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温砚岭生气却是真的,秋疏桐觉得他看起来像是在生闷气。他依旧会照顾她,譬如在输入门禁密码、拉开铁门后,会让她先走;譬如摁开客厅的灯后,会回头看她一眼。很多个细节,他做得认真又寻常,小心而沉默,也或许,他本身就不爱说话。 一直到倒在床上,他都没有跟秋疏桐说过一句话,那一晚也始终跟她背对而眠。 秋疏桐侧躺着,默默盯着他的背影,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她自然是理解他此刻的心情的,每当觉得一天风平浪静之时,就会陡然生出一些意外,让他不得不去面对各种生离死别。除去医院的繁杂工作,家里还有一个令他生气的妻子。 如果池零露同他的夫妻关系还算和谐,她或许还有立场去过问他的情况,但他们并不是,而且秋疏桐以为,温砚岭并不希望她在这个时间同他聊过于沉重的话题,他已经很累了。因此,秋疏桐非常明智地选择了保持沉默。 卧室里很安静,他睡在她面前,始终侧躺着。不知静了多久,秋疏桐还是出声同他道了声晚安。 第二天一早,秋疏桐是被闹铃给惊醒的,还差十分钟到九点,她需要等节目组的车去拍第二个站点的宣传片。担心吵醒温砚岭,秋疏桐双手撑在床头,拿过手机关掉闹铃,回头还是看见床畔的那个人动了动。 他好像从来都不设闹铃,起床全凭他强大的本能,也从没有吵醒过她。明明每天睡得比她晚,起得比她早,生物钟就好像形成了某种习惯。 秋疏桐担心惊扰到他,轻声地说了句:“抱歉。” 温砚岭没出声。 她轻轻地从床上下来,动作极轻地去浴室里换好衣服,接着走出卧室、走去厨房。 橱柜里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像是摆放它的人有某种强迫症一般,各类杯碟都由大自小排列。非常秩序规整的排列方式,让人好似看到一个循规蹈矩的人的生命,不该出现任何意外。 平时都是温砚岭准备早餐,怕她又犯胃病,所以总会早起准备。但今天他因为通宵做手术,申请调休,就没有起床。 秋疏桐决定自己煮点儿咖啡,她盯着满柜子的杯子陷入思考,因此,当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时,她被吓了一跳。 秋疏桐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待铃声响了五六声才接起。 “好久不见,最近忙啥呢?”夏苒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晰地传入她的耳畔。 “最近在录节目。”秋疏桐解释道,从橱柜里拿出一个中间的杯子。 “那我来找你啊。”夏苒兴奋地说着,不知道在哪儿,她那边听着有机械的语音播报。 “不行,我现在在国外,在很远的地方。”秋疏桐说,打算挂断电话。 “能有多远?难不成去火星啦?” “没有,在非洲,一个你可能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国家。” “嗤,不就是纳米比亚嘛,有啥没听说过的。”夏苒笑了声,“你猜我现在在哪儿?” 秋疏桐下意识地说:“酒吧吗?” “你想去酒吧啊?我懂,我懂。不过我不在酒吧哦,我现在在温得和克的机场,刚下飞机。”夏苒笑着说,仿佛徒手给她扔了枚炸弹,猝不及防。 秋疏桐是真的有些震惊,以至于听到她说这话的一瞬间,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中的杯子,只听“啪”地一声脆响,杯子在地上碎得七零八落。 而这一声脆响招来了卧室里刚刚被她吵醒、正准备继续睡的男人。温砚岭不晓得池零露大早上在鼓捣些什么东西,本来不想管,但出于不放心的心理,他还是掀开被子下了床。 走出来,他看到池零露正蹲在咖啡机前,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正准备收拾地上瓷杯的碎片。 他果然不该放任她一人进入厨房。 “放下吧,一会儿我来收拾。”温砚岭开口。 “不用,我一下就收拾好了。”秋疏桐拒绝道。 “等你收拾完,手又被划破,我还得给你处理伤口。” 听出他的关心,但这话说得真是一言难尽,于是秋疏桐没有再继续。 “我一会儿要去机场路那边拍宣传片,你回城的路上应该可以看见。”秋疏桐说着,忽然将音量放低,“那你一会儿过来找我吧。” 又聊了几句,听出她那边信号不太好,秋疏桐便挂断了电话。 她将手机放至桌上,见温砚岭已将那堆碎片倒入一个纸盒,用胶带封好,回头问她:“早上想吃什么?” “我可以自己来。” “嗯,你可以。现在敲碎一个杯子,待会儿砸坏一个锅。” 秋疏桐:“......” 温砚岭又问了句:“想吃什么?” 秋疏桐没想好,他便自顾自地替她做了决定:“那还是吐司和煎蛋吧。” “你是只会做这些吗?”因为他总是做这些,秋疏桐便合理地怀疑温砚岭的厨艺仅限于此。 然而温砚岭却说:“我是只愿意给你做这些。” “好吧。” * 秋疏桐家离机场不算远,但是节目组下榻的酒店距她这儿有一段距离。因此,她才把闹铃调晚了一些,给自己预留了吃早饭的时间。 吃完早饭后,节目组的大巴车便开到了她家门前。秋疏桐跟随节目组去了机场路附近的Railway Bridge拍摄,温砚岭则因为作息还没有调整过来,回房休息去了。 是到傍晚五点,天色渐渐暗下来时,温砚岭接到了厉词安的电话。背景音听起来混乱无常,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怎么了?”