就是,我曾经和她相处的日子并不会因为她的离开而消失,遇到开心的事,虽然不能告诉她,但我也能想象到她听我讲后大笑的样子。遇到困难的事,哪怕少了她为我出谋划策,我也会想象如果她是我,会怎么做。” “那如果,她知道外婆去世了,会怎么样呢?”徐阿姨处理完,开始蒸鱼。 “我想,她会大哭一场吧。”祝诀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徐稔哭得皱巴巴的脸。 徐阿姨没应声,过了一会儿,她才问道:“她会这样吗?” “会吧,徐稔一直是有什么情绪都直接写在脸上。” “是啊,徐稔从小到大,脾气都很直,有什么事让她不顺心了,她会立刻处理好,从不拖泥带水。上幼儿园的时候,手上弄得都是沙,我问了才知道,班上有男生掀了她的裙子,她在下午甜点的时间,藏了很多沙子在外套口袋里,全部撒在那个男生装小蛋糕的碗里了。” 祝诀“扑哧”一声笑出来:“是她会干出来的事。” “那个男生还不敢告诉老师,生怕徐稔会把他掀她裙子的事说出来,竟然勉强着吃了一口满是沙子的蛋糕。”徐阿姨抬起头,避着刀下洋葱带来的催泪气味,“她回家以后把这件事当作玩笑话说给我听,我问她,为什么不把掀裙子的事告诉老师,让老师来处理呢,她像个小大人似的,说,这点小事她自己能解决。” “徐稔上小学的时候也这样,从来不靠老师解决问题......” “是啊,我当时教她,可这样整件事的性质就变了,你也成了欺负别人的一方。她说,变就变呗,我也不是非要当好小孩。” “可是您还是觉得她做得不对,是吗?” “嗯。”徐阿姨终于笑了,她眼里镶着一颗眼泪,“我希望她为人处事不要那么冲动,事情总会得到解决的,为什么非要卷进来呢?为什么不听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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