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不大,各种老式长桌和凳子整齐摆放着。 知识青年们拿着自己的大学申请表,或是坐在桌前抓耳挠腮, 亦或是神情焦躁地在屋中踱步, 却迟迟下不了笔。 事关未来, 大家慎之又慎。 乔珍珍眼睛尖,发现前面有一个空位,赶紧带着贺景行过去。 一落座, 她掏笔填表,一气呵成,志愿那一栏,写的是三所位于首都的高等院校。 她穿越前就在首都长大,对那里有感情,而乔父现在驻军的地方,距离首都也不远。 乔珍珍填完表后,就把座位让给了贺景行。 贺景行也不拖沓, 直接照抄乔珍珍的志愿。 乔珍珍想到他是申海人,便问:“你不报个申海的大学吗?” 贺景行摇头,眸光深远:“等考完试,我就回申海一趟。” 他既然决定留下来,便还有许多事要做,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必须得洗清, 他们一家才能堂堂正正地活下来。 两人的动作很快, 在一众犹豫不决的知识青年中,尤为醒目。 坐在贺景行旁边的男子一探头, 就看到桌上两张申请表,全填的三所赫赫有名的院校。 他倒抽一口凉气,神情错愕地看着面前的两人:“你们就这么填?” 乔珍珍点头,她复习得很好,对自己和贺景行都很有信心。 男子立马服气地竖起了大拇指:“佩服佩服!”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几个正围在一起商量怎么填报志愿的知识青年。 他们见乔珍珍和贺景行胸有成竹的样子,便打算过来借鉴一下,一看两人报的大学,当场就傻眼了。 “我去!你们俩竟然敢报首都大学!” 有人不赞同道:“这也太不保险了,还是得稳中求胜。” “人贵有自知之明……”前排的周河转过身来,阴阳怪气道。 之前,他在照相馆目睹乔珍珍跟贺景行一起拍合照,心底一股恶气便涌了上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乔珍珍竟然会自甘堕落,跟一个坏分子厮混在一起,这人论家世论学历哪里比得上他? 乔珍珍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又没说你。”周河瞥了一眼她身旁的贺景行,意有所指道,“有人不知天高地厚,连高中都没读过,竟然还敢报考首都大学?简直笑掉大牙。” 周围人惊诧道:“高中都没读过?!” “这不是瞎胡闹吗?” “他估计是放弃了,所以才乱填一通吧?” 众人议论纷纷,都认为贺景行是眼高手低,才胡乱报志愿。 乔珍珍神色冰冷:“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周河,我倒要看看你报的什么大学?” 说话间,她径直走到前排,见周河面前的申请表志愿那一栏还空着,旁边的一张白纸倒是写了好几所院校,除了两所本地大学,还有好几所专科和中专。 她当即笑了:“周河你自己没那个能耐,不敢报,怎么还不让别人报?是怕自己事事都比不上贺景行,届时输得太惨,无地自容吧?” 周河面容一僵,气急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我高中成绩比你都好,还会输给一个没读过高中的?你们俩敢报的,我也敢报!” 乔玉兰跟周河原是分开坐的,后来见两人起了冲突,才走了过来。 她听到周河这么说,忙拦了上去:“你别冲动,那三所大学的分数线肯定很高,咱们要旱涝保收,求稳。” 乔珍珍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赞同道:“是呀,你就听你对象的吧。人要有自知之明,没有信心,就多报几所中专,免得到时候什么都没落着,竹篮打水一场空哟。” 一直没说话的贺景行平静地收拾好桌上那两张大学申请表,朝乔珍珍道:“先把表交上去吧。” 乔珍珍闻言,冷笑着瞥了周河一眼:“我们要去交表了,你们两个也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究竟报什么中专最稳妥?” 周河被乔珍珍挤兑得脸上忽青忽白,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乔玉兰:“少瞧不起人了,我就报你们那三所,到时候看谁最丢脸!” 乔玉兰瞳孔放大,周河上辈子读的是本地大学,一毕业就被分配进了纺织厂当干部,这才有了后来的大企业。 乔玉兰追上去,拉扯周河:“你冷静一点!” 可周河现在还在气头上,哪里会搭理她? 一旁的乔珍珍唯恐天下不乱,当即拍起手来,添油加醋道:“你就别逞强了,你有多少能耐,你对象肯定清清楚楚,就听听她的劝吧!” 周河目眦欲裂地指着贺景行,问面前的乔玉兰:“你也觉得我比不上他!” 乔玉兰梗住,神色未明。周河后来确实混得很好,可相较起贺景行,又不太够看了。 因为乔玉兰这两秒的沉默,周河更是失了理智,不顾乔玉兰的劝阻,一意孤行地开始填写志愿。 