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吓了一跳,忙问:“将军,出什么事了?” 徐展旌没答话,他呆呆站着。 大雨瓢泼而下,长青试图为他撑伞,却被徐展旌拂开,徐展旌沐雨而行,脚步踉跄,神色痛苦茫然。 他的妻子,并不喜欢他。 甚至,从未对他动过情。 上辈子的种种,不过是误会一场。 战无不胜的将军,此刻却是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大雨倾盆而下,将整座上京笼在烟雨中。 马车辚辚而行,车角上挂的羊角灯,在雨夜里,发出微弱的光亮。 秦舒宁抱膝坐在马车上,表情怔然。 从周如荼落水之后,长青并金禾银穗姐妹俩,便退到了不远处。 所以他们并不知道,秦舒宁和徐展旌之间,发生了什么。而秦舒宁出来之后,只说了句‘回府’,就再没说过话了。 上了马车之后,她也只呆呆抱膝坐着。 金禾道:“小姐,您身上湿了,奴婢替您擦擦吧。” 秦舒宁摇头,有水珠顺着她的鬓发滑下来,瞧着像是她突然落泪了一般。 银穗张嘴想问,却被金禾一个眼神制止住。 秦舒宁眼下这个样子,摆明了是不想说话的。金禾便也不再问了,只是目光担忧望着秦舒宁。 夏夜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等秦舒宁他们回府时,雨势已经小了不少。 秦老爷父子俩立在府门外,正在吩咐人去接秦舒宁,听到马蹄声之后,秦舒予迅速接过小厮的伞,跑过来替秦舒宁撑着:“姐,你可算回来了,我和爹爹还说,要去……” 话说到一半,见秦舒宁脸色不好,秦舒予又忙问:“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么?” “没事。” 秦舒宁扯唇笑了笑,就着秦舒予的胳膊下了马车。 “身上怎么都淋湿了啊!冷不冷?” 秦老爷也走过来,满脸心疼。 “没事,不冷的。” 在秦老爷父子俩面前,秦舒宁又恢复成了以往的模样。 “不冷也不行,穿着湿衣容易染风寒,快回院里换去。”秦老爷说着,又转头吩咐,“赶紧让厨房把姜汤熬好给小姐送过去。” 秦舒宁回了自己的院子,沐浴更衣过后,捧了碗热气袅袅的姜汤坐在榻上,小口小口抿着。 金禾立在秦舒宁身后,用帕子替她绞发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说什么就说吧。” 秦舒宁从镜中看见了金禾踌躇不安的模样。 金禾小声问:“小姐是和将军吵架了么?” 先前秦舒宁过来时,表情明显不对劲儿。 “没有。”秦舒宁顿了顿,又垂下眼睫,轻声道,“我们只是说开了一些误会。” 说开了一些误会么?! 金禾心下生疑,若是说开误会,那秦舒宁怎么会是眼下这副模样呢?! 秦舒宁突然道:“我困了,想睡了,银穗,床铺好了么?” 银穗在里间应了一声:“好了好了。” 秦舒宁放下姜汤碗,起身往里间去。 金禾立刻收回思绪,跟着秦舒宁进去,服侍秦舒宁躺下之后,金禾才熄了灯往外面去。 “咯吱——” 门被关上,屋内落针可闻。 原本熟睡的秦舒宁,蓦的又睁开眼睛,怔怔看着头顶的纱帐出神。 天地间万籁俱静,只有檐雨嘀嗒嘀嗒落下来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像是敲打在人的心尖儿上。 此时将军府内,长青在廊下,神色不安往屋内张望。 自从回来之后,徐展旌就把自己关进屋内,谁也不许进去。 将军是和少夫人吵架了么?! 窗户大开,屋内没有点灯。 徐展旌席地而坐,他后背靠在软榻上,夜风徐徐,吹的廊下灯笼晃荡,灯晕摇摇晃晃扑在徐展旌身上。 徐展旌猛地灌了一口酒,而后又颓废垂下头。 “徐将军,有件事,我想你或许误会了。” “上辈子,为你守贞十三载,非我本意。” 秦舒宁的话历历在目。 那些话,像是绵绵细针,扎的徐展旌浑身都疼。 徐展旌又想起了上辈子。 上辈子,他战死后,魂魄跋山涉水回了上京时,他的尸身已被安葬了。 他回去时,恰好撞见徐母在给秦舒宁放妻书。 徐展旌有自知之明。 自成婚后,他们俩聚少离多,感情并不深厚,又无子嗣,秦舒宁年纪还小,应当会接了那封放妻书重回母家的吧。 那时,徐展旌已经做好秦舒宁离开的准备了。 可秦舒宁盯着那放妻书看了须臾,却并没有收,而是同徐母道:“母亲,我既已嫁入将军府,那此生便是将军府的人了,这放妻书我不要。” 那时徐展旌愣住了。 他没想到,秦舒宁竟然会不收放妻书。 “孩子,你还年轻啊!”徐老夫人也十分感动,但她不忍秦舒宁年纪轻轻,就同她们一样守寡。 秦舒宁摇头,抿唇道:“母亲,您和大嫂能守,我也能。” 那时,徐展旌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他们成婚后,自己四处征战,鲜少陪秦舒宁。秦舒宁非但没有半分怨言,反倒替他孝敬长辈,掌管中馈,甚至在自己战死后,竟然拒绝了放妻书,要为自己守贞。 有妇如此,夫复何求! 那时,徐展旌只顾着感动,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从头到尾,秦舒宁都没说过,她是因为心悦他,才为他守贞的。 而徐展旌却默认了这一点。 在秦舒宁为他守贞的那十三年里,徐展旌既感动又愧疚。 