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珍珍纹丝不动。 乔父:“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更何况你考上大学也是要走的,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了些日子。” 乔珍珍还是不搭腔,乔父沉沉叹息:“讨厌爹?所以不肯跟爹讲话了?” 空气静默了好几秒, 被子里才传来瓮声瓮气的一句:“没、没有。” 乔父心软道:“你要是实在舍不得这里, 等到二月份或是三月份,爹一得空, 就送你回来住两天?” “你不是很难请假吗?”乔珍珍掀开一点点缝隙,闷声问。 乔父以前只有过年才会回来住个三五天,很快就又走了,请假于他而言,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要不是因为这般,她也不用故意说自己不想活了,逼得乔父不得不回来。 乔父:“再难都得请,总不能让闺女伤心。” 乔珍珍咬了咬唇,突然觉得自己很不懂事。 但凡乔父态度强硬一点,她还能闹一闹。可乔父什么都肯答应她,愿意退让,她反倒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尤其乔父这次还是临时起意回来,说不定已经引得上级不满,若是再动不动请假,未来的升迁都可能受到影响。 这绝非她的本意。 乔珍珍抱紧被子,下定决心道:“算了,不回来就不回来,等到三月份,我都该去上大学了。” 乔父见闺女终于想通,神情欣慰:“我去多做点饭菜,等会你的那些朋友们都会过来跟你道别。” 乔珍珍“噢”了一声,没动弹。 乔父又道:“你把要带的东西都找出来,至于那些带不走的,你自己看着处理。” 乔珍珍听到这里,顿时想起了自己那台几乎没怎么骑过的自行车,好歹还花了她两百块钱呢! 她原想把车子留给贺景行,可他现如今有拖拉机,用不上这玩意儿。索性还是换成钱,等她到了大城市,给他挑个好看的手表才显得够诚意。 乔珍珍总算打起精神,爬起来给自己的东西分门别类。 没过多久,宋桂花她们就到了,她们是特意来帮乔珍珍收拾行李的。 然后是男知青们,周河也在,他站在人群的最后面,怅然若失地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的乔珍珍。 一位男知青得知乔珍珍有意卖自行车,当场出价140,乔珍珍便把车卖给了他。 有人开了先河,其他人也开始挑选起来了。 乔珍珍的东西又多又杂,偏偏买的时候还都不便宜,现在带也带不走。只要有人愿意买,不管出价多少,乔珍珍都愿意卖。 因为价格便宜,院子里闹哄哄的,成了交易市场,倒是冲淡了离别的氛围。 乔珍珍忙着收钱,随着腰包越来越鼓,早就将之前的那些不开心给抛诸脑后了。 大家低价买到了东西,也都很高兴,就连一向节省的宋桂花,都忍不住买了件棉衣。 灶房里的乔父,看到闺女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直到快天黑的时候,乔珍珍教过的学生们,得知她明天就要走的消息,一起过来给她送行,言言也在其中。 乔珍珍看到他们,有些感伤地交代了几句好好读书的话,便把自己之前还未发完的那些奖励都拿了出来,每人分了一套学习用品。 言言红着眼眶回了家,看到贺景行正在房间里做木工,哭着告诉他:“哥哥,珍珍姐要离开了。” 贺景行应了一声,只专注在自己手上的活。 言言:“石头他们说,她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哥哥,你不去看她吗?” 贺景行沉默着。 从门口经过的贺母,朝言言“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说话,便将她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言言不太明白为什么,但还是乖乖地住了嘴。 * 快吃晚饭时,大家都极有眼色,纷纷开始告辞。 乔父将一笼又一笼的白面馒头都端了出来,给离开的人都分了两个,让他们拿回去吃。 除了预留了一点明天的早饭,其他的食材通通都下了锅。最后,却只有那几个帮乔珍珍收拾行李的女知青留下来吃了顿晚饭。 乔珍珍今天卖了不少东西,房间一下子就变得空落落的,之前热闹的时候还不显,等到大家都回家了,乔珍珍独自躺在床上,才觉得冷清。 她翻了个身,从枕头下摸出那块手表,拿在手上冰冰的。 下午的时候,大家都来了,就是没看到贺景行的人。 他在忙什么? 为什么不来跟她告别? * 夜里,贺景行辗转反侧,心口钝痛,难捱得无法闭眼。 他终于起身,一开门,外面大雪飘扬。 他鬼使神差地到了乔珍珍的院门外,却迟迟没有拍门。 他现在一无所有,见到她,他又该说什么呢? 让她留下来?抑或是让她等他?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洗清的冤屈翻案? 