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知棠靠在最亲近的外祖母跟前,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欢喜,温热的体温清晰的告诉她,她当真重活一世了,外祖母也好端端的在她身边。 外祖母一向身体康健,前世三皇子杀入宫中的那天,外祖母忽然过世。 都说外祖母是被三皇子谋逆一事给气中风不治身亡,可现在想来还是有些蹊跷,外祖母身体一向很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会被此事给气到中风呢! 只可惜她因为待嫁等在瑶华殿,根本不知道前殿发生了什么,等她被叛军关起来以后,更是消息闭塞,连外祖母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想到前世,少女眼中微微湿润,外祖母待她恩重如山,却在她所谓的婚礼上被害的身亡,这叫她如何不恨。 薛知棠暗暗抹了下泪滴,不让太后看到她略红封眼眶。 “棠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早起用膳了么?昨夜睡得好不好?殿里的宫人伺候的可还尽心?” 太后轻拍着少女的脊背,不停关切问询,这是她唯一的小女儿留下的血脉,只要看到薛知棠,她就仿佛看到自己的女儿还在人间。 薛知棠收敛好情绪,乖巧的一一回答:“都好,秋晚她们伺候的很好,我今日起的早,想念外祖母了。” 若非重来一世,她当真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外祖母了。 小女儿家电思念之语说到了太后的心坎里,她拍了拍薛知棠的肩膀,嘱咐道:“秋日寒凉,你前几日刚落了水,等太阳下来再出门。” 想到那日落水之事,太后就有些忧虑,宫里人多眼杂,她至今不知是谁人救了薛知棠上岸,虽然对外宣称薛知棠会凫水掩过了众人耳目,可若是来日再被人提起,只怕后患无穷。 “外祖母,我有一事禀告。”薛知棠从太后怀中坐起身子,正了神色道:“那日我落水受惊,好几日不敢回想当时的场景,这两日精神好转,慢慢才想起那日救我上来的人是谁了。” 太后正了神色:“是何人?” 薛知棠压低声音,在太后耳边道:“正是外祖母殿外的三等侍卫白律风,我昏过去之前看到了他的脸,他大约是怕此事传出去对我声名有碍,便不曾提起这事。” 这人是自己的宫里的侍卫,倒是叫太后松了一口气,白律风家世清白,为人正直,自不是那等挟恩图报之辈。 太后安抚的拍了拍外孙女的手,“若是他那便好办了,哀家定不会亏待了他,只是男女有别,这份恩情决不能宣之于口。” 薛知棠心下一动,生出了一个念头:“外祖母,我瞧这白律风倒是个忠心嘴严的,我想把他调到瑶华殿做个一等侍卫,这样一来即能偿还他的救命之恩,也能把他放在在眼皮底下。”她自是相信他不会,毕竟前世将此事捅破的还是三皇子,可只有这样说,太后才会同意让白律风去她的殿里当职。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前世舍命前来相救,薛知棠如今是要想起白律风就觉得心安,迫不及待的想让他在她左右。 太后略一思索,就同意了:“这孩子是个忠心的,武艺也是极好,让他去你那儿也好,有他保护你,哀家也能放心。”瑶华殿都是她信的过的人,与各宫也极少来往,便是来日白律风有了异心,也传不出什么话,倒是寿安宫人来人往,各宫的人都常来,若哪日传出什么流言可就不好了。 薛知棠亲昵的搂着太后手臂,开心道:“外祖母圣明,可这宫里知晓我不会凫水的也是大有人在,先前说我自己凫水上岸定是叫许多人都生了疑心,我怕有人借此机会钻空子,来冒领这份恩情。” 前世的惠妃和三皇子,可不就是借着这救命之恩,得了外祖母的青眼。 太后面色一肃,这宫里看着一片祥和,可背地里什么腌渍事儿都有,她也是亲身经历过的,知道有些人为了上位,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哀家心里有数,若真有人敢借此事来牟利,哀家定叫他好看。”太后摸了摸薛知棠的头发,让她不必过于担心,她这个小外孙女,自幼没了爹娘,心思又过于敏感,当真是可怜见得。 薛知棠心下大定,只要外祖母不被蒙骗,那她就放心了。 三皇子与惠妃如果不生贪念,那这次便算他们走运,前世的仇怨来日慢慢再算,可若是他们自己撞上来,那可就怨不得旁人了。 又与太后说了些凑趣的话,看太后精神不济,薛知棠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白律风还在殿外当职,他一动不动站在殿外,就如一把锋利又孤傲的宝剑。 少女慢慢的朝他走过去,停在距他三步远的地方,“白律风听旨。” 白律风连忙跪下,他心神有些不宁,勉强定了下神。 “太后有旨,授白律风一等侍卫之职,即日起调至瑶华殿,贴身护卫。” 男人震惊的抬起头,似乎不敢相信他耳中听到的。 少女瞥了一眼他傻气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那笑容似是三月的桃花,明媚至极,又动人心弦。
