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杀我的,以你的功夫也杀不掉我,何况如今江氏本就岌岌可危,你在这种关头杀我,朝臣和百姓都不会放过你们。但我活着,哪怕你逃不掉,至少你也可以保全他们。” 他说得没错,江雾迟疑着,谢存衍趁她犹豫的间隙,夺走了她手里的剪子,“阿雾,江时困本就该死,这么些年他在暗中做了许多冤假错案,与盛崇明互相掩护,致使多少冤魂?” 江雾不知道江时困究竟有没有做那些事,这跟她记忆中的父亲全然不同。 可画里那被保释的郭钟子已经表明了,江时困并非表象那么公正。 谢存衍把剪子丢到一边,搂住江雾,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亲密异常,“如果没有你,江时困活不到现在。我直接了断了他,比他在大牢中被那些大人们寻仇折磨好得多。” 那些群臣们个个都有本事,在朝下有各自豢养的走狗,江时困一旦关入大牢,凭借他们对此人的恨意,随便吩咐走狗两句,江时困只会不得好死。 江雾讥讽:“难不成我还要感谢你?” “我没那么说过。” 事已至此,江雾不是容易沉浸在悲伤中人,她虽痛恨谢存衍杀了江时困,可又觉得江时困的确死有余辜。就算谢存衍不杀,江若锦和江易卓也会等待机会。 可江雾站在亲情那一面,她又感到难过,多重愁思让她心绪不宁,十分无力。 可无论江时困是不是死有余辜,江雾身为他的亲生女儿,总得为他拜一拜。 江雾冷静下来,对谢存衍说:“你总得让我给父亲上一炷香。” 谢存衍揉了揉江雾的长发,像是安抚,“明日先穿上嫁衣跟我去寺庙,我再陪你去。” 江雾不吱声。反正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坚持己见。 谢存衍忽然又说:“但江易卓杀了那么多人,无论如何我绝不会留他好过。” 江雾依旧不响。她又能说什么呢,江易卓帮她不假,可她从未让他去杀过人,杀人偿命,她不会私藏他。 何况在画里,他就已将二人的兄妹之情消磨得所剩无几。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问问他,在画里的时候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明明才刚丧父,江雾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平静,走过太多世界,见过太多人死在眼前,她已经麻木。 比起盛姝死时她的无奈和哀挽,江时困的死让她感受到更多的是纠葛与无助。她纠葛他儿时给她的情分,又无助于他这样的人必须死。 / 翌日一早,谢存衍带来不少人给江雾梳妆。 火红的嫁衣,热到灼目,奢华的蜀锦上绣满了江山河图,以江山为聘,日月为媒,娶她为后。 女子登极此荣,无不欢喜忐忑,但那嫁衣霞帔穿在了江雾身上,她只觉得沉重和闷堵。 霞帔加身,头戴凤冠,薄如蝉翼的红盖头遮住了江雾的容貌。 蕊香陪在她身边,扶着她出了宫。 谢存衍一身华服,立在马车旁等她。男人墨发玉冠,眉目温和,拉过牵连着他与江雾的红菱,带她一步步上了马车。 江氏办丧,谢存衍乃一国之君,却也为江雾没有将此事声张,仅一队护卫军,配几个宫女太监,护着一辆马车前往桃山寺。 一小队暗藏喜庆的车马路过江府门外,风把车帘吹开,江雾往外看了一眼,江府门外冷冷清清,几个大大的白灯笼挂在高空随风摇晃,满地的纸钱被风吹得漫天都是。 风过,车帘又垂落。 遮住了视线,也掩藏起了江雾忐忑寒凉的内心。 桃山寺抵达时,谢存衍亲自为江雾盖好红盖头,攥紧了她的掌心,“希望你今日不会让我失望。假如你败,就只能永远在我身边。” 江雾把手缩回来,没有回应他的话。 山间风大,江雾刚下马车,红盖头就被风吹落。 清丽恬淡的容颜暴露在人前,顿时引得不少路人驻足观望。围观者中,除了惊讶在此地成亲的,也偶尔有人发出惊叹,二人乃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 新娘貌若天仙,新郎绝代无双。 亦有人感慨,新娘不如与旁的另一路人更配。 一个恬淡优雅,一个儒雅偏偏。 江雾望向那个所谓的路人。 谢辞卿身穿绯袍,手持笔墨,站在一颗梅花树下。 他面带微笑,眼含情谊,凝眸望着江雾,风把他的绯袍吹起,风姿绰约。 他这一身绯色袍,虽不如谢存衍的火红,倒也像喜服,宛如另一个新郎。 谢存衍捏了捏江雾的手心,弯头在她耳边低低道:“还看?” 江雾急忙收回视线。 即便行人稀少,谢存衍的人还是清了场,偌大的桃山寺,只剩下三人。 谢辞卿提着笔墨走在江雾和谢存衍的身后,一步步往桃山寺里走。 护卫队的头儿想躲懒,随意喊了个名叫齐江的小弟,对他说:“你,带几个人跟上,万一陈公公有什么吩咐也不至于怠慢。” 齐江连连点头,带了几个人跟了上去。 于是,齐江得亲眼所见那一幅壁画。 新郎绝代无双,困住明显不想嫁给他的新娘。画风抽象,走笔趋势苍劲如风,色彩靓丽,配色夺目而不夸张。 新娘的每一个神态都画得栩栩如生,新郎的面貌则有些模糊不清,齐江觉得那不像画的陛下,而像是画师画的他自己。 婚嫁图画得绝美无比,又因它过大更容易震撼人心。 