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沈远墨的记忆还停留在一年前和老沈总大吵一架后,气冲冲离开沈园的那一幕。 沈令宜提到老沈总, 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 苏玉华摇摇头, 叹息道:“那个老顽固, 他要是不想回来, 谁说都没用。” 跟老沈总当了几十年的夫妻,苏玉华对他的脾气实在是太了解了。 老沈总是个极为固执自我的人, 是那种典型的传统大家长, 恨不得把所有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里面。 这几年他身体不好,渐渐把辰光的管理权过渡给了沈远白。 但他也没闲着,平时还是处理着不少和辰光有关的事务。 这次他出差几个月, 是为了落实辰光往西部扩张的计划。 华国西部对辰光来说是一片陌生的领域。 就算老沈总亲自出马,也要花上几个月甚至半年的时间才理得顺。 这两个月沈家经历的风风雨雨, 远在西部的老沈总都没有回来过。 就连苏玉华回来,老沈总也没有跟家里联系。 苏玉华对此见怪不怪——老沈总就是这个脾气,眼里只有事业,她都懒得和他较真。 要是真那么较真,这几十年的夫妻根本就没法做。 在苏玉华看来,老沈总没回来,那就是他不想回来。 只要他不想,谁都劝不动。 苏玉华都这么开口了,饭桌上其他的人沉默下来。 沈令宜嘴角依然含着笑意。 她不动声色地看一眼沈远白,眼神从他复杂的表情上划过。 随后沈令宜收回目光,对着大家说:“没事,先吃饭吧,我会亲自去问问爸爸的意见的。如果他不去,那我们就不等他了。” 现在直播还开着,沈令宜不打算当着网友们的面细说这件事。 火锅继续,大家又把话题转到了沈远墨身上,恭喜他的新歌拿奖。 等到吃完饭,节目组的直播关闭,工作人员离开后,沈令宜才重新把家人们召集起来。 这次她把大家都叫到会客厅里面,所有沈家人都在。 没有摄像机在旁边,沈令宜的神情严肃了很多。 她看向坐在沙发正中的沈远白,直截了当地问他:“小白,你还打算瞒我们多久?” 自从刚才在饭桌上提起老沈总之后,沈远白的情绪就有点怪怪的,吃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好几次朱薇和他说话,他都没听到。 他的反应全部都被沈令宜看在眼里。 沈令宜不打算再给他隐瞒的机会。 沈远白微微一震,神色纠结地抬起头。 其他沈家人都转头看他。 就连苏玉华也蹙起了眉,心中突然闪过一些不妙的预感。 隐瞒…… 沈远白能隐瞒什么呢? 在所有人关切的目光中,沈远白无声地抵抗了几秒,最终还是支撑不住,败下阵来。 他垂下目光,声音艰涩:“是爸爸……爸爸不准我说。” 沈远白是三姐弟里最沉默寡言的那一个,也是最适合保守秘密的人。 这个秘密,他独自守了很久很久,从来没在家人面前露出任何端倪。 旁边的沈远墨很惊讶:“姐,你们在说什么啊?爸爸不是一直在外地谈生意吗?” 老沈总在西部,时不时都有消息传回辰光。 就连沈远墨都在无意中听到过几次。 所以他压根就没有多想。 沈远白长长地叹气,没有继续隐瞒:“在西部负责调研的人是爸爸的几个助理。他们用爸爸的名义行事,所以一直都有消息传回辰光。” “啊?” 沈远墨傻了。 苏玉华蹙眉。 就连沈星染和沈星澜都忍不住露出担心的表情。 小孩子们都感受到了这件事情的不寻常。 所以老沈总根本就没有在出差吗? 那他在做什么? 他为什么一直都不回来? 沈令宜的脸上带着淡淡悲伤,轻声问:“爸爸……病得很严重吗?”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沈远白神情更加晦涩。 沈远墨大惊,猛地站起身:“病?姐,你什么意思?爸爸病了?!” 他觉得很离谱。 老沈总就是沈家的天,这么多年来都稳固而可靠,怎么会生病呢?! 不过,看到沈远白的表情,沈远墨心中突然生出一些不确定。 沈远白没有第一时间反驳沈令宜的问题。 这不是个好兆头。 所以…… 沈远墨的心提了起来,“冰坨子,爸爸真的病了?!你知情,但是你一直都没告诉我们?” 沈远白苦笑一声,坦然承认:“是的,爸爸病了。他已经做了好几次手术,还在持续化疗中。明天他还会有一次很大的手术。这次手术顺利的话,爸爸的病情应该算是稳定下来了。” 手术?! 化疗?! 沈远墨猛地跳起来,声音都变调了:“冰坨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居然能瞒他们这么久! 那可是手术啊! 沈远白苦笑:“……爸爸不让我说。小墨,你知道的,爸爸决定的事情,我们都没有办法改变。” 为了不让沈远白探望,老沈总甚至从头到尾都没告诉沈远白自己在哪家医院。 