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玳问福春:“爷从前偏宠王氏些,爷待王氏是怎么个光景?你说与我听听。” 福春不大想说,但主子问话,她不能不答。 只能不偏不倚的道:“福晋未来时,一个月上,王氏是侍奉爷最多的。自王氏伺候爷开始,她的赏赐就是几个侍妾里最多的。每次她去,爷就会睡得晚些。” 外头都传言大阿哥身边侍妾王氏最得宠,甚至越过了侧福晋董鄂氏。 这些事,外头都知道,福晋嫁过来这么久了,肯定也是知道的,福春却不想同主子说这些,怕她们主子听见这些不高兴。 福春又接着说:“可这都是从前的事了。自从福晋来了,主子爷心里眼里,就只有福晋的。” 福晋一来,王氏就失宠了。至于侧福晋和另外两个侍妾,那就更是冷落了。 见福春着急,苏玳倒笑了:“既这么得宠,她怎么没孩子?” 这个福春也不知道,她是守规矩的大丫头,不敢妄议主子是非,还是苏玳再三鼓励,福春才道:“侍妾的孩子,身份也不高。主子爷一直拖着不大婚,府里谁先有孩子都不好。奴才想,主子爷定是想先要嫡出的孩子。” 苏玳心里啧了一声,看来便是他从前跟前的大丫头,也并不全然知晓这些事。 这位爷神秘得很。 他哪是想先要什么嫡出的孩子,瞧他那个样子,怕是一个孩子都不想要的。 王氏原先得宠,弘晳给她赏赐和宠爱,一路宠了这么几年,自打她大婚进来,王氏就失宠了。 这女人没孩子,在她跟前也是谨守侍妾的本分,可一个得宠了几年的女人,甚至隐隐风头都要超越侧福晋董鄂氏的女人,会一直这么老实吗? 哪怕那宠爱是假的,她应当也会很想要再度辉煌吧? 这一夜,没弘晳在身边搅和,苏玳踏踏实实的睡了一整夜,清早的时候甚至都没有被热醒,还多睡了两刻钟。 康熙既有心打压皇子阿哥,又要扶持太子,心里本就不满八贝勒借户部交还账目的事与雍亲王争锋。 八贝勒如何弄虚作假争锋逞强他不是很在意,可弘晳那一句,八贝勒沽名钓誉,收拢了江南的民心,令康熙十分的在意。 这天底下的民心士心,都只能是皇上的,是帝王的。什么时候轮到一个皇子收拢民心了? 国惟一主。 康熙毕生都在为此而努力。 八贝勒的差事叫撸了,康熙要给他长个记性,若改好了,自然可再用,要是改不好,老八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离开南京前一日,弘晳带着苏玳出门逛。 弘晋弘旸听说弘晳要出门逛,就去找十八阿哥,撺掇他去找弘晳,叫弘晳也带上他们。 弘晳平日里疼爱十八阿哥得很,这会儿年岁相当,也就顾不得什么叔侄了,倒是处成了兄弟了。 弘晋弘旸怕被弘晳骂,只敢撺掇十八阿哥去说。 十八阿哥还没来呢,弘晳那边就得了消息,叫人把弘晋弘旸兄弟俩带走了。 胤衸身体弱,外头天气热,自然是不能叫他跟着出门受累的。 弘晋弘旸兄弟俩果真被骂了一顿,俩人没了法子,求到苏玳这个嫂嫂这里来。 正巧弘晳在这儿呢,叫弘晳听见了,又是一顿骂,亲自叫人盯着兄弟俩加功课去了。 “爷怕热着十八叔,不带十八叔去。也不带弘晋弘旸去,却要带着妾出去。妾难道不怕热么?” 夫妻俩就分居了那么一夜。第二夜苏玳故技重施,再叫福春拦着,福春就拦不住了。 她生气也没用,弘晳总有法子叫她破功。 苏玳这话倒也不是随口调侃,外头还真是有些热的。 京城九月里怕没有这么热,南边却还是热得很。 这么热的天出去见人,什么人这么要紧,非得她一块儿去见呢? “爷给你遮着,不叫你热。”许她穿着清凉些的衣裳,还亲自给她打了她鼓捣出来的遮阳伞,马车里冰镇着果汁奶茶,出门坐车,到了幽静宅子里一路都是冰供着,也并不是那样热。 有名的席面都是叫到宅子里来的,不叫她抛头露面,也不会在外头人挤人的生热。 到了地界,苏玳就更好奇了,走进去的宅子曲径通幽,从游廊往外看,花园很美。 她又追问弘晳:“爷究竟要妾来见谁呢?” 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弘晳勾唇正要答她,忽而瞧见那边过来的人,眸光一瞬就亮了:“表舅。” 表舅? 苏玳顺着弘晳的目光看过去,竟是个和弘旸差不多六七岁的小男孩。 模样周正,看穿着打扮也是很好的。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但表舅……莫不是赫舍里氏家里的孩子? 这辈分……难不成是索额图的孙子么? 可索额图的孙子,怎会在南京呢? 纶布走到弘晳跟前,给弘晳行礼,规规矩矩大大方方地道:“大阿哥好。” 弘晳给苏玳介绍。 原来这是噶布喇的长孙。是常泰的长子纶布。 弘晳叫苏玳:“福晋也该喊他一声表舅。” 瞧着笑眯眯的给她也行过礼的纶布,苏玳毫无负担的喊了一声:“表舅。” 引着纶布进去后,弘晳就笑道:“爷和福晋是晚辈,来接表舅回去。这头次见面,表舅怎么不给侄媳妇见面礼呢?” 纶布不甘示弱,也笑道:“大阿哥把我丢到福建好几年,就出生的时候见过阿玛一面,时至今日才来接我,大阿哥怎么不给我赔礼呢?” 