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李意如可没想那么远,她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却听身旁之人继续说道,“珠珠,其实我想到这个法子,也是为了你的安危。” “我的安危?”李意如奇道,“此话怎讲?” 楚郢轻轻按住她的背脊摩挲着,一双桃花眼满是莹泽的真诚,“你还这样小,我怎舍得你这个年纪就受生育之苦?可咱们迟迟没有孩子,荆西局势又不稳,官家也会忧心啊。” 李意如可没那么好骗,她反驳道,“混淆节度使血脉官家才会忧心呢!” 楚郢没法子了,笑了一声,紧紧将她搂在怀中,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造作模样,柔声说道,“好吧,什么都骗不过我的珠珠,我承认了,是我想要回荆西夺权,我阿耶的苦心经营,怎么能落进二叔的口袋,珠珠,我心中有抱负,不会像幽州那位那般整日游手好闲,让我只靠女郎享荣华,我会瞧不起我自己的,你会帮我,是不是?一切不过权宜之计,等荆西局势稳定,咱们又有了孩子,就拨乱反正。” “荆西对大魏的忠心你还不明白么?”楚郢吻着她,说道,“我对你的忠心还不够昭著么,好阿意,好宣宁,好珠珠,帮帮我嘛。” 那时的甜蜜毋庸置疑,在这样的示弱下,她同意了。 轻纱慢摇,灯光恍惚,李意如闭着眼承受着他的热情,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黄昏时那个身上有澡豆儿香味的男子,她说道,“若真要找个孩子,可能找你那个门客帮帮忙?夫君,他可曾婚配?” “什么?”楚郢脑子没转过来,俯身吻她面上晶莹的汗珠,“什么门客?” 李意如没想起谢方行的名字,努力地描述道,“唔,就下午那个来裁绡楼的那个人呀,好似姓谢,是不是,我瞧着他模样不错,你赐几个人给他,让他给咱们生个好看的孩子吧?” 此刻楚郢哪里想得了这么多,他胡乱地答应了一声,长长地喟叹。 “第二日楚郢赐了我三个选侍。”谢方行一双森然的眸子盯住她,“昔年我不解其意,只找了由头推却,楚郢劝了我几日,后知晓我阿妹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便不再提及此事。” “是我说的……?”李意如神情困惑,显然是忘记了自己说过的玩笑话。 “你‘早产’那夜,永宁坊燃起了大火。”谢方行垂着眼,“楚郢派人切开了我阿妹的肚子,取走了孩子直送到了你的榻前,从此他就是楚遂了。” “哐——” 翠色的杯盏猛地落回杯口,攥在桌沿的玉手轻颤,李意如惝恍地抬首,喃喃道,“这不可能…” “不可能?”谢方行冷笑道,“事实如此,未免事情败露,我阿妹的尸首也以另外一无名孕妇代替,带着罪证的尸首沉入深渊。” 怎会如此?之前谢寒山与她说此事之事,只浅浅一句“楚郢伤害了我阿妹”便带过,原来昔年永安坊的五十余人皆为她而死? 她怔忪着,毫无知觉地掐紧了油蔻。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脸上的讥讽更甚,“楚郢爱重你,你的心愿他怎会不帮你实现呢?殿下,你的一句戏语却让无辜之人失了性命,你与楚郢本为共谋,乃一丘之貉,我憎恨他,同样也憎恨你,你当明白地告知我,你该不该死?” “我…”李意如恍恍地站起来,低声道,“不、我与他不一样。” 谢方行咳了两声,幽深的目光满是厌恨,“方才我说让你摔了镜子,杀了此刻的宣宁公主之时,你的心为何跳得那样快?” “你也觉得‘她’该死,是不是?”谢方行脸上的笑容恶劣得像一柄冰刃,刺破私心,涌现出浓墨一般黑暗的妄想。 谁不想活着?更何况她这样本该死去的人,可是… “你也恨‘她’,她自私、跋扈、任性,你不是‘她’…”谢方行诱哄道,“‘她’做了这样多坏事,你应该和‘她’割席,占据这具身体,补偿所有亏欠,好好地活在这里,你说呢?” “又或者,你为苟活人世,连从前的自己也不惜杀死,殿下…你告诉我,究竟是谁该死?” 【作者有话说】 唔,我应该写明白了?谢寒山呛晕了,醒着的是谢方行…… 啊啊啊啊啊啊我在说什么呀!
