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受不了,同意他们结婚。 谁知,人温砚岭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全都是池零露这丫头一厢情愿。知道这点后,池零露又开始逼着她给人家使绊子。 为她这个婚,陈焱可真是操碎了心。 想到这,陈焱眼里不禁浮上几分笑意:“他是你丈夫啊,你也不记得了?当初不晓得是谁那么坚定地要嫁给他,这会儿连他都忘啦?”说着说着,语气不免带了点儿幸灾乐祸的意味,好似女儿不记得温砚岭,作为母亲的她才算心理平衡。 秋疏桐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得意劲儿,只问她:“他是医生吗?” 陈焱点点头。 看来那人并未撒谎,他真的是池零露的丈夫。 * 车子开了近一小时,慢慢停在了一栋别墅前。 别墅的大门敞开,花园里百花争奇斗艳,像极了她幼时居住过的庭院。秋疏桐忍不住多看了眼,就被陈焱拽着胳膊给拖进了餐厅。 餐厅里有许多人在给她们布菜。桌上凉了的菜很快被他们撤走,换上了刚出锅的热菜。 多日未进食,秋疏桐早已饿得饥肠辘辘,此刻就是给她馊了的馒头,她都能毫不嫌弃地咽下去。但是因为习惯使然,纵使再饿,她也做不到在别人面前狼吞虎咽,只是一味地衔着面前的一两道菜吃。 陈焱见她胃口大开,猜测是饿坏了,将问题归根于破医院,一个劲儿地往她碗里夹菜。连夹数次,才发现一不小心将她曾经不爱吃的菜悉数夹到了碗里,慌忙停下筷子。 正准备道歉时,却见池零露一脸平静地吃下了那些菜。 陈焱的第一反应是震惊,接着两手一拍,笑道:“没想到,失忆了挑食的习惯也改了,你从前可是死活都不肯吃菇和芹菜的啊。” 闻言,秋疏桐的筷子蓦地一顿,像是被人认出她是赝品般,心脏狂跳不停。 陈焱见她忽然不动筷子了,慌忙道:“早知道我就不说了,不挑食好啊。以前我就让你注意营养均衡,你这丫头就是犟,死活不听。这会儿不是挺乖的嘛,多吃点儿,注意营养。” 秋疏桐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碗里的菜,表情犹疑着,听池母又劝了几句,才再次拿起筷子。一顿饭下来,属实心惊胆战。 晚饭过后,陈焱去书房接了几个电话,跟公司里的人聊了许久。 秋疏桐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旁,眼睛四处打转。 书房里各类书籍列满整个书架,从《资治通鉴》、《三侠五义》到《资本论》、《国富论》,参差不齐。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都是她现今还不太习惯的简体字。 陈焱见她一直盯着书架看,像是很无聊的样子,才猛然想起什么,慌忙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出她的手机,递给她:“出事后,你的东西都被人送回了家里。手机一直被我保管着,这两天有好些人给你打来电话,我没帮你接。我每天都担惊受怕的,哪还有心思接电话啊,你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重要的?我猜是没有的。” 以她的认知,她女儿成天不务正业的,结交的也都是各类狐朋狗友,定然没有什么重要的电话。 秋疏桐伸手接过,她不知道这是用来干什么的,呆呆地握着手机,好半天没动静。 陈焱见她一直盯着手机屏幕,想了会儿,才问道:“想不起来密码了吗?” 秋疏桐没说话。 “我猜应该是你的大拇指指纹,你试试看。” 秋疏桐依言对着输入指纹的位置摁了一下,界面立刻弹出“请重试”的指令,她顿了顿,便没有再试。 每个人的指纹都是不同的,这是遗传基因造成的现象。就算她和池零露长得再像,指纹也是不同的。再试下去,怕会被人识破。 秋疏桐沉默着,思考该以什么理由解释这种情况,手里的手机倏地被陈焱抽走了。 她根本没往这方面想,只道:“也可能不是指纹。” 陈焱盯着屏幕,换了一种输密码的方式,连着输入6个“1”,密码锁顷刻解开。 “我就知道你这丫头心思单纯,设密码都只会设这种简单的。看吧,知女莫若母,还是你妈了解你。” 秋疏桐长舒一口气。 考虑到她的失忆症,陈焱尤不放心,拉着她给她介绍手机的功能,主要就是让她记住手机的通讯簿和短信、微信界面,告知她该如何拨打她的电话、发送消息,以及拨打紧急电话。 这类通讯工具都是她早前从未接触过的,秋疏桐看了好多遍,才记住该如何使用它。过程磕磕巴巴的,并不怎么顺利。 教会她使用手机后,陈焱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将秋疏桐带到她的卧室,提醒她:“吃完药就早点儿休息。” “好,您也注意休息,晚安。” 池零露的房间像极了旧时的影院,墙上挂满了各色海报。 起初,秋疏桐还以为满墙都是池零露喜欢的艺人,不过凭借相貌,她认出了是池零露本人,因为同她极为相似。不仔细看,压根分辨不出她们的区别。 只不过池零露的五官要更为大气一些,相似的眼鼻在她脸上就有几分攻击性,而秋疏桐看起来就会清冷几分。 秋疏桐静默地盯着海报看了许久,才颇为歉疚地说:“多有得罪。”道完歉,才慢慢卧倒在床上。 第二天,秋疏桐起得晚,陈焱担心她的身体,每隔十分钟便要问她一声:“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秋疏桐摇摇头,但她还是不放心。 