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给明熙:“这个寒凉,只能喝一杯。” 又在朱先生位置上留了一杯,剩下的都给怀生,让他们去外面热的时候喝。 叶明熙尝了一口,冰凉凉的清甜,果真很好喝。 她歪头:“你怎么知道我会口渴?” 慕箴只笑。 在她的再三追问下他才解释:“之前应天书院,你每回午休睡醒后,便会叫闻冬给你倒水来喝。” “刚刚吃饱又走了那么多路,你肯定要睡一会,醒来也会口渴。” 说着说着,慕箴又觉得不太好,好像自己是个一天到晚盯着她的变态一样,又渐渐没了声音。 “…… 叶明熙愣神:“原来你以前,这么关注我啊?” 慕箴心一顿,心中苦涩想果真如此,晦涩开口:“抱……是你不喜欢,” 还没等他说完,叶明熙又神情低落:“之前我对你有些偏见,我都不记得你的事了……” 听她这么说,慕箴有些讶异抬眼。 不是因为她话中的那句有偏见,而且她话音透露出的,好似从今往后都不会再像之前那般无他疏远了。 “你……” “来的这样早?” 二人对话被打断,朱聆踏步进来。 “休息好了就继续写吧,写完了交给我。” 朱聆严厉,学习的时候最是反感交头接耳,慕箴便沉默,二人又开始继续答上午的题。 没过多久,慕箴写完了,交上去后又自觉地坐了回去,翻了本《熹平石经》开始抄写。 朱聆走下来,静静观摩了他的字,片刻后才开口:“你的字写的愈发好了。” “是,谢先生夸赞。” 因这段时日篆刻的原因,他手上有力,连带着字也力透纸背,规整的字形边角藏着锋芒,整肃而平直。 他欣赏了一会儿,转了一圈,绕到明熙身后。 叶明熙察觉,紧张地直起了身,也不敢随意下笔,装模作样地盯着题目看。 朱聆顿了顿,轻叹了口气。 这气叹得,让她从耳后红到脸颊。 她有些泄气地看着自己还算整洁的书面,自己这字,也不算差吧? 等慕箴又抄了三四页的书,叶明熙才终于停了笔。 朱聆望过来:“写完了吗?” “嗯。”明熙有些惴惴送了上去,抠着手指站在一旁。 朱聆抬眼,见她满脸紧张凑在自己身前,不免好笑:“你们去外面的池子把砚台洗了,再去把院中落叶扫扫,我批一会。” 叶明熙有点惊讶,她说怎么放假了院子就这么多叶子,合着平时这些事都是学生在做。 “不要找侍从做啊,”朱聆边看长卷边嘱咐,连头也没抬,“自己动一动,锻炼锻炼。” 叶明熙的砚台没怎么用,墨渍也干了,她拿着就跟着慕箴出了屋。 院中三人可逍遥了,闻冬靠在树下昏昏欲睡,怀生一脸兴奋地看着品秋练剑。 明熙跟在慕箴身后,学着他的样子将砚台泡在水中。 小小的一个池塘,经过几天放假,池面上水源干净了许多,但仔细去瞧还是能看见沉底的墨色污渍。 二人贴着蹲在一起,就像是烈阳下依偎生长的两朵小蘑菇。 见朱聆没出来,慕箴拿过明熙的砚台,骨节分明的手搅在清水之中,丝丝缕缕的墨色缠绕在他指间。 赏心悦目的很。 叶明熙两手捧着脸,专心地看他洗自己的砚台。 静谧之间,只剩下他手下的水声潺潺。 他低眸看着手中的砚台,好像要把它擦得锃光瓦亮:“你说,你之前对我有偏见。” 明熙打了个哈欠:“是啊。” “那现在,是不是……” 慕箴没说完,只是连抬头看一眼她都没有,仍是低着头,耳尖微红。 “哗啦——” 一阵清凉湿意溅了他满脸。 水渍顺着鼻梁滑下,落在唇瓣上,显得唇色红润了些。 慕箴抬头去看,明熙笑咯咯地张着手,衣袖都潮出一片重色。 “傻子,”她将指尖的手尽数弹到慕箴脸上,“我若是还讨厌你,怎么会跟你一起吃饭啊。” 手上还在洗着她的砚台,娇纵的小姑娘还要将水泼到他脸上,尽是水珠,慕箴也不恼,在明熙面前,他脾气总是好得吓人。 他也笑了,抬肩用外衣蹭去水渍,不再说什么。 八月初的日头正盛,将他心底也烧的暖热。 叶明熙见他毫无芥蒂的模样,不免惊奇:“你都不好奇我之前是因为什么对你有偏见,讨厌你啊?” 其实慕箴根本不在意,但见她这样,便顺着她意问:“为什么呢?” 只一想到那件事,明熙便浑身排斥抗拒,她哼了一声:“慢慢想吧,我才不告诉你呢。” 不同于自己的随意清洗,慕箴将她的这块砚台搓了又搓,拿惯了刻刀的手清洗起砚台来,也是能将它洗得发光。 即便是方才自己那样娇纵说话,眼前人也没有丝毫生气的模样,噙着笑意忙活。 她一瞬又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慕箴正用帕子替砚台擦干水分,听见身旁姑娘低落的声音。 “对不起。” 他讶然抬眼,瞧见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姑娘低垂着眉眼,难过之色写满眼底,好似下一秒就要掉出泪来。 “对不起,慕哥哥。”她声音隐隐哽咽,不顾湿透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慕箴将砚台放下,擦干了手,隔着帕子将她的手拉开。 “怎么了,嗯?” 慕箴从没觉得自己耐心这么差过,篆刻玉石时,有的玉料坚硬,他刻下数百笔可能也不过浅浅一道印记。 但他从来都是日以继夜地一刀刀篆刻,百刀,千刀,一句短短的词句,数万刀都是基础。 他的耐性与坚韧的性情都是这般磨炼出来的。 然而每每看到明熙哭,他总是觉得衍悟说得不对。 衍悟教他刻玉,是说篆刻能让他在面对任何事时都能保持心如止水的平静与坚韧,不慌乱迷茫,也不轻易妥协。 但是不对。 如果真是那样,那为什么明熙只要一哭,他便如何都忍受不了,总会轻易地妥协呢。 监院说,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如果能将此换算为时间的话,那他慕箴愿以自身世世代代供奉起誓,叶明熙的每一生灭,都可以欢喜快乐,永不难过。 他叹气,将面前令他揪心的小脸抬起:“为什么又哭?” 为什么?因为对不起他。 她也想问慕箴为什么,她叶明熙何德何能,能让她对自己这般掏心掏肺的好。 愿意救她于火海,为她身死,重生一世,万事万物都在变,有许多事情的变化是她叶明熙看不懂,掌不住的。 但唯有一事亘古不变,便是慕箴对自己永恒的真心。 时隔多年,他仍清晰记得自己睡醒会口渴这些微末的小事,但直到方才他问出口叶明熙才明白,他一直以为自己仍是对他心怀芥蒂,不喜欢他的。 那他这段时日,到底是在以什么样的心态对她好呢? 再反观自己,除了他爱吃柿果,又能记住他什么事呢? 她竟是在为慕箴感到不值得。 慕箴是个多么聪明的人,只稍微联想前后便能将叶明熙别扭的情绪猜得差不多。 “明熙,只要你在我身……他唇齿一顿,“不对,只要你过得好,我怎样都可以的。” 叶明熙最忌讳这个,她闻言立刻凶狠抬眼:“收回!” 眼眶红红,语气极重:“慕箴,我要你收回那句话!” “我要你向我保证,未来要好好保护自己,决不能再为了任何人伤害自己,你保证!” 即便是她也不可以。 慕箴的头颅滚落在自己脚边的触感让她崩溃,只一想到那双熄灭的双眼,叶明熙就觉得要喘不过气。 叶明熙早便对自己暗暗发誓,她要守护好身边的每一个人,如若这辈子慕箴再出什么事,她不可能还有勇气活下去。 见她认真,慕箴点头:“好,明熙,我向你保证,在做任何事,都以健康为前提。” 叶明熙这才放下心来,她双目潋滟,可怜巴巴地瞧他:“慕哥哥,你要将今日这句誓言牢牢记在心底,若是让我发现你骗了我,我也不……” 慕箴眼疾手快捂住她唇,以防她又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他郑重点头:“你不必再说,我记住便是了。” 他垂眸,在心中默默补充着。 做任何事,都以明熙的健康为前提。 他说得笼统,主语没加这种幌子,大概也就能哄哄明熙这种小姑娘。 将明熙的名字加在其中,他这回在心底珍之又重地来回念了几遍,像要将这句话用自己最顺的那把刀,篆刻在脑中。 一旁的三人面上是在玩耍,实际都偷摸着朝这边看。 品秋不高兴道:“你们公子又惹我们姑娘哭。” 怀生喝完一整壶的蔗汁,不在意地翘着腿打着嗝:“闹着玩呢,你懂什么,马上我们公子便哄得她开怀。” 果真,还不到一刻钟时间,叶明熙跟在打扫落叶的慕箴身后,踩着落叶蹦蹦跳跳。 闻冬感慨:“你家公子怎么说也是娇养长大的贵少,为了哄我们姑娘又是洗砚台又是扫地的。” “这算什么,”怀生嗤笑一声,“叶姑娘若有心,连慕家家产都能骗光。” “好哇,你说我坏话。” 怀生一惊,仰靠的身子一滚,狼狈跌在地上。 叶明熙叉腰,明媚叫嚷:“慕箴,他说我坏话!” 慕箴停下动作转身望着挠脸的怀生,扬眉:“去将马喂了。” 一众幸灾乐祸的视线中,怀生认栽:“是是是……”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朱聆依次将二人的问题说了下,他拿着明熙的长卷,教诲着:“看得出来你在汴京的功底学得很好,便是来我们这跟进度也绰绰有余,就是你这个策论和字还得加强。” 虽说女子不考科举,在诗书礼算几门上深攻便可,但朱聆负责对待每一个学子。 “你策论的基础太薄弱了,先抄几日的优秀论文学学结构,顺带练一下你那狗爬一样的字。” 叶明熙暗暗嘀咕,自己的字虽说不上磅礴大气,但也绝对工整,怎么就狗爬了。 散学时天色还亮,怀生牵着马来的时候,她不经意撇了一眼,“咦” 了一声。 “怎么了?”慕箴问。 叶明熙这才明白为何今天一整天她都感觉哪里怪怪的:“怀生驾车吗?” “是啊,”怀生应道,“一直都是我驾车啊。” “怀生忙得过来吗?”叶明熙顿顿,“你那个殷寻呢?怎么不带他?” 慕箴脚步一顿,偏头凝视着她:“你与殷……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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