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累了吗?” 闻冬蹲下替她揉腿。 叶明熙小声埋怨:“我果然还是不该出门。” 闻冬讶异抬头:“夫人为什么这么说?” “没有季飞绍在身边,我连路都不认识,”她有些沮丧,“还好没人在这,否则我又给他丢脸了,我还是该听他的,就待在院子里就好了。” 闻冬有些皱眉:“夫人别这么说,人哪能一直闷在家里呀……” 她二人小声交谈,没注意自远走来的人影。 直到走到跟前,叶明熙抬眼,警戒道:“你是?” 来人一身苍蓝长衫,明明天还热,外头却罩着纯白的大氅,黑发垂在腰间,面色比她这个姑娘还白。 整个人弱不禁风的精致,面如好女,模样比寻常姑娘家还要冷艳。 他听闻明熙话语,神情微微错愕,双瞳微睁,又轻轻皱眉,些许无奈地抿唇笑着。 “夫人迷路了吗?” 他开口,温润的嗓音透着关怀,似是看到明熙脸上的警戒,并未靠近。 只是抬起手,修长手指指着一个方向:“往那一直走,便能寻到出口。” 他人瘦极了,便是手也骨节分明,棱角尖锐。 因手臂抬起的动作大氅微微敞开,明熙瞧见他怀中竟还抱着一个手炉。 她有些皱眉地想,这人到底是有多畏冷。 没有认出来人的她礼貌行礼,便头也没回地拉着闻冬走了。 走出许久,她又回头看,那人仍在原处未动,只望着自己,见她回头,还清浅地冲着她笑。 后来回府,洗漱完休息时,她才若有所思问闻冬:“那人衣着华贵,好像还认得我。” 闻冬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夫人没认出,那是慕二公子吗?” 叶明熙错愕:“慕箴?” 她仔细想了想:“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他变漂亮这么多。” 曾经家宅临近,她对慕箴的印象只有那个比她高不到哪去的男孩,这么一转眼,竟是比不少京中贵女都让人眼前一亮。 闻冬小声嘀咕:“慕公子幼时对姑娘可好了,今日见他也跟小时候一样,一点儿没变。” “是吗?” 明熙尚未回话,门外先传来一道声音。 闻冬吓得手抖,茶水摔了满身。 季飞绍进门来,明明是笑着的,望着闻冬的目光却有些冷:“我却不知夫人幼时身边竟还有这么个人,对夫人有多好?我比得上吗?” 闻冬扑通一声跪下,头重重磕在地上,浑身发抖:“是奴说错话了。” 叶明熙不悦地皱眉,起身将闻冬拉起:“你吓唬她做什么?不过是说着玩的。” 她推闻冬:“你下去吧。” 闻冬瞥了眼季飞绍的神情,面色惨白地退下了。 季飞绍上前,牵住她的手,语气淡淡:“不过一个下人,你未免太上心了。” 她有些不喜地反驳:“闻冬不是下人。” 季飞绍没再说话,只是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力道越来越大,将叶明熙勒得腰疼。 她觉得有些好笑:“你吃醋吗?” “是啊,”他将脸埋在叶明熙身后,声音有些沉闷,“夫人,我醋的紧啊。” 叶明熙咯咯笑了许久,坐在他腿上,双脚够不到地,悠来晃去的:“你同他吃什么醋,我与他有七八年没见了,今日我都没认出他来。” 她往后靠去,仰着头捧着季飞绍的脸,神情眷恋:“他不过是个故人,在我心中,怎比得过你呀。” 不过是个故人。 叶明熙这才发现,自己曾经脱口而出的话语有多么的薄凉。 她又想起后来慕箴为了自己身首异处,甚至死后都要为自己谋划出路,叶明熙面无表情地掉泪。 上辈子无视了慕箴的真心,那么这一次,她是绝对不会再放手了。 这段时日叶明熙闭门不出,好像又恢复了先前沉闷的性子。 叶明芷担心她,去瞧了一眼,发现她只是在看书。 非常认真地在看书。 手边放着一摞书本,手上捧着,一目十行,另一只手抓着笔,随时记录有用的,被忘记的要点。 越春瞧了,对叶明芷道:“二姑娘这几日可用功了,小厨房那边也说总是安排宵夜,夜里闻冬不催还不愿睡呢。” “闻冬这几日也总往药堂跑,都是听二姑娘的吩咐抓药,她们在院中支了个药炉,总在试药。”越春有些担忧,“二姑娘不像寻常学习,反倒有些急迫的目的心,是不是在渔阳碰着什么人生病,在为其医治呢?” 叶明芷想到那个普觉寺的神秘人,却也没说破,只是吩咐:“盯着些买回来的药材,一时兴起也好,为了治病也罢,试药别让姑娘自己伤了身子。” “至于其他的便不管了,她也大了,就算闹出什么问题,也有我替她撑腰。” 二人又在院中静静看了一会明熙的专注模样,一言不发地走了。 叶明熙一边朝乾夕惕地苦读医书,一边回忆晋修给自己教授的,这几日又来来回回地试药,就想试出能稳住慕箴身子最好的良方。 慕箴的毒十分猛烈,她只能粗浅看出三分毒性,勉强帮慕箴稳住毒素不再残伤他的身体,要真正想要解毒,只能求助于晋修。 她有些头疼,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晋修的动向。 他作为江湖闻名的神医,向来行踪不定,她如今不过一个落魄侯爷家的小姑娘,没有能力去找他的踪迹。 只能依靠上辈子的记忆等他。 