整个白天,陈焱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时不时地就会同她聊一聊从前的事。 知晓她关切深重,但这样的关怀到底让她心生负担。 到了下午,她大概需要出去赴约,梳妆打扮后,问秋疏桐:“要不要同我一块儿去喝下午茶?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秋疏桐自然是不愿意的,生怕再跟陈焱多待一会儿就会被觉出漏洞。失忆是个好借口,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越是熟悉的人,越是能够觉察出她的不对劲。加之她已是有夫之妇,长期待在娘家总归不好,便同她商量:“我想,我该回到温砚岭身边了。” 听到这话,陈焱颇为不满:“回他身边干嘛?待在家里不好吗?”话语间尽是对这位女婿的嫌弃。 秋疏桐闻言一愣,半晌没想到合适的言语应答。 陈焱以为她生气了,赶紧找补:“行吧行吧,回去就回去。但你要记得常来看妈妈啊。” 原以为池母会同她母亲一般。秋疏桐的母亲是个很固执的人,咬定的事轻易不会松口。却未曾想,她对池零露完全就是溺爱,从不会做违反她意愿的事。从各种话语里都能听出,她生怕惹池零露不高兴。 秋疏桐想,这位做母亲的也属实不容易,便答应道:“好。” 将近傍晚,秋疏桐才回到池零露与温砚岭的家中。 由于陈焱要去赴约,便将那位新人司机派给了她,送她回家。 和秋疏桐想象中不同,他俩家的装修风格是极为中式的。满墙的泼墨山水画,从玄关至客厅的家具全是胡桃与原竹色,挂画是宋式山水画,屏风是红木框百宝嵌婴戏图,像极了她幼时的家。 保姆正在做晚餐,招呼司机将她的行李送至二楼,同秋疏桐道:“你先休息会儿,一会儿饭就好了。” 秋疏桐在金丝绒沙发上坐了会儿,透过雕花窗子向外望。 这个别墅大到她叹为观止。 别墅外是占地好几亩的花园,这个季节栽满了各色鲜花,色彩缤纷。花园的东南角有一棵梧桐树,隐在角落里。 她冲着那个方向看了许久,从客厅里出来,缓步走向花园。 花园里有条小道,双脚踩在幽静的小道上几乎没有发出丁点儿声音。 这块儿光线昏暗,隔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能够看到不远处梧桐树的轮廓。秋疏桐仰头望着繁茂的梧桐树,记忆不自觉回到幼年。 那时,祖父尚且在世,时常带着她在院里乘凉,同她说着她名字的由来。 秋疏桐生于秋日蝉鸣未绝之时,很爽朗的时节。公馆的院里正好种着一棵梧桐树,枝干粗壮,只不过那会儿枝叶稀疏。祖父便给她起名为“疏桐”,源自唐代诗人虞世南的诗句“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那会儿正值太平年间,世态安稳。只可惜不过几年,祖父便因故去世,之后华夏又遭逢乱世,颠沛流离。 记忆里混乱不堪的爆破声,惊落半树的梧桐叶。那之后,她便再没见过那棵老梧桐了,也不知现今它还在否。 闷热的空气在周围流窜,身后是一派安宁的别墅,身前是勾起前尘回忆的梧桐,强大的冲击感让她有一瞬的迷离。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境。 不知看了多久,秋疏桐正准备折返,蓦地听到几声惊人的犬吠,接着,面前忽的蹿出一条黑背,飞快又直接地朝她扑来。 她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两步,正思考该如何回避,视线一偏,与温砚岭冷漠疏离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浓黑深沉的眼瞳,以及平平淡淡的表情,总叫人想起冬日早晨的雪,裹着一层浓稠的寒意。 她莫名有几分心慌。 温砚岭大概也没料到她会看向自己,蓦然四目相对,也有几分猝不及防。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伸手拉紧狗绳,对那只冲她狂吠不停的德牧喊了声:“Autumn,过来!”
第4章 他很快地移开了视线,明明目光已经不落在她身上了,但是那股不易接近的疏离感依旧异常明晰。 两人面对面站着。 温砚岭的个子很高,大约有一八七至一八八厘米。他着一身黑衣,身姿笔挺地站着,从头至脚都是晦暗的黑色,看起来极度深沉。 秋疏桐则穿着一件白T加超短牛仔裤,或许是这个时代最新潮的穿法。 有一瞬间,秋疏桐真切感受到了两人的差距,仅仅只是穿着,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知面对面站了多久,二人始终没有说话,四下也没有其他人。德牧虽然被他拽了过去,但是脾气未消,依旧在冲着秋疏桐狂吠不停。 看起来有九十至一百斤,大概是平日喂养得好,体型较正常德牧犬要大上许多。温砚岭没说话,只是用劲拉着牵引绳。他的皮肤很白,可以看见手背上淡蓝色的血管。因为用了劲,他的指骨分明,衬衣袖口露出的腕骨极为突出。 似乎费了好大劲才把它拉住,温砚岭严肃地喊了声:“Autumn,听话!” 但Autumn看起来就像是一头被拔了尾的老虎,全身炸毛,不停地在冲身前女子吼叫,怎么都停不下来。 正在餐厅布置晚餐的保姆刘嫂听闻动静,以为外头来了什么生人,匆忙从家里跑出来。看到狗子在冲池零露吠叫,先是一愣,下一秒便小跑过来,接过温砚岭手中的牵引绳:“给我吧,我先把它带回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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