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敲打着桌面,发出节奏感的笃笃声,他漫不经心道: “调令所在地。” 这话一说,李主任想了下,“黑省那边——”环境优渥,粮食充沛。 沈家两口子如果真去这个地方了,那不是去落难的,那是去享福的。 那个地方日子真论起来,比他们在北京还美呢。 “只要这个地址,如果不是这个地址,那就换人。” 指尖落定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声的压力,季长峥英挺的眉眼也跟着冷淡下来,他明明是安静的,但是细看下去,却能看出几分不耐和暗流涌动。 李主任看了他一眼,到底是败阵下来,他叹口气,“黑省就黑省吧。” 随即,签上自己的大名,把调令装在了褐色信封里面。 递给了季长峥。 “麻烦长峥同志帮忙跑一趟了。” 态度客气。 季长峥接过了信封,嗯了一声,他思忖了片刻,算是给了面子。 “等我好消息。”打一巴掌给一甜枣,这手段他在熟悉不过。 这话一落,李主任忍不住探究地看了过去。 “你和沈家有什么关系吗?” 为什么这般帮着对方说话? 季长峥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出了办公室。 他一走,温政委自然也要跟上。 温政委和季长峥并肩而立,他说出了李主任之前未说出的话,“你何必蹚这一趟浑水?” 这是实话。 本来,季长峥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何苦在自己找一茬事情?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季长峥把信封收于口袋,眉眼含笑,完全看不出来之前和李主任讨价还价的强势。 他眉梢吊着一抹张扬,唇角微勾,“老温,你不懂,我是去看看我那流落在外地多年的亲兄弟。” 对方捅了许东升的腰子,简直是深得他心。 太监嘛,要腰子做什么?留着害人? “所以,这调令就当是我给我亲兄弟的见面礼了。” 温政委,“???” 什么亲兄弟。 可惜,没问出所以然来的温政委,眼睁睁地看着季长峥,转身进屋换了一套衣服。 还拿出梳子,梳了下他那没有梳子长的头发。 温政委追上去,奇怪道,“不是,你去送调令的,你做什么打扮得花里胡哨的。” 像个什么,即将开屏的花孔雀。 季长峥挑眉,“你不懂。” 他去见那素昧相识,却敬仰已久的亲兄弟,当然要打扮妥帖了。 不然,亲兄弟嫌弃他怎么办? 沈美云啊。 他对她的敬仰,简直是滔滔不绝。 如果见到对方顺带在一起研究下,怎么继续捅许东升的腰子! * 玉桥胡同,大杂院沈家。 乱七八糟的屋子,被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半了。 待收拾完毕后,陈秋荷固执地要去,把之前说的那一顿饭给做出来。 这或许是他们家在这个房子里面,最后一次吃饭了。 所以,她扶起斜倒在地上的铁皮蜂窝煤炉子,拿出火钳,夹了一块新的蜂窝煤。 去了隔壁吴奶奶家,打算用新蜂窝煤,换一块烧红的蜂窝煤。 回来好引火做饭。 新蜂窝煤换旧蜂窝煤,吴奶奶当然没有不答应的,毕竟,她是占便宜的一方。 在拿出自己煤炉子烧红的蜂窝煤后,她低声道,“陈老师,你家怀山怎么样?” 陈秋荷眼眶有些红,她似乎不愿意说,便摇了摇头。 沈怀山的手伤着了,具体什么时候能好,她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次拿起手术刀,她还是不知道。 只是,这话说出来没用,因为改变不了事实。 吴奶奶叹了口气,想了想,掉头到堂屋去,从靠着墙面放着的褐色五斗柜里面,拿出了一叠子信纸。 拿起笔,她有些提笔忘字了,年轻的时候读过几年私塾,后面家里条件慢慢变差。 就没读了。 这几十年过去,有些字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 停停顿顿,约莫着五分钟,才写齐了一个地址。 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后。 随即,吴奶奶撕下信纸,交给了陈秋荷。 她神色慈祥地说道,“陈老师,这是我家在那边办公室的一个远房亲戚,姓李,人叫他李主任,我也不确定能不能用上,你看下要不要去找下关系?” 沈家现在这事,谁都不敢掺和。 吴奶奶也不例外,但是经历了上午的事情,她转念一想,反正自己就一个孤寡老人。 真得罪,就得罪了吧。 反正,也无所谓了。 看到那纸张上的地址,陈秋荷的眼眶一下红了,她抓着吴奶奶的手,也跟着颤了下。 “谢谢,谢谢。” 连带着声音都有些泣不成声了。 家里出事这么久,吴奶奶算是头一个,替他们家伸出援手的。 吴奶奶摆手,宽慰她,“也没帮上忙呢,不急着谢,你们先去跑下关系,若是能跑通了再说。” 陈秋荷低低地嗯了一声,抓着纸条的手,跟着青筋外露。 一连着道谢几次。 这才转身回到家。 家里,沈怀山在用另外一只好的手杀鱼,也就是他的反手。 沈美云摁着鱼,沈怀山来杀,两人配合极为热闹。 绵绵负责看热闹。 