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差不多是收网的时刻,咱们同去看看这场好戏。” 楚郢哼笑一声,将手中杯盏举起一饮而尽,辛辣的烈酒从喉口奔腾滚落,他一揩嘴角,冷冷地看了长平一眼,广袖轻晃,琉璃杯粉碎而散。 潜在一旁的小侍女见到这约定好的一幕,暗自点头。喧闹的宴会倏然响起尖锐的惊叫,兵荒马乱的院中人人吃惊对望。 “来人啊!有刺客——” —— 窗牍边透着一丝薄光,昏暗的内室热气攀升。 柔若无骨的少女倾倒在榧板之上,残碎的轻容纱幔绕住她嫩白的脖颈,乌黑的发半披在玲珑的脊线,裹在雪白里衫下的婀娜是少年从未见过的风景。她眉头轻蹙,用一双波光粼粼的湿眸看过来。 他转开了脸不敢看她,那可是李宣宁啊,他不能、千万不能做这错事。 萧且随耳边轰鸣一片,蝉鸣、刀剑、洪流,各式各样的杂音喧嚣吵闹,他捂住剧痛的脑袋,用尽全力想保持着仅存的理智。可思想和身体似乎割裂在两个维度,他愈是想隐忍,那嚣张的炙热就愈是恣肆。 他的双眼有了自己的主意,久久流连在那娇艳欲滴的唇瓣,她倒在地上的模样看起来那样脆弱娇媚,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黄莺,似乎只要他伸出手去,就能将她放在掌中肆意娇怜。 该死!他扶在桌角的手狠狠一按,霎时灰尘弥漫,石块轰然倒塌。 宣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这桌案可是一整块飞角石凿成的,用锤击都得三人合力才敲得动,他怎有这样大的力气! 不对!为何萧且随不来扶她,反而要和她的桌案过不去?! “过来!”骄矜的少女颐指气使,“把我扶起来呀!” 萧且随却垂着眼睛,一手按在墙面一言不发,宣宁盯着他的手,心中突然一提,问道,“你不会还想把这墙也拆了吧?这要是打碎了只怕屋子也要垮了,萧且随!你三更半夜跑到我屋子里来,就是想拆东西?!” 宣宁并非万事不懂,只是她不觉得和萧且随独处会有什么不堪的后果,毕竟他们从小一块长大,也许在她心中,他和阿兄也没什么两样。 “不是三更半夜…”少年嗓音低哑到几乎失声,“你的长卫呢?” “我…”宣宁喊了卫缺和卫钺去盯着福康,方才头晕,只以为是醉酒,喊了青衣们送回来,接着她就莫名睡着了,直至他来。 小娘子欲言又止,可萧且随好似没耐心再等,只说道,“门从外面锁住了,我攀窗户出去。” 宣宁:“……”你倒是先把我扶起来啊!轻容纱都快把她勒死了啊! 萧且随看着她越来越红的小脸,总算良心发现,一步一顿地走过来,快走到她面前,他却突然停下脚步,说道,“合上眼。” “什么?” 他不愿她看见他这幅样子,可这叫他如何解释,翻滚的意欲几乎湮没了神智,少年徒然提高了嗓音,“合上眼睛,否则我不会帮你!” 宣宁何曾听过萧且随这样与她说话,委屈的泪水知怎么的就漫上来,她眼间微红,却连拭泪的力气也无,她嘀咕道,“你凶什么!我都这样惨了,你都不来帮帮我,那你帮我喊个人进来!” 萧且随无奈闭眼,“外边没有你的人,我们中计了,你先别说话,听我说…” 他一手在自己腿上狠掐一把,一面又去揉酸痛不已的眼睛,憋着气说道,“有人算计你我,若是我猜想的不错,他是想毁了你的名声,顺势挑拨幽州与你阿兄的关系。” 