当时老沈总选择隐瞒病情,是为了不让辰光陷入动荡。 沈远白一个人苦苦支撑已经够辛苦了,沈远墨那会又是个不能扛事的,苏玉华远在T国,老沈总也是没有办法。 支撑得太久,就连倒下休息都显得那么奢侈。 为此他用“出差”的名义,默默离开沈家,离开丰城,独自治疗。 沈令宜和沈星染回来的那天晚上,正是他准备离开家去远方治病的时候。 他本来想悄悄离开的,可到底还是忍不住,明明都已经走了,却又掉头回来,只为了最后看一眼女儿和外孙女。 有点怕现在不看,以后就再也没机会看到了。 在花园里偶遇沈星染的时候,他还给了沈星染一张无限额支票当做红包。 看着小丫头拿着支票蹦蹦跳跳的背影,老沈总枯寂已久的眼睛里再次涌出温暖的笑意。 他几乎用上了所有的意志力,才能逼着自己转身离开。 突然有些不想走。 可他不得不走。 沈令宜才回来,有很多很多事情等着她去解决,老沈总不想在这个时候给她添乱,影响她的心绪。 所以,老沈总还是按照原计划,一个人踏上了治病的旅程。 他的隐瞒做得实在是太好了,直到刚才,沈家人才知道真相。 沈远墨张着嘴呆滞了一会,喃喃:“不行不行,我们得去看他!爸明天就要手术了,我们得去看他!不能——不能让他再一个人了——” 他的声音里甚至带了淡淡的哭腔。 这一刻,面对着无情的病痛与莫测的命运,沈远墨早就把自己曾经和老沈总闹的那些不愉快丢到九霄云外。 沈令宜抬手拍了拍沈远墨的肩膀,用温和的语气安抚他的情绪:“小墨,你放心,我们明早就出发,会赶得及的。” 有了她的保证,沈远墨这才平静下来。 沈远白看着沈令宜,苦笑着问:“姐,你是什么时候察觉的?” 他以为自己已经瞒得很好。 沈令宜说:“爸爸把股份给星星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当时是沈令宜和沈辉文争夺辰光管理权的关键时刻,老沈总的选择几乎立刻逆转了战局。 但是这么大的事情,老沈总竟然没有亲自出现,只派出了一个助理来宣布。 这不合理。 老沈总肯定知道,如果是他亲自出现的话,对整个辰光的意义都会不一样。 西部再远,回丰城一趟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 一开始沈令宜以为老沈总还在生她的气,不肯原谅她。 哪怕给了沈星染股份,老沈总也依然不愿意回来。 以老沈总爱憎分明的刚强性格,还真的有可能。 后来她在瓦那拉玛的梦月洞里,看到了老沈总写在菩提叶上的愿望。 老沈总和其他家人一样,猜到了她被替代者替代的真相,祈祷着上天能带她回来。 那他不可能因为生她的气而不回沈园。 他不回沈园,一定有其他的原因。 猜出真相其实不难。 从T国回来后,沈令宜就开始暗中调查,直到今天,她才拿到了确切的消息。 通过饭桌上沈远白的反应,沈令宜猜测到沈远白应该是知情人,才有了刚才直接询问的一幕。 她说:“明天手术之前,我们应该能赶过去。” 沈远白苦笑着摇头:“可是……姐,我甚至不知道爸爸在哪个地方,在哪家医院。” 沈令宜敲了敲他的脑袋:“也没指望你,实心眼的大傻子。我已经查出来了。” 老沈总瞒得很好,但瞒不过沈令宜。 今天她只不过是找沈远白确认一下,顺便把这个消息告诉家人而已。 沈远白愣住:“姐……” 沈远墨推推他的肩膀:“你都当了这么久的米虫了,咱姐是什么水平,你还不明白吗?赶紧回去收拾东西睡觉,等着姐叫我们出发!” 苏玉华补充:“我也去。” 她和老沈总这几年聚少离多,但依然牵挂着对方。 沈星染急忙说:“我也去!我要去给外公加油!” 她刚才认真听了半天,确认外公生病了,早就已经很着急。 沈星染恨不得现在就能出发! “妈妈,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沈令宜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快九点了,临时调飞机已经来不及。要去的话只能买最近的航班。” 她原本安排的是明天一早出发,坐沈家的私人飞机过去。 但是听说明天老沈总的手术很重要后,沈令宜现在的想法和女儿不谋而合。 她也想早点过去。 沈远墨点头:“买机票就买呗!商务舱经济舱都没关系!大不了我口罩墨镜全戴上!” 在这件事情上,他没什么偶像包袱,就算被路人拍到也无所谓。 旁边的刘管家立刻查机票,两分钟后遗憾地摇摇头:“今晚的航班都已经满座了。” 没想到连机票都买不到,沈远墨的眉头皱到一起。 沈令宜想了想,问刘管家:“开车过去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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