而此时,乔珍珍拍了拍衣袖,跟贺景行出去交表。 乔玉兰看到乔珍珍信心满满,十分有底气的背影,内心极为不安。 难道重活一世,她还是会被乔珍珍给比下去吗? 不行,她绝不能让乔珍珍考上大学! 乔玉兰眸光微闪,想起上辈子的一件事。 她当时还在生产队当知青,后来才得知,高考前几日,二叔的左腿意外被炸伤,膝盖以下截肢,因为受伤的缘故,他很快就从部队里退了下来。 而当时,这件事是特意瞒着乔珍珍的,直到她考完试,才知晓这件事。 乔珍珍知道后,哭着找去了军区医院,连工作都不要了,直到二叔的身体好转,她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这才慢慢好转过来。 乔玉兰心下定了定,她完全可以利用这件事,扰乱乔珍珍的心神,让她发挥失常。 * 乔珍珍把报名表交上去后,就带着贺景行出去采购物资了。 贺景行跟在旁边,任劳任怨地帮她提东西。 进了国营商场,乔珍珍直接询问售货员,哪里有卖皮质手套? 贺景行的视线落在乔珍珍嫩生生的手指上,皮肤细腻如玉,指尖却被冻得微微有些发红。 售货员指了指后面的柜台:“那边有。” 乔珍珍找了过去,要了一双男式的黑色皮质手套,催促贺景行戴上:“你看看戴着合适不?” 贺景行一愣,问她:“给你爹买的?” 乔珍珍摇头,实话实说道:“我爹那里可以领军需物资,手套比这要强多了,你先凑合着用,我下次再给你找更好的。” 乔珍珍见贺景行不动,亲自上手给他戴:“你以后戴着手套开拖拉机,手就没那么冷了。” 她也是今天才发现,这么冷的天,贺景行手上没有任何防护。今早出门,她缩在车斗里都冻得够呛,在前面开拖拉机的贺景行只会更冷。 贺景行神色一顿,目光定定地落在眼前正认真地为他戴手套的乔珍珍。 乔珍珍问:“你戴着怎么样?能活动开吗?” 贺景行手指张开又握紧,低声道:“可以。” 乔珍珍放下心来:“那就好。” 贺景行看着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女式手表来,递给了乔珍珍。 他上次从朱哥那里拿到一笔钱后,便托人去帮他买了这块表,送到他手上也有好几天了,却一直没找到机会送。 乔珍珍接过手表,看到表盘背面的梅花图案,问:“这是瑞士进口的吧?” 贺景行点头:“送你的。” “这个价格可不便宜,起码得好几百块钱呢。”乔珍珍也不问钱的来路,仰头看着贺景行,“我送你一双手套,你就回送我一块手表,你这可亏大发了。” 贺景行摆头,认真道:“不,是我赚了。” 乔珍珍什么都有,他想了很久,才发现自己或许能送她一块手表。 贺景行担心她不喜欢,紧张地抿了抿唇,补充道:“你考试的时候可以用上。” 这个礼物在这个年代,显然过于贵重了。 乔珍珍打量着贺景行神情,一副生怕她不收的样子。 她想了想,开口道:“谢谢你,这块手表非常漂亮,我正好需要它。” 贺景行听到乔珍珍说自己需要它,表情顿时一缓。 两人说话的工夫,乔珍珍直接将手表戴在了手上。买东西时,她还时不时地抬起手臂,看一眼表盘上的时间。 贺景行见她喜欢,知道自己的礼物送到了她的心坎上,比收礼的乔珍珍更为满意。 两人买完东西,乔珍珍去了邮局一趟。 她每次来县城,都要去看看有没有自己的信件或是包裹。 今天倒是巧得很,没有走空,乔父给她寄来一封厚厚的信。 乔珍珍拆开一看,才发现里面装的是关于时政的复习资料。 乔父自从得知高考恢复的消息后,立马就去给她找资料,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 因为贺母成分不好的缘故,上课期间是不谈政治的,包括乔珍珍在内,都是自己拿着课本自学。 而乔父寄来的这些复习资料,恰好能补齐她的短板。 乔珍珍正高兴时,想到原书中,乔父受伤的事情,算算日子,应该就是在高考的前几天。
第40章 乔珍珍看书时, 就对乔父异常佩服。 他十五岁时参的军,上过战场也杀过敌,是个宁折不屈的硬汉。 退伍前,他已经当了好几年的团长, 原本还有望再往上升一升。谁知突逢变故, 失去了一条腿。 他因伤从部队里退下来时, 原身刚考入大学,回家的次数便不多。 乔父性格要强,纵然生活有诸多不便, 也依旧拒绝被人照顾。在那两年里,他的脾性变得比较古怪。 直到一天,他突然辞去部队为了关照他,特意给他安排的工作,然后毅然决然地将自己的伤残金全部拿出来买货车,带着手底下几个退伍后混得很不好的兵,开始做起了货运。 在当时那个年代,车匪路霸尤其猖獗, 报纸上每天都在报道哪里又出现了杀人越货的案件。 乔父对自己一向够狠,即使左腿没了半截,无法开车,他也依旧可以坚持跟车送货。 把货送到地方后,他拄着拐杖,还能沉得下心跟人谈生意。 没两年的工夫,车队便壮大了起来。十几年后, 乔父一手创立的货运公司, 已经发展成了国内规模最大的物流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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