她那么绚丽耀眼,到了新地方,一定会漂亮得人尽皆知,让所有人为之瞩目。 他无法自私地利用她的心软善良,向她祈求一个承诺,一个会让她跟着自己受苦的承诺。 而在一墙之隔,本该在前面休息的乔父,却莫名出现在了乔珍珍的房门口。 他屏息静气,听着院外那有意放轻的细碎脚步声。 外面的人似是十分纠结,脚步声忽远又忽近,足以显示出他内心的犹豫不决。 乔父知道外面的人是谁,下午的时候没看到他出现,便猜到会有这么一出,闺女明天就要走了,他不可能不来。 然而那人在门口徘徊了一夜,到底还是没有拍门,直到天光破晓,第一缕晨光出现。 乔父听到他最后站在院门外良久,还是转身走了。 乔父又等了一会,才站起身来,轻轻拍掉身上的飘雪。 他守了一夜,年纪大了,体力不似从前,脑袋也开始有些发涨。 那人一晚上的踌躇,他全看在眼里。 乔父知道,乔珍珍于许多人而言,代表的是近在眼前的捷径。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打扰女儿步入新生活。 对此,乔父不是不意外的。 可他最后是以什么心情离开的?乔父并不清楚,却不免对他高看一眼。 * 乔父走后没多久,乔珍珍就打开了房门,她脸上有些疲惫。 在红河生产队的最后一晚,她头一次没睡好,明明灌了一肚子的空间泉水,她却做了一晚上的梦。 天空还飘着小雪,院子里白茫茫一片,一串通向前院的脚印格外清晰。 乔珍珍有些纳闷,往前院看了眼,她爹这么早就起来了? 她没听到前院传来动静,便先回灶房洗漱。 现在时间太早了,天才蒙蒙亮,她没什么事做,要带的行李昨天就收拾好了。 乔珍珍想到贺景行,不知道他起来了没有? 一开院门,就发现了门口的异样,大部分杂乱无章的脚印都已经被雪花掩盖了,只留下了一点点痕迹,隐隐是往村外走的。 乔珍珍抬眸,目光落在斜对面的贺家。 是贺景行来了吗?还是乔父之前出去了一趟? 乔珍珍试探性地往斜对面走,踮着脚往他家院子里张望了下,房门都紧闭着,院子里也没有脚印。 现在这个时间,他们家的人应该还在睡觉,乔珍珍没敢出声打搅,就又回来了。 她还是有些不死心,悄悄进了乔父的房间,摸了下他放在炕上的军大衣,表面还湿着,显然是在外面走了一圈。 乔珍珍无端有些失望,从房间里出来后,突然就来了脾气。 好你个贺景行!薄情寡义!她都要走了,都不来看她,不来就不来,有种早上也别出现! 然后贺景行就真的没出现。 吉普车已经停在门口,昨天那位冯所长没来,是司机开车过来接的他们。 行李全都搬上了车,宋桂花他们也都到了。 乔珍珍把家里剩下的东西,全都送了人,知道宋桂花冬天的被子不够暖,就把自己的大棉被送给了她,所有跟她关系交好的人,都得到了礼物。 乔珍珍看到言言,朝她招了招手,给了她许多漂亮的头绳,还有装扮房间的东西。末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没看到你哥哥?” 言言:“我一起来,他就不在家了,应该是进山了。” 乔珍珍:“他不知道我今天走吗?” 言言老实道:“我告诉他了。” 乔珍珍肉眼可见的失落,心中气闷不堪。 乔父又在催促她上车了。 乔珍珍只得拿出纸笔,快速写下乔父的地址,塞到了言言手里:“你告诉你哥哥,我很生气,让他给我写信,解释他今天无情无义的行为,不然我以后再不可能理他!永远!” 乔珍珍上了车,趴在车窗上,久久地望着窗外。 乔父提醒道:“要开车了,等会风大,把窗户关好。” 乔珍珍头都不回:“哪里有风?我要透气!” 乔父叹气,朝前面的司机道:“不管她,开吧。” 直到出了村子,乔珍珍才把脑袋收了回来,闷闷地将窗户摇了上去。 乔父什么都没说,给她整理了下头上的帽子,就这么一会的工夫,小脸就被风吹得煞白了。 一路上,乔珍珍都没说话。 因为昨夜下了场大雪,车子的速度开得很慢,行至半途,乔珍珍无意中从车窗上看到对面的半山腰上,一道一闪而过的黑影。 她不敢相信地睁大眼,凑到车窗旁确认后,急忙叫司机停车:“停车!我要下去!快停车!” 司机一个激灵,踩下刹车。 乔珍珍开了车门,沿着那个方向往山上跑。 乔父紧跟着下了车,看到那道高瘦的身影,心中腹诽:我还以为多能忍呢?还不是来了!
第46章 贺景行并没打算出现, 只是无意识地转悠到了这附近的山上。 他想着既然来了,就远远地看上一眼,可他没想到她会发现他。 雪地路滑,小小的一个人影, 踉踉跄跄地向他跑来。 贺景行怕她摔跤, 再也硬不起心肠, 下山的脚步不自觉加快。 他用一整晚说服自己放手,此刻却分崩离析。 乔珍珍在山脚便止了步,她两眼红彤彤的, 怒视着越来越近的贺景行,大声指责道:“你太狠心了!”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一副受到伤害的表情,看得贺景行的心都要碎了。 他极为克制地走到了她的面前,给她擦眼泪:“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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