她记得很清楚,十四岁那年季飞绍前往郴州办事,她也借着由头追着一道去了,他们便是在那里遇见的晋修。 如今只要将慕箴的身体稳住,等到三年后的承历二十六年前往郴州,抢在季飞绍之前找到晋修,请他医治慕箴便好了。 醉心医术的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便到了与慕箴约定好的七月二十,她带着闻冬跟琢磨出来的药方,打着寻药的幌子出门了。 风茗药堂是慕家的产业,想必慕箴也提前打好了招呼。 掌柜的一见到她,便上前行礼:“姑娘可是来寻药,您之前定的那味草药前不久我们才在后山寻到,请随我来。” 叶明熙留下闻冬守着门口,自己不动声色地跟上。 将她领进二楼最靠里的一间屋子,掌柜的温声:“二公子吩咐了,后续每十日姑娘便可直接来这件屋子,若是有人查问,我们便会说姑娘拜托我们药堂的人寻求珍惜药材。” “您在这稍等片刻,公子的人马上就来。” 叶明熙颔首轻笑:“麻烦您了。” 等人出去后,发现桌上摆着精致的点心,应该刚买来不久,还散着热气。 她正撑着脸想着要不要尝一个,房门被人推开。 叶明熙偏头望去,眼睛倏地亮了。 来人身形挺拔修长,一头黑发高高束成马尾,从一侧落下,垂在腰后摇晃,整张脸被一张玄铁面具遮住大半,面具扣在他脸上,金属的光泽显得无比沉重,更衬得唯一露出的一小块下颚皮肤白的发亮。 给人的气质薄凉冷酷,不苟言笑。 事实上,她早就猜到慕箴若是要派人与她对接,十有八九是这个人。 他的得力暗卫,总是替慕箴做些隐秘调查事务的下官。 “属下殷寻,奉公子之命,拜见叶姑娘。” 声音极为清冷沙哑。 叶明熙眉眼弯弯,似是与他十分相熟:“你快来坐吧。” 殷寻闻言动作一滞,似是疑惑她对自己熟稔的态度。 叶明熙见他警惕,挠了挠脸,随意敷衍着:“听你公子说起过。” 反正据她所知,殷寻此人最是沉默内敛,向来只会闷不作声地完成慕箴交代的任务,就算看出了什么也不会随便同慕箴交谈。 “你快坐,我还有事问你。” 殷寻这才在她对面坐下。 叶明熙将带来的药包一一摆出,还顺带着问他:“我那几服药慕箴吃完了吗?效果如何?” 殷寻一板一眼地回答:“根据姑娘的嘱托,两日一副,后面几日虽断了药,公子却也再没发作过。” “那香囊呢?有没有挂着?” 殷寻的声音从厚重的面具下传来,有些失真:“有的,公子睡前还将香囊解下挂在床边,日夜闻着,他说心肺好了许多。” 叶明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以为他的毒性引香没什么大的作用呢,既觉得好我回头便再多研究一下。” 给慕箴的引香,是上辈子晋修为咳疾的自己研发出来的,不过当时她用的配方材料珍惜,千金难寻,如今她找不来那些药材,也能尽可能地用些高配版材料,效果也会比当时着急做出来的更好些。 她将慕箴这几日的情况一一记下,又将新的药方递给殷寻,交代了细节。 见她说的累,又吃了点茶点,唇瓣干燥,殷寻适时地为她倒了杯茶水。 温度适宜,茶汤是用花瓣冲泡出来的,入口甜津津的。 叶明熙喝了好几口,见他回答完问题后始终沉默,忍不住问:“你记住了吧?” 殷寻点头:“是。” 直到看她将茶水全部喝完,他才起身:“那在下告退。” 她捧着脸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脚步轻快,落地无声,不同于慕箴被病痛所折磨,异常沉重的脚步。 真是健康的人啊。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喟叹着。 为避人耳目,殷寻走后她又坐了一会,才慢吞吞起身下楼。 刚走出楼梯,便听得一道含笑声音。 “这龙舌草也不算珍贵,我跑了几家都没存货,只有你这还留了一些。” 掌柜的声音传来:“是安阳侯府家的姑娘近来醉心学医,将龙舌草尽数买了回去试药呢。这草药平日没什么人买,您还是头一个来问的呢。” 那人沉默些许,随后便是耐人寻味的笑声:“哦?是吗?” 随着话音一同传来的,是一道探究的视线。 叶明熙怔在原地,浑身僵直。 望着店中的人影,一瞬紧张地动弹不得。 是季飞绍。
第17章 赴约 他为什么在这?意外,还是专门盯着自己来的? 下楼的几步路,叶明熙飞快思考着。 不可能会是意外,就算真如他所说,城中龙舌草只有这有,怎么可能这么刚好她刚下来就二人碰见了呢。 在季飞绍面前,她从来不信巧合,只有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强行拼凑出来的巧合。 那么果然还是游猎那时自己反常的态度引来了他的注意? 他观察自己几日了?有没有顺着查到慕箴?会不会影响到他的计划? 叶明熙心乱如麻,心下一片后悔。 早知还是应该听慕箴的话,与他离得越远越好。就算她不在意慕箴可能会带给自己的危险,她也不能将她这边的劫难引到慕箴那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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