下药之人如此歹毒,为离间他与承江王,竟要让李宣宁在完全清醒却又无力反抗的情形下生受这罪恶,他绝对不能这般伤害于她。 宣宁“啊”了一声,终于察觉到少年沙哑的嗓音与浑浊的眸色,她仔细去看他赤红的眼睛,绯红染在白皙的肤色,将他本就艳丽的姿仪称出妖冶的美感,他的目光专注得像潜伏的狼,被他盯着,好似落入了危险的征象,随时要被咬住脖颈,沦为拆吃入腹的猎物。 宣宁后知后觉地感觉心惊肉跳,想起前世福康之死,她咽了咽口水,问道,“阿随,你…刚才对我举着琉璃碎,你是想做什么?” 他又搓了一下眼睛,勉强笑了一声,“有人想毁我的清白,我当然要与她拼个玉碎瓦全!好了,这里不便多留,我先帮你把纱解开,出去后立即找人过来扶你,你且忍忍。” 她压在那纱上,若是要解开缠绕,势必会触碰到她的身体,他默了默,在地上摸到那柄破碎的琉璃柄,想要将那纱布割开,可他的眼前却越来越模糊,好几次都错手险些伤到她。 “萧且随!你是想和我‘玉碎瓦全’么?!快些呀!”宣宁闭着眼,任凭那少年倾在自己身旁拿着尖刃乱戳。 看不见的时候,其它感官就会更加敏感,儿郎炙热的气息渐渐靠近,他跪在一旁,带着一丝甜腻的酒气的沉重呼吸几乎直扑在她的敏锐的脖颈,宣宁痒得受不了,尽力地扭过脑袋,白皙美好的线条流畅,愈发像在引颈待戮。 玄色襕衫压住白裙衣摆,柔和的木樨与馥郁的茉香纠缠交叠,于晦暗中交融碰撞,朦胧扑朔的意欲腾然加倍奏效,少年一手撑在地上,停下了动作。 真该死! “脖子好痒啊!你快些!”她悄悄睁眼,却见到那少年颈背紧绷,滚烫的汗珠浸满了额头,而他的眼睛再不复平时那般灼灼若耀,而是像一摊静水,波澜无惊。 他中药了!就像话本子上写的那样,卑鄙无耻的楚郢,定是识破了她与“她”的计谋!电光火石之中,宣宁想到了什么,她慌忙想喊李意如出来,可是菱镜破碎,她怎么喊“她”,“她”都没有反应。 “你喊她‘阿意’?!‘她’究竟是谁?” 宣宁急道,“你别管她是谁,她中过药,而后眼睛慢慢就看不见了,阿随,我猜测这事儿定是楚郢做的,他肯定是想靠拢三哥,所以才算计你我,怎么办…” 淄川王贪墨的证据都尽数握在承江王手中了,塌台倾覆只是迟早的事,萧且随合了合眼,安慰道,“别急,淄川王善疑贪婪,他的船就算能搭得上的,或许那天就翻了也未可知。且不说这些。你方才的意思是说,楚郢也给‘她’下过媚药?” 他果然是中药了!宣宁惊叹一声,大声道,“我说的‘怎么办’,不是说我们被算计怎么办,我是问你要是瞎了怎么办啊!?” 她这时最关心的竟是这个?萧且随霍然抬首,发顶正撞中她的下巴,小娘子板着脸色皱着眉头,水色满溢的眸中却似星河璀璨。 “你关心我瞎不瞎做什么…”萧且随下意识轻轻抚了抚她撞痛的下巴,奇异的愉悦顺着指间快速蔓延,心跳像是擂鼓,张狂沸热的血流急俯奔腾,他再无法忍受这欲.念的控制,一咬牙,直接用蛮横的内力将那轻纱震得粉碎。 宣宁终于从微微的窒息中解脱,长吁了一口气,转眼见到那少年雾色渐浓的眸子,担忧地说,“我当然会关心你啊…阿随,我帮你吧?总不能眼睁睁看你变成瞎子。” 少年猛地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眼前的人儿似乎也有些紧张,舔了舔唇,晶莹的润泽沾在两片娇嫩的唇瓣,檀口微启,叹了一口气。 