弘晳捏他的脸:“牙尖嘴利。也不知这几年你跟谁学的。噶礼就是这么教你的?” 纶布嘿嘿一笑:“噶礼大人没空教我。我都是跟着姚法祖大人和施世纶大人的。” 姚法祖是姚启圣的孙子。施世纶是施琅的次子,任南京知府。 苏玳在旁边听着他们舅侄你来我往的说话,心里满心都是疑问。 皇太子在被废的时候,索额图及其子孙都已被严惩过了。 康熙亲征噶尔丹,噶尔丹被剿灭后,其中所立大功的噶布喇长子常泰在历史上也失去了他的记载和痕迹。 很确信是受到了太子的牵连。又或者说,是受到了索额图的牵连。 更可以说,是被康熙所打压了。 噶布喇的长子非常能干,在历史上的记载却很少,这肯定是不太正常的。 普遍认为,因为太子数度废立,且最后即位的人是雍正皇帝,有关太子英明神武,有关赫舍里氏一族厉害出众能干的人物的记载,被抹掉了很多。 因为索额图参与了许多的事情,他的事多方面在康熙年间有记载,已经不好抹去。 而康熙晚年,被太子所谓伤透了心,为秉承皇考意志,将所有觊觎皇考权位大臣的记载抹掉,是继任者对先帝的‘尊重’及‘维护。’ 甚至是被先帝默认的。 常泰留下的痕迹非常少。他的弟弟常海也一样。 纶布是在噶礼案中出现过的。常泰不知如何死后,噶礼被告发贪/腐,查抄噶礼时,发现他收养了常泰的长子纶布。 这事报上去,康熙震怒,噶礼严惩,纶布被处死。 什么样的深恨仇怨,让康熙将常泰绝后,将纶布处死呢? 康熙可一向是标榜自己仁厚的。 在这里,常泰不曾出事,赫舍里氏一族只是沉寂。 噶礼也好好的做他的两广总督。纶布怎么还是送到噶礼那去了? 听这话音,还是弘晳送去的? 一块儿用了膳,弘晳跟纶布说:“你阿玛回京了。爷接你回去。” 纶布问:“是见一面,还是这回就不走了?” 弘晳微微勾唇:“回去就不走了。送你回府上,就在府上住着,你自己家里,以后就不必再出去了。” 这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弘晳去瞧过,很怕这孩子会因为太子之位的争斗又没了。 他找阿玛谈过,又和舅公常泰谈过,这孩子满月后就被送走了。 送去噶礼那里,噶礼与舅公常泰是生死之交,这孩子只有在噶礼那儿才最安全。 他实在是怕玛法又因迁怒赫舍里氏将这孩子杀了。 直至常泰这回奉旨回京,这孩子也平安养到了六岁,弘晳觉着,可以将纶布接回京中了。 往后风云变幻,把孩子放在京城护着,比在外头好些。 若南京两广福建这里出了什么事,他们鞭长莫及,恐怕不周全。 能回家了,纶布很高兴,但想到回家后,就见不到这几年陪在他身边的伙伴还有对他极好的两位大人,还有夫人们了。 纶布就有些失落:“那我能将奶娘带回京么?我什么时候能回来瞧姚大人和施大人?” 弘晳微微一笑:“这个爷不做主。爷和你阿玛说了,先送你回京。回头要接谁,你和你阿玛去商议。回头想见谁,你也问你阿玛去。爷不管这个。” 纶布嘟囔:“我看你就是嫌麻烦。你要是真不管,干嘛连我的饮食起居都要过问,还要把我接到这儿来。那我回去,是和大阿哥一起么?” 纶布从小被送出来。 长大点后,就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被送出来,见不到额娘和阿玛。 孩子哭过闹过,但没什么用。 两年前,弘晳悄悄去过一趟福建,和他说了他阿玛在西北的事,纶布就不闹了。 赫舍里氏一族不易,他小小年纪,成日在福建跟着汉臣们混,不知道这些。这是长大后头一次听见满洲勋贵与皇权之间的争斗。 哪怕只是寥寥数语,也足够纶布谨言慎行不再计较了。 他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自然就养成了这样的性子了。 弘晳说:“跟着我们太显眼了。为保万一,爷会叫人先送你回京。御驾走得慢,你先回去也好。” 纶布昨儿夜里才被送到这儿来,没怎么休息好,小孩儿这回心定了,该问的也问了,吃了饭,就踏踏实实睡觉去了。 弘晳带着苏玳一块儿去送了小表舅回来,本要进屋去,游廊上风凉,苏玳就在美人靠上坐下了。 弘晳站着瞧她。 小福晋轻轻扬着下巴,眸中光亮宛若那湖水中碧波粼粼之光:“爷瞒了妾不少事吧?” 弘晳福身,把手撑在栏杆上,把小福晋圈在自己的领地里,将整个高大身影叠在她娇柔的水影中:“这不是带你来瞧了么?” “这儿是爷的别院。前年置下的。你喜欢,爷送你。” “那妾就不客气了。” 苏玳深深望着近在咫尺的英俊眉目。 这个男人算无遗策,运筹帷幄,他实在是很聪明的审时度势,这仅仅给她看的吉光片羽,这里头露出的冰山一角,都足够让苏玳目不暇接了。 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尚未出口的一句疑问,被俯身的男人堵在唇齿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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