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雅一声令下,太监们将轿子平稳放下,随后那和雅又让他们将轿子抬走,御花园就在坤宁宫北边,走几步就能回去了。 踏在熟悉又陌生的地面上,孟婧不禁感慨着,人寿不过百年,这朱墙黄瓦却能屹立百世。 她按照自己游览故宫之时的记忆寻找,果然见到了当初自己最喜欢的浮碧亭。 浮碧亭的精妙之处在于,整个亭子建立在水池之上,亭上的金线龙锦彩画与池中游鱼相映成趣,好不活泼。 然而十一月的天气太冷,鱼儿不知被宫人们收到哪里养着去了。 这冬日的肃杀,便在于人间四处都少了许多生机。 孟婧带着那和雅坐在亭中,憋着嘴难过。当初自己是在春天参观的故宫,春日里御花园莺飞草长,鸟语花香的场景与如今萧瑟的画面相去甚远。 “哎……”她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对那和雅说,“我们回去吧。” 那和雅也明白她没了兴致,便跟她一同起身往回走。 她刚走到矩形的水池边上,对面的摛藻堂忽然冲出两个十岁左右的小阿哥,他们嬉笑怒骂互相追逐,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池边的孟婧。 孟婧顿感不妙,哪儿来的两个熊孩子? 两个孩子横冲直撞朝孟婧这个方向跑过来,好在孟婧早已提高警惕,闪身躲开了二人。 小点的阿哥机灵,在快要靠近水池围栏的时候突然变换了方向,大点的阿哥追着他来不及停下,眼看着就要跌进水池。 小点的阿哥手还不停下,往本就快要失去平衡的哥哥屁股上一拍,致使哥哥整个身子朝水池里扑去。 孟婧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并稳住下盘,抵着池边低矮的栏杆,将这倒霉阿哥的身子扶正。 “博果尔!韬塞!你俩别闹了。” 是顺治的声音。 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皇帝从摛藻堂内走出,但这时的他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似乎确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少年。 然而这笑在他看到皇后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孟婧的心情也顿时烦躁起来,怎么出来散散心,还能遇到他?又得装模作样地客气一番。 谁知身旁的博果尔没看出哥哥的脸色有变,还伸手指着孟婧道:“皇上,她的力气好大,能把韬塞拉住!” 顺治冷着脸,背着手,走到三人跟前,先扫视了三人一番。 孟婧立刻会意,福身道:“妾给皇上请安。” “免礼。”顺治语气依旧冰冷,“皇后怎会来此?” 孟婧猛地一惊,顺治该不会是以为自己故意来寻他吧?那这误会可就大了。 “妾方才去给太后请安,回来路过御花园,想过来坐坐。”孟婧如实回答。 但这回答就是在她自己看来,也无法解释这番巧遇,场面有些冷下来。 博果尔这才感觉自己哥哥的情绪较之前有所不同,于是自觉噤声。 韬塞大些,出声打破了僵局:“谢皇后娘娘救命之恩,刚才要不是娘娘,我就掉入池中了。” 孟婧也自觉回礼:“阿哥不必客气。” 顺治有两个弟弟,其中博果尔较为出名,皆是因为民间流传的历史中,顺治抢了这个弟弟的福晋,害得弟弟悲愤交加,心神恍惚,年仅十五便英年早逝。 而另一个弟弟,也就是顺治口中的韬塞,因生母出身卑微,终其一生只得到辅国公的爵位,不似身旁懿靖大贵妃的儿子博果尔,十四岁就被封亲王。 如今这两人都还是先皇的阿哥,孟婧自然地按照阿哥称呼。 “朕念在你救了十弟,今日姑且信你只是到此游玩。”顺治这话似乎是在彰显自己的十分大度。 然而在孟婧眼中,他头上亮堂堂的红灯却将他的心思表露无疑。 得,莫名其妙又被顺治记了一笔,自己这个被讨厌的人连呼吸都是错的。 见着皇上的语气神情有所缓和,博果尔又耐不住性子调皮起来:“皇后嫂嫂手劲儿大,不如跟我们比试一番掰手腕儿。” 顺治似出言维护一般:“皇后身份高贵,行事端庄自持,岂能与你们厮混?” 但他头上那盏红灯实在是刺眼。 孟婧并不想与这三兄弟继续交谈,皇子各有天命,由史书明明白白记载着,与一个想苟命的皇后无关。 她朝三人行礼,又对顺治说:“妾有些乏了。” 顺治等了好久才等到她这话,赶忙挥挥手下令:“你回宫歇息吧。” “妾遵命。”孟婧从容地回答后转身离去。 “皇上,听闻皇后娘娘是科尔沁部百年难得一遇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博果尔对着顺治夸赞皇后。 顺治没有应和博果尔,反而语气中带着薄怒:“哼!美有什么用?她是多尔衮定下的皇后,是额娘派来监视我的皇后,她对朕来说就是蛇蝎。” 韬塞看出了顺治对皇后的敌意,望着皇后远去的背影,心中生出一些同情。 他的母亲不受先皇宠爱,终日郁郁寡欢,也就与他相处时才能露出几分笑容。 但他与皇上和博果尔交好,除了三人岁数相差不大外,也正是因为没有强大的母族支持,想求得二人一些庇佑。 皇上憎恶皇后,那他也只能将这份同情按下。 孟婧刚回到自己房间,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太监来报,董鄂福晋求见。 怎么又来了?不是才在寿康宫见过吗?孟婧心头十分纳闷。 虽说感到有些奇怪,但她还是将董鄂福晋请了进来。