温砚岭问他。 厉词安:“节目组在Railway Bridge那边拍摄,遇到车祸了。” 温砚岭握着手机,问他:“现在是什么情况?是有人受伤了吗?” “当时大家都在桥底下录制,突然有一辆车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直接朝他们开了过去,听说有人受伤严重。救护车、警车都已经赶到现场去了,但现在具体情况还不明朗。”厉词安冷静地告诉他。 录节目节目组必然会清场,像这样直接朝人冲过去的,肯定不是意外。那就是冲着某个人去的。 温砚岭第一个想到了池零露:“是池零露吗?” 这一下,厉词安没能立刻回复,他沉默了会儿,告诉他:“车子开过去的那会儿,她就在路中央。” “联系过她吗?” “打过电话,没有人接。” 温砚岭感觉自己脑子忽然陷入一片混沌,半晌才好似找回声音般:“我去找她。” 临出门前,温砚岭试着给她打了几个电话,听到铃音自餐厅响起,他走过去,才发现她出门忘了带手机。 温砚岭沉着脸,抓起车钥匙就往大门走。大桥离他们家车程不过十五分钟,他很快就赶到了现场。 温砚岭走下车,晚间的风有些大,凉凉的刮在他脸上,钻进他衣领,他始终面无表情。 昏暗的公路上,唯有救护车和警车打着灯。医疗组有人认出温砚岭,似乎对他的到来感到意外。他们正在将伤者架上担架,他想上前去看一眼,被站在一旁的喻宁伸手拦下:“不是池零露,是珞笙。” 温砚岭皱了皱眉,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庆幸吗?还是不解?他不知道。 他问喻宁:“她伤得很严重吗?” 喻宁点点头:“当时那辆车直接朝她们两人开去,珞笙当时就倒地上起不来了,看起来特别疼,大家都吓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这节目怕是要废了。” 温砚岭敏锐地捕捉到“两人”二字,问她:“那池零露去哪儿了?她怎样?” “她没有事。”喻宁说着,顿了顿,“她被她朋友带走了。” “去哪儿?” “要我没听错的话,好像是……去了附近的酒吧。” 温砚岭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 秋疏桐被夏苒拖拽着带到酒吧,直到坐在二楼的卡座里,她仍旧惊魂未定。 下午,她同剧组在机场路附近的一座大桥底下拍摄,大桥始建于1922年,年代久远,是温得和克的地标性建筑。由于地址位于车流量最多的地方,每拍摄一组,节目组就得清一会儿场,然后接着拍,一天的时间都耗在了等待上。 那会儿秋疏桐静静地坐在温得和克枯黄的草丛里,她看着纳米比亚最有象征意义的大桥。 桥上是几幅很卡通的画像,看起来非常具有诙谐感,桥后是即将下坠的太阳。天空是红色的,云也泛红,桥背后的小山坡仿佛也被染成了红色,赤红的,火的颜色。火势蔓延在山坡上,太阳一点儿一点儿往下坠,她想着一会儿就可以回家休息了,再坚持一会儿就行。 轮到她时,其他人立马退开,把位置留给她和珞笙,让她俩并排站在桥底下。摄影师为了捕捉夕阳最美的镜头,让她们在桥底下站了好一会儿。 拍完准备退开时,秋疏桐忽然听到周围有人着急地喊了句:“快躲开!” 听到这话,秋疏桐才发现一辆黑色的轿车径直朝她们驶了过来,眼见着车子即将撞到自己身上,她反应及时,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然而珞笙没有及时听到他们的提醒,没躲开,直接就被车撞倒在了地上。 接着,秋疏桐听到一声汽车轮胎摩擦地面刺耳的声响。车子被拦下,大家纷纷围了过去,将司机堵住。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急,也太混乱了。 还没来得及看清驾驶座上的人是谁,她就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夏苒拖拽着带离了现场,一边拖,还一边说:“不行,不行,这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你命里有劫,我得带你去酒吧喝点儿酒压压惊。” 她把秋疏桐带到了一个特别热闹的酒吧,周围劲歌热舞、气氛高涨,激光灯疯狂扫射,秋疏桐感觉乐声震得她耳朵疼,眼睛也极为不适。 夏苒却极为适应,刚到就在前台点了好几杯酒。不一会儿,服务生就端着鸡尾酒朝她们走来。 秋疏桐盯着面前花花绿绿的酒水,跟夏苒说:“这么多,是我俩的吗?” “给你一个人的,我的还没上来呢。” 秋疏桐顿了顿:“我感觉我喝不了这么多。” “蒙谁呢?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吗?你当年可是号称千杯不醉的啊。” 秋疏桐:“......我曾经酒量的确很好,但现在有些不胜酒力。” “才这么点,有啥不胜酒力的?别谦虚了。”夏苒笑着,忽然看到一个长得不错的男人,她跟秋疏桐打了声招呼,便站起来找那人去了。 秋疏桐坐在卡座里,盯着面前的酒杯陷入沉思。这一天发生的事实在太过离奇,到现在闭上眼睛,她仍旧觉得惊魂未定。 太陌生,也太慌乱了。 怎么会有车不顾节目组的警告标牌,直接朝人冲过来的啊?分明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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