所以重生归来后,哪怕秦舒宁这辈子,选择了另外一种活法,他依旧不愿意不放开秦舒宁。 徐展旌觉得上辈子,秦舒宁守了他十三年。 这辈子,由他来还秦舒宁。 可直到今夜,他才知道,这十三载背后的真相——不是因为夫妻情谊,而是因为碍于世俗的目光。 他的那些感动愧疚,瞬间成了天大的笑话。 “嘭——” 酒壶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酒水四溅开来。 徐展旌坐在那里,像是一只受伤的狮子,他手背上的伤口再度裂开,血珠滴答滴答往下掉,而他像感觉不到疼一般,只麻木坐着。 夜雨绵长,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直到天明是方歇。 院外响起细微的脚步声时,徐展旌立刻睁开了眼睛。 脑袋像是针扎一样的疼,徐展旌闭眸,刚抬手摁住鬓角,房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 亮光扑面而来,徐展旌被刺的眯了眯眼睛,旋即厉声道:“滚出去!” 来人脚步一顿。 见屋内横七竖八倒了许多酒坛子时,眼底滑过一抹惊愕。 他不但不滚,还摇着扇子,饶过酒坛,走到了徐展旌面前:“跟秦舒宁吵架啦?” 徐展旌没搭理对方。 王子衍也不生气,他一撩衣袍,在徐展旌身边落座:“跟我说说呗,哄女人开心,我最在行了。” 这话倒不是王子衍自吹。 虽然王子衍这人身患弱症,但他是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人,凭借着一张舌灿如莲的嘴,下到三岁女童,上到六十老妪,只要王子衍想,他都能将对方哄的很高兴。 王子衍有心帮忙,徐展旌却是像个蚌壳一样,什么都不肯说,只满脸不耐烦道:“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赶紧滚!” 一大早,长青去王家找王子衍时,王子衍是抱着看笑话和揶揄的心态来的。 直到现在,王子衍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王子衍收起了嬉皮笑脸:“到底出什么事了?” 徐展旌一贯是个冷静自持的人,怎么突然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了。 “我都说了,与你无关!” 徐展旌满脸烦躁,不欲再与王子衍多说,转身便要走人。 “秦舒宁出事了。” 王子衍突然吼了一声。 徐展旌倏忽停下脚步,猛地回头。
第24章 (二更) 王子衍被徐展旌看的心肝儿一颤。 “那什么, 我过来的时候听说,秦家正在请大夫,说是秦舒宁病了。”王子衍边说边觑着徐展旌的脸色,“而且还是很慌张的样子, 你说, 秦舒宁会不会生了什么大病?” “闭上你的乌鸦嘴。” 徐展旌冷喝一声, 大步朝外走了几步,又蓦的止住,扬声唤人。 长青很快就来了。 徐展旌吩咐道:“去打听秦家请大夫的事。” 长青应了一声,忙转身去了。 王子衍靠在软榻上,问:“到底怎么了嘛, 你们俩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玩起虐恋情深了呢?” 一个酗酒, 一个生病的。 徐展旌站在门口,明明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下, 但身上却带着浓浓的颓废。 “说说呗,我帮你想法子。”王子衍循循善诱。 徐展旌这人,在领兵作战一事上,在大卫无人能敌。但在与女人相处上,却是张白纸。他们俩也算是从小相识了, 王子衍有心想帮他一把。 但徐展旌却像只蚌一样,无论王子衍怎么问,他都不开口。 徐展旌眼底滑过一抹自嘲。 他能怎么说? 说上辈子秦舒宁为他守寡十三载, 是迫于世俗的目光?、 还是说他的感动愧疚,只是他自作多情? 秦老爷心急如焚守在外间。 今晨, 金禾见内室久久没有动静, 掀帘进去后, 才发现秦舒宁额头烫的吓人, 原本要出门谈生意的秦老爷,闻言当即命人去请大夫来。 “唰啦——” 内间的竹帘被掀开。 秦老爷立刻上前:“大夫,小女如何了?” “秦小姐染了风寒,兼之忧思过盛,才会高热不退,老朽先开几帖退烧药,喝过之后再调理旁的。” 秦老爷忙道:“好好好,来人,快跟大夫一块儿去取药。” 有婢女跟着大夫去了。 秦老爷正要进去看秦舒宁时,外面传来匆促的脚步声。 很快,一只大掌撩开帘子。 顾修昀大步流星进来,气息不匀道:“秦伯伯,舒宁怎么样了?” 他身上官服未换,一看就是从官署直接赶过来的。 秦老爷将先前大夫说的话,又同顾修昀转述了一遍。 忧思过盛?! 听到这个词时,顾修昀神色微怔了下。 “都怪我,我不该同意,她一个姑娘家去学做生意的。” 秦老爷满脸自责,他将秦舒宁的忧思过盛,归咎于学做生意上。 他们正说着话时,内室传来银穗欣喜的声音:“小姐醒了。” 秦老爷立刻往内室走。 顾修昀抬步跟上,刚走到内室门口时,秦老爷蓦的回头:“修昀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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