她也不怕,瞪着大眼睛,学得像模像样地挥手,“这样,在这样,然后一刀刀背下去,就把鱼给敲晕了。” “学会了。” 她转头看向沈美云,小小声道,“妈妈,以后我杀鱼给你吃。” 沈美云愣了下,“你不是害怕吗?” 她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绵绵竟然过来了。 绵绵弯着眼睛笑,声音小小道,“妈妈也怕呀,绵绵杀鱼,妈妈就不用怕了。” 妈妈害怕的事情,绵绵去做呀。 绵绵也可以保护妈妈呀。 听到这,沈美云的心像是一锅煮沸的水,热腾腾的,她用着干净的胳膊,贴了贴绵绵的脸。 什么话都没说,因为在这种时候,她说不出来。 她只知道,她的女儿绵绵啊,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宝贝。 她的女儿无条件地爱着她。 她也无条件地爱着她女儿。 沈怀山看到这一幕,注意到女儿脸上的感动和柔软,他或许明白了。 女儿留下对方的意思了。 一家人啊。 这就是一家人。 想到这里,沈怀山也忍不住笑了下,笑容很浅,但是带着几分欣慰。 陈秋荷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老沈在看着闺女笑,闺女在看着绵绵笑。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们三人的身上。 这一刻,陈秋荷心里的阴霾也跟着消散了几分,变得无所畏惧起来。 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了。 还是沈美云最先发现的母亲。 “妈。” 她洗了手,快步地迎了过去。 顺手把蜂窝煤炉子上的钢精锅拿开,让对方把烧得红彤彤的蜂窝煤放到炉子里面。 这一放,对方手里就露出了个纸条。 “妈,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沈美云有些疑惑。 陈秋荷想到这里,她把纸张递给了沈美云,“这是刚去你吴奶奶家换蜂窝煤,对方给我的。” “说是让他们家的远房亲戚,让我们可以去找下对方帮帮忙。” 沈美云看了下纸张上的字,“李德福。” 她陷入了沉思。 李德福这个人,是她最不愿意去找的一个。 对方是许东升的临时上级,说不上坏,但是大家的立场不一样。 而且,对方很是固执和传统,认死理。 她没有信心把对方能拉拢到自己这边。 这也是她一开始,为什么没去找对方的原因。 倒是,沈怀山看到这个名字,像是想到了什么,“调令就是李德福来签的。” 他若是批准了,他们这边也就顺利了。 他们家现在就差一个调令了。 这话一说,给沈美云下了最后一剂猛药,她当即就下了决定。、 不管人固执不固执,认死理不认死理。 “我去找下对方,不管成不成,先找了在说。” 万一走狗屎运了呢。 对方就同意签了调令了。 只是,沈美云明白,这比中彩票还难啊。 陈秋荷想了想,洗干净了了手,“要不我去吧。” 她到底是大人,美云还是个孩子。 这么大的事情,让一个孩子出头,她还怎么当母亲啊! 沈美云摇头,“算了,妈,你在家照顾爸和绵绵。” 家里也走不开人。 陈秋荷也没在和闺女争,便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快些把饭做好,你多少吃一点在出门。” 沈美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陈秋荷的厨艺极好,收拾了沈美云带回来的吃食。 切了几片五花肉,用来熬制猪油,炒了酸菜和鱼骨头。 待炒好后,又加了水,单独熬制起来,酸菜要多熬制一会,这样酸味才能够入味。 猪油熬汤很快汤汁儿就成了奶白色。 那厢,沈美云也用了家里的小铁锅,烧了一些热油进去。 看到沈美云倒油瓶的架势。 陈秋荷忍不住眉心一跳,心疼道,“这也太多了。” 美云这一下子,倒了他们家十天半个月的用油了。 要知道,油这玩意儿都是限量的。哪怕是她和怀山两人都是拿工资的,每个月也就那半斤油票。 用完了,后半个月就等着吃干的吧。 沈美云头都没抬,“我有,管够。” 她可是囤了几百上千壶油的,把油当水喝,都是够的。 听到这,陈秋荷不说话了。 沈怀山看着女儿的动作,朝着她宽慰道,“油用完了也好,免得我们以后都不在家,便宜给了别人。” 陈秋荷忍不住想,女儿可以带走啊。 明明,怀山就是宠女儿无度。反正在他眼里,女儿美云做什么都是对的。 如果不对,请参考第一条。 陈秋荷忍不住呵呵了两声,转头不去看了,看的她心疼。 太心疼了。 那边,沈美云待油烧到滚烫后,加了干辣椒和葱段,干煸出味后,这才加入了一小撮干花椒。 待油锅冒烟后,便淋起锅淋在新鲜的鱼片上面,刺啦一声的油爆声传来。 新鲜的鱼片从透明色变成了乳白色,并开始打卷儿起来。 随即,连带着空气中也多了酸菜鱼汤的香味。 陈秋荷又忍不住走过来,好奇地问,“这样鱼片能熟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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