谢辞卿对画熟练,临到天黑就完成了画作。 三人刚出桃山寺,有个驻守的小士卒急匆匆跑进来,跪在谢存衍跟前:“陛下,不知从哪儿来了许多百姓,全都围堵在寺庙外,扬言要抓皇后与谢辞卿,为民除害!” 小士卒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直接换了对江雾的称呼。 江雾的手一紧,往后退了开,拉远了和谢存衍的距离。 小士卒继续道:“赵统领耐不住百姓呼声,带锦衣卫的兵马过来了,眼下将桃山寺堵得水泄不通!陛下,还是带皇后先从另一条路走吧!” 她跟谢辞卿的计划还没开始,那香坛他们都还未展示人前。但现在确实有百姓以及赵虎带人来抓她和谢辞卿了。 直接跳过了展示香坛的一步,而香坛也不在桃山寺,它在送子观音庙。 她看着面色如常的谢存衍,“你的计划和我重叠?” 谢存衍侧头看她:“我早就告诉过你,我知道你的一切计划。” “可是……” “可是你以为我会出谋划策,去堵住你和谢辞卿的路吗?”谢存衍说着,看了一旁的谢辞卿一眼。因江雾远离谢存衍,此时她亲近了谢辞卿,二人站在一起,夜色模糊了谢辞卿原本的绯色衣裳,这么看来他们倒像新婚夫妻。 谢存衍道:“我不会堵住你和谢辞卿的路,因为,我会取代他,陪你一起逃。” “你已经知道了你在画里怎么都找不到的人是谁。难道你就没想过,为何我会跟你一起入画?” “我想过!但……”但这一切都超乎了江雾的认知,她连自己究竟因为什么会入画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看得透别人的。 她到现在只知,一切的初始都是因为那个有问题的漏刻,和一个入侵者盛姝。 无论如何,谢存衍什么都没做,反而赵虎和百姓的出现实际上是帮助江雾把计划提前,甚至是连香坛都不必展示。 她不再跟谢存衍多说,拉过谢辞卿的手就跑。 见状,士兵们想去追。 谢存衍一抬手阻止:“不必追了。立刻去码头。” 谢存衍带着一众人等,飞快前往码头。 记忆中,那儿是江雾和谢辞卿的逃脱点。 蕊香趁别人不注意,悄悄捏紧了手中的通缉令,朝江雾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见赵虎‘无意间’遗落了这张逮捕江雾的通缉令,便悄悄捡了起来。她猜到这通缉令暂时只在锦衣卫流传,只要她捡到,交给谢辞卿,让他更换上面的画像,江雾和谢辞卿逃出京城后 ,就一切有救。 也许她会死,但她不在乎,她只想救自家小姐。 桃山寺瞬时间就空荡下来。 暗处,江易卓和江若锦慢慢现身。 江若锦担忧地看了眼江雾逃走的方向,“哥哥,我们的计划会成吗?” 江易卓点了点头:“二妹说会,信她。” 江若锦点点头,跟着江易卓从另一条路赶往码头。二人走的是小道,在所有人之前抵达,钻进了提前准备好的船只里。 江雾和谢辞卿直奔码头,从那儿渡船可以一直南下,走最近的水路离开京城。 但这不是他们的最终目标。 江雾早已看透了为何谢存衍会取代了谢存衍在她身边,她的计划当然会在暗中有所改变。 眼看即将到码头,江雾再三叮嘱谢辞卿:“你胸口的护棉,没问题吗?” 谢辞卿检查了一下衣襟里的棉,“无碍。” 他们刚刚抵达,就见谢存衍和赵虎已经先一步抵达。 他们站在最大的一艘船上,江风刮得又猛又烈,谢存衍的面容在夜色里有些看不清楚,他的声音被风吹散到江雾耳边来:“阿雾,我在此处等你很久了。” 江雾和谢辞卿驻足,停在码头岸边。 同一时间,从四面八方涌出许多锦衣卫和大理寺的兵马,他们各个手持长剑,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 江雾和谢辞卿手牵手,冷静地面对。 即便这个时间,周遭还有许多围观的百姓,每一个都对江雾和谢辞卿口诛笔伐。 江雾对他们的指控置若罔闻。 谢存衍故意道:“你二人果然畏罪潜逃,若非朕听了丞相的话在此等候,恐怕抓不到你们。朕今日亲自捉拿,便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十五个如花似玉的女子,遭到你们惨绝人寰的对待。” “给朕拿下!” 士兵们纷纷上前,就要抓人时,一艘很不起眼的小船只里忽然飞出一抹身影。 那身影快如闪电,手起刀落间,冲得最前的那些士兵人头落地。 没有人看出他是怎么出手的,等看清楚他的时候,他已经杀了十来人。 江易卓一手拿绣春刀,一手拉住江雾护在身后,“想抓她,先从我尸体上踩过。” 他功夫太深,士兵们瞬间不敢上前了。尤其是锦衣卫的,曾经这人可是他们的老大,对老大深刻在骨子里的敬畏如今还没完全消散。 在场的所有人中,能与江易卓一较高下的人只有谢存衍。 但谢存衍的目的并不是来打架的。 谢存衍暗斜了赵虎一眼,示意他出手先抓谢辞卿。 赵虎颔首,往谢辞卿那边去。然只迈开几步,他忽然抽出绣春刀,对准了谢存衍的脖颈。 帝王被挟,瞬间场面转换,起初所有要抓江雾和谢辞卿的士兵们,立刻将刀剑对准了赵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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