第6章 牛钮 坤宁宫现在的布局与后世不同,孟婧上一世参观坤宁宫时,大门一打开便能见着后檐那两口锅灶。 据导游说,那两口大锅每逢正月和十月的祭祀,都要煮上两头猪。当时她还纳闷,这肉香飘到皇后寝居的东暖殿,不得给睡梦中的皇后馋得流哈喇子? 现在的坤宁宫依旧是槅扇门和棂花槅扇窗,东面是皇后的黑檀木架子床与同样的木制梳妆台,轻纱帷幔被挽起挂在床的两边。西面是皇后平时用膳和小憩的地方,放着长桌椅凳,贵妃榻,还有一张巨大的罗汉床。 孟婧没有拿出皇后的架子,而是邀请董鄂福晋到垫着软垫,放着炕几的罗汉床上,与自己面对面而坐,还让那和雅沏了一壶好茶。 董鄂福晋也没有空着手来,她让侍女递来一个小包袱,当着皇后的面打开。 一阵清香甜润的味道从包袱里头飘来,孟婧忍不住探头望去,一颗颗油亮油亮的栗子在包袱里拥挤着。 这栗子粒粒饱满,棕色的外皮都裂开一条缝,显露出里头金黄的果肉。 “这是我阿玛今早进宫差人送来的糖炒栗子。”董鄂福晋挺着腰板骄傲道,接着又谄媚地说,“拿了点儿过来给皇后娘娘尝尝。” 孟婧还是面带微笑,保持着端庄的仪态道:“董鄂福晋有心了。” 可实际上她恨不得立刻伸出手抓几颗板栗放进嘴里,于是心里咕噜咕噜念叨也大声了些: 【炫我嘴里,快快炫我嘴里。】 董鄂福晋掩嘴轻笑,体贴地将包袱摆在两人中间的炕几上,并柔声说:“娘娘快尝尝吧,这还是我烤热了才带过来的,待会儿凉了该不好吃了。” 孟婧火速拿上一颗,但在准备剥开的时候又回过神来。 【举手投足要优雅,不能火急火燎的。】 董鄂福晋竟不自觉地点点头,后宫妃嫔,自然是要注意一下仪态。 看着孟婧面上难掩喜悦,开心地吃着鲜甜的板栗,董鄂福晋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热茶,假装漫不经心提起:“笔什赫福晋生下大阿哥,也不知会不会母凭子贵。” 孟婧口中嚼着栗子肉,心里琢磨着: 【后宫中的位份还没有定下来,这福晋上头就是妃,说是妃,其实就是为了抬为皇后才封的。据说笔什赫福晋家境又一般……】 董鄂福晋十分同意皇后的想法,虽然封妃是为了抬为皇后这一说法还是让她有些疑惑,但笔什赫福晋没有背景,自然是没办法登上高位。 孟婧思考完后,打着太极不置可否:“笔什赫福晋确实颇得恩宠,但董鄂福晋是否知道,大阿哥身体如何?” 董鄂福晋顿时愣怔,她还想从皇后这儿探听大阿哥的情况呢,怎么皇后反倒问起她来了。 可就在愣怔的这几瞬,她就听到了真正的大消息。 【这大阿哥出生不到三个月便夭折,要不是身体羸弱,还能是什么问题呢?】 “哎呀!”正在嚼板栗的董鄂福晋惊得磕到了舌头。 孟婧忙问:“董鄂福晋这是怎么了?” 董鄂福晋摇摇手表示自己没事,但她心中也十分好奇,之前皇后说自己未来会生皇子,她净当吉利话听了;可如今想来,皇后心里说的话,大多都是关于未来的,难道皇后能未卜先知? 见她发愣,孟婧歪着头,身子往她那边倾了倾,稍稍提高了音量:“董鄂福晋,董鄂福晋!” 董鄂福晋这才回过神来:“娘娘您刚才说的什么?我一时走了神。” 孟婧也不想一个劲儿的追问,她心里体恤着董鄂福晋: 【皇帝已经说了大阿哥身体不错,福晋也不会知道更多,算了,别为难她了。】 但她还是想打听一下这史书上记载不多的笔什赫福晋,于是她放下手中的板栗,正了正身子询问道:“董鄂福晋应是与笔什赫福晋一同进宫的吧?” 董鄂福晋摇摇头,然后看了看身边的宫女,将头凑近了些。 孟婧瞧这动作,知道是要与她说悄悄话的意思,也侧过头,将耳朵伸了过去。 董鄂福晋一手挡在自己嘴边,声音极低地说:“笔什赫福晋其实是当时太后派去帮皇后娘娘您试婚的宫女,谁知她竟这么好运,一次就怀上了龙嗣。” 孟婧也吃惊地张大了嘴,她还奇怪为什么笔什赫福晋生下皇长子后都没有得到什么嘉奖,原来晋升为福晋已经是最大的赏赐了。 镇定下来后,她继续推敲: 【或许大阿哥的遭遇就跟笔什赫福晋的出身有关。不对!生母没有背景,对谁都不会有威胁,谁会害他们呢?】 董鄂福晋和皇后同时抬起手捏住下巴思考起来。 但后世的史学家都没解答的问题,哪是她俩吃着零嘴儿就能想出来的? 瞧见皇后也没有什么头绪,又差不多到了午时,董鄂福晋便以回宫用午膳为由离开。 送走董鄂福晋后,孟婧也坐在饭桌前,任由那和雅为自己布菜。 她拿着筷子凝神思考着。 关于顺治这个皇长子牛钮,除了出生三月就夭折外,还有一个说法是他并未逝世,而是被送到了河南抚养。 晚年的牛钮还为了拯救河南受洪灾的百姓,冒死进宫与康熙认亲。康熙与他一同前往河南治水,最终传为当地美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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