第58章 炮灰郡主的忠犬侍卫(4) 天色微熹, 守夜的秋晚还在半醒半睡之间,就听门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强撑着困意起身开门,却见穿戴整齐的白律风已经站在廊下。 秋晚奇怪地问:“白大人, 这么早, 您在这里做什么?” 一等侍卫的品级是武职正五品, 掌管一宫之中所有侍卫,如今的白律风自然也当的起这声大人。 “我为郡主守卫。” 昨日白律风跟着薛知棠回了瑶华殿, 薛知棠念他刚过来,便让他休整一日。 他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 一整个下午都沉浸在忽然靠近她的喜悦之中, 晚上躺在床上更是难以入眠。 明明之前只要偶尔看她一眼就觉的满足, 现在离她这样近, 他却不满足于这几间宫殿的距离, 想要离她再近一点。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收拾好自己,到她宫殿门口来护卫,只要想到她在殿里安心入睡,他便心满意足。 秋晚看着他认真的神色,有些怀疑他是否不知一等侍卫与三等侍卫的区别, 试探着问:“白大人, 您如今是咱们瑶华殿的一等侍卫,不需要亲自轮班护卫, 只需安排好下面人的差事即可。” 白律风沉默, 他何尝不知如今的自己不用亲自轮班护卫,可好不容易被调到她的瑶华殿, 他舍不得这个靠近她的机会,便只能装作不知。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秋晚见他一副誓死守卫的样子,只好无奈的回去。 太后喜静,免去了晨昏定省,只让后宫妃嫔初一和十五去请安,薛知棠也并非天天去太后宫里,是以今日便没有早起。 等她起床,已经是日上三竿。 少女懒洋洋的靠在床沿,看着秋晚带着丫鬟忙里忙外的准备洗漱器具,娇声道:“秋晚,我今日要穿外祖母送我的那套百褶如意裙”。 秋晚去箱笼里拿了那套衣服过来帮她穿上,又服侍她穿上绣鞋,“郡主,白大人天不亮就在门口守卫,如今还在廊下站着呢!” 对于这位固执的新任一等侍卫,秋晚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一早上她已经劝过两次,可白律风就是站在门口不肯走,秋晚也是无可奈何,暗暗思忖:这白大人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也不枉郡主提拔他。 薛知棠动作微微一顿,“他如今还在外面么?” “还在。” 少女缓缓起身,朝着窗边走去,只见一人长身玉立,一动不动地站在屋檐下。 那人的背影如青山挺拔,每每看到,都让薛知棠倍感心安。 薛知棠转身回去,坐在梳妆台边拿着木梳细细梳理长发,“秋晚,叫人去告诉他,让他去歇息片刻,再送些吃食过去,一会儿我要去一趟永春宫,让他跟着。” “是。” 秋晚立刻出去吩咐,很快就又回到殿里帮她梳妆。 “郡主,白大人已经回去了,您待会儿是要去如妃娘娘那里么?” 薛知棠从妆匣里捡出一支白玉簪递给秋晚,“如妃的母亲与我娘是旧识,她刚入宫,各方都不熟悉,我理应去拜会一下。” 如妃是雍州节度使之女,上次大选被选送入宫中,借着家世与太后的喜爱,一入宫就登上妃位,成了四妃之一,可惜皇帝对她并不如何宠爱。 前世宫变之时,如妃已经成为后宫可有可无的人物。 因着起的太迟,用膳的时间几乎快到了晌午。 薛知棠今日胃口不错,吃了一碗燕窝并一小碟珍珠包,待她收拾妥当出门时,白律风已经在殿外候着。 少女出门一向不喜人多,何况这次出去也是有事要做,便是只让白律风和秋晚跟着。 永春宫在瑶华殿的西侧,穿过两条宫道就到了永春宫的正门。 如妃听说晴安郡主前来拜会,亲自出了正殿前来迎她。 “早就想过去看你了,只是我刚入宫一直不得空闲,倒是叫你先来了。”如妃拉着薛知棠往里走,她二人年纪相仿,幼时还因母亲交好而做过玩伴,不曾想,再见面时,一个受封做了郡主,一个入宫做了娘娘,倒是有些差了辈分。 因着幼时情谊,薛知棠对如妃也有几分亲近之感,前世她因三皇子与惠妃亲近,倒是一次也没来看过如妃。 薛知棠回握住如妃的手,与她一同入殿内坐下,“理因是我来拜见娘娘,只是前几日身子不爽利,哪也去不了,也不知娘娘入宫之后,可还习惯?” 永春宫里只有如妃一个主位,比起旁的宫殿倒是非常清净,只是离皇上住的承乾宫远了一些。 如妃生的端庄美丽,笑起来如春风和煦,“宫里自是哪哪都好,只是我出入宫闱,与其他人都不熟悉,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难免有些烦闷。” 若只是烦闷倒也罢了,最让如妃心焦的便是皇上对她并不上心,自她入宫以来,除了刚封妃那日皇上宿在此处,之后皇上就只来过她这里一次,且还兴趣缺缺,这让如妃心里又焦急又担忧。 她入宫可不就是为了帮家族顾宠,若她不能得皇上宠爱,不说自己在宫里的地位岌岌可危,便是自己在宫外做官的父兄叔辈也会受到影响。 薛知棠自然知晓如妃真正忧愁的是什么,后宫妃嫔众多,年轻的新人也是不少,可最得皇帝喜爱的却是惠妃。 惠妃自潜邸就跟在皇帝身边,虽是徐娘半老,却很受皇帝宠爱,一月有七八日都宿在惠妃宫里。 除开惠妃,还有太后的外甥女婉妃,她虽不如惠妃得宠,可她娘家强劲,又有四皇子傍身,便是皇帝也要给她几分薄面,每月去她那边的日子仅次于惠妃。 有这二人在前,再加之宫里还有许多会邀宠、会谄媚的新人,如妃这般只有美貌的,着实不太出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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