第83章 协助 “哗——” 黄昏夕照透过层叠的云, 薄薄的几分冷光斑驳在悠远寂静的灰色识海,波浪翻过,扁舟上的小娘子撑起双手,微微倾身伸出一只长腿没入水中, 百无聊赖地凝神去寻索一份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失明后并非落入纯粹黑暗的境地, 那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泛, 好似走在无穷尽的虚无沼泽中, 陷落、挣扎、抓不住任何一粒尘埃。 「“……那沈某也传句话进禁内, 若是找不着冰玉, 让李悠窈每回出门都带上十名长卫, 否则我——”」 念到最关键的情节处,男人的声音倏然停下, 伊川赞布盖上了书册,不甚流畅的汉话中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他握着“她”的手,轻声问“她”, “阿意, 喜欢这个故事吗?” 李意如恼怒地挣开了他,扬起手狠狠地拍下去, 眼见她要落空, 男人忙将手臂凑上去给她打, “啪”的一声轻响, 伊川抚着手,不痛不痒地笑了笑,扬扬下巴让巴果把食物端过来。 “你气恼也无用, 只有好好吃完这块羊肉, 我才会继续给你读下一章。”他再次握住她的手, 垂首轻轻吻了吻,说道,“阿意,你太瘦弱了,穆巴说了,你再这样下去,冬日的寒风一吹又得生病了,阿意,我不想你病倒。” 耳边传来刀子切割肉块的声响,像虚无中裂开了缝隙,有香气的风雾吹进心间,冰冰凉凉的,像无声却不可或缺的水,悄无声息地润泽黯淡干枯的魂灵。 香气腾腾的肉块熨帖地送过去,伊川赞布张嘴“啊”了一声,专注地瞧着“她”,直至“她”听话地咬上去,他又毫不知耻地夸赞,“咱们阿意太棒了吧!” “她”的长睫轻眨,嘴角勾起了一个不可见的弧度。 宣宁嫌恶地皱着眉,伊川赞布!我呸!趁人之危的小人! “哐啷——” 好大一声雷鸣,声波掀起巨浪,小舟在动荡中起伏摇摆,惊醒了沉溺在记忆中的人,宣宁紧紧地抓住船舷,疑惑地想,“她”不是去见谢方行了么,做什么这样用力地敲镜子,惊她一跳。 她微微凝神,周遭的景色飞速后退,她闻到了撷草苑外那颗大樟树的清香,细碎而吵闹的声音由远而近。 这个轻柔小意的声音…他是谁?小娘子的眉头越皱越紧,她猛地睁开眼,定定看着李意如紧握的右手。 鲜血从“她”的指缝中溢出,沾黏在白瓷般的手上,触目惊心的红,一滴滴沉默地落入地筵。 卫缺抬首望向捏拳站立着的公主,按在刀柄上的手青筋爆起,竖着耳朵听她的吩咐。 “自私、跋扈、任性…?” 小娘子低低地重复了一遍,缓缓抬起了脑袋,狭长的凤眸微眯,娇憨的面上彰明着鄙屑,宣宁冷冷哼了声,斥责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和本宫说话?‘她’对谢寒山客气些,你便忘记自己是个什么来历了?区区贱民,敢在本宫面前叫嚣,我问你,谢寒山人呢!喊他出来!” 可怜可悲的李意如,轻易就被这个人唬住,还急着喊她来找回场子,宣宁嗤笑了一声,低声斥“她”,“真没用。” 好吧,也许“她”并非要她来找场子,只不过想婉转地告知她,“她”没有要摔镜子的心思。 着实客气了些,宣宁抿紧了唇,看向谢方行。 柔和脆弱的白茶倏然变作冷冽骄傲的芙蓉,谢方行哼了声,问道,“‘她’走了?一向都是‘她’与我商议事情,这回怎得走的这样快?” 和这贱民多说一句,她便浑身痒得厉害,宣宁再忍受不了,起身上前,扬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快滚!喊谢寒山出来!” 卫缺吁了一口气,握刀的手松了松,复昂首望天。 鲜红的指印映在白皙的侧脸,谢方行一手撑在榻旁,着实愣了半晌。 “殿下!” 谢方行短促地喊了她一声,猛地咳嗽起来,他紧紧地攥住了帘幔,俯下身子咳得直不起背脊。他极力地压制四散的思绪,脸色变幻几许,总算将“他”压进了灰海。 “先生总算醒了。”宣宁咬着牙说道,“就是醒得有些晚了,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混账话了吧?” 原来不是“她”,谢方行凝滞了一瞬,问道,“‘她’呢?” 宣宁两眼清冷,凉凉开口说道,“诚然承江王已把谢先生惯得不知尊卑了,你便这般与本宫说话么?” 谢方行道,“是谢某失礼,请殿下恕罪,有关今日刺客之事,谢某需早些与殿下商议,还请——” 宣宁挑眉,回撤几步重新回到桌旁,坐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道,“不错,本宫正要问你这事,谢先生是知道刺客的身份了?”荭篓姝媛 谢方行也看着她,双眸沉寂如潭,却并不说话。宣宁拿这个闷葫芦没法子,瘪了瘪嘴巴,捏了捏袖笼里的镜子。 “本宫问话,为何不答?” 凛凛云雾绕进了“她”的眉目,“她”冷得好似焉知山上终年不化的冰雪,谢方行定眼看了一会,想下榻去,方一抬腿,膝上的伤口崩裂开来,雪白的纱布染上一片绯红。 只几步路而已,他拧了拧眉,还是踉跄向李意如走过去。 温暖粗粝的掌握住了她的,谢方行半靠在桌侧,展开了她的右手。 锐蔻折得半弯,月牙状的痕迹刻在白嫩的掌心,血顺着经络蜿蜒,暗得像是雪里开出红梅枝,刺得眼睛生疼。 李意如猛地抽出了手,寒声说道,“谢先生太放肆了,跪下!” 谢方行应声跪在地上,长睫颤了颤,依旧盯着她的手上的伤口,怔怔道,“对不住…是我的错。” 桌上的药瓶是大夫留下给谢方行涂抹伤口的,他伸手取了它,拔开木塞闻了闻,昂首对她说道,“殿下手上的伤需及时处理,此药——” 李意如挥手拍开了他,药瓶咕噜噜地滚了好远,棕色的膏体慢慢洇进了白筵,留下了再不能磨灭的印记。 正如有些话一旦宣之于口,再不能当作没听过。 “不该先生管的事儿,你就不必多言了,今日长街的案子,你其实早就知晓,是么?” 她的声音冷得像雪,就如同昔年她在裁绡楼外的斥责,陌生且惊疑,谢方行喉咙滚了滚,吸着气阖上了眼,说道,“不错,今日之事应是淄川王安排,一万两之价,乃是买殿下与大王两条命。” 李意如吃惊道,“果真如此?谢先生之前不是说,解卿落已去了陵川么?今日的刺客又是何人?那我阿兄那边,可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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