尘埃中的香气放肆粘稠、融合,胸中好不容易压制着的燥意顷刻沸腾迸溅,萧且随的眸色倏然转成浓墨一般的深渊,理智只剩堪堪一线,他低哑着嗓音,“帮我?你…可知…如何才能帮我?” “我当然知道!”宣宁一本正经地瞪着眼,她平日看的江湖话本中五毒齐全,她语气平直诚恳,“阿随,我知道你平时洁身自好,从不肯随意接近女郎,我素来也很佩服你的狷介。” “你听我说,我阿兄府上正有三个选侍,就住在隔壁的院子里,年纪虽大你一些,可都是官家赐下的家世端正、品貌兼优的良家子。三年多了,我阿兄从未碰过她们,也不便送她们出府,一会儿我就将她们喊来,你若是看中了,我必定替你向阿兄索要,再向官家禀明。” 那红唇一张一合,弯弯绕绕的一堆话浇进耳朵,却比他极力运转的内功更加能让人浑身冷透,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与李宣宁那些心照不宣的默契、策马同游的欢愉、两小无猜的情谊,无疑都是他一厢情愿的空想,对她而言,他萧且随,与陆业、与裴四郎,甚至与那个江照又有何分别? 他眉眼变得锋锐桀骜,笑了一声,重复道,“选侍?” 小娘子重重点头,满脸都是正气,“她们在府上蹉跎岁月也是可怜,虽现下是情势所逼,但你要答应我,事成之后你要郑重对待,绝不可轻视了她。” 欲念与愤懑充斥了整个空间,他见到她那平静端正的神情,不自觉地搓了搓手指,真是恨不得将她狠狠地… 少年的手在衣摆用力握了握,实在停不下放肆的遐想,他深吸一口气,合了合眸子,“不必,我还是瞎了吧。” 他走到窗前一推,好得很,窗户也从外边栓住了,不仅如此,吵闹的人声由远而近,飞虹惊慌失措的呜咽声就在不远处,“…宣宁公主一人在里边,快和我来,别让刺客伤着了公主殿下…” 飞虹!不怪那小侍女会知道“梦境”之说,那日他与李宣宁在撷草苑闲谈,不正是那个飞虹在一旁伺候着么,她是福康的人?不对,若是福康的人,必不会把他引到静听院来,福康公主又是为谁人做了嫁衣裳? “有人来了,看来是他们计划到了‘撞破’那一环了。”萧且随咬着牙,来得未免也太快了,究竟是谁这样瞧不起他! “珠珠!”焦急的一声呼喊传来,宣宁吓得魂飞魄散,上回让阿兄撞见她和楚郢,没过几天她又和萧且随厮混,只怕阿兄会气到晕厥,再也不准她四处游玩了。 她急忙忙地说道,“是、是我阿兄,快!快藏起来!” 萧且随神智溃散,在这昏暗的屋子里简直目不能视,他隐忍着绮念,一边去开柜门,可整整一排长柜都塞满了宣宁各式衣衫,根本无处容身。 “…你衣裳怎么这样多啊!”他一手捂住脑袋,倒在地上衣衫不整的公主,凌乱的床榻,还有这满场狼藉,就算他立即消失,李宣宁的名声也足以天翻地覆。 少年巡视四周,溃散的目光落在鸳鸯海棠妆案上搁着的蝴蝶金钗,他将那金钗抓起握在手中,一下狠狠扎进左臂,短暂清明目光轻闪,他疾步上前一把搂住了宣宁纤细柔软的腰肢,飞身上跃,在门开的前一瞬掠上了房梁。 疾风四起,宣宁倏然双脚腾空,半声惊喊还停在嘴边,呼吸却已被炽热掠夺,滚烫的吻重重覆了上来,萧且随按住了她的后脑,另一只粗粝的手掌加上了几分力气,将她腰肢收拢,紧紧抵在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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