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邈仔细琢磨铃兰的话,忽然谨慎起来,问道:“是男子?” 铃兰哪知元邈的心思,只道:“似乎是的,他当时是想求亲之类....” 元邈心中漾醋意,说道:“送女子花椒,倒是极为特别。若是我的话,应该会送铃兰,含着心上人的名字。” “咦。”铃兰感叹一声。 元邈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语,心里有点紧张铃兰的回应。 铃兰忽略了他话语中的“心上人”三字,张口感慨:“他当时也是这么说,说花椒里面含着我的名字.....” 说完这话,铃兰一怔,眼皮动了动,思索她刚才说过的话:“我的名字........” 总不能是铃花吧..... 可脑海里没有上春晚的记忆啊....... * 抱着这个疑问,铃兰思索整整一晚,但当晚仍不曾梦见前世记忆,转日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元邈已经出发去了府衙,铃兰无所事事。 到这里生活比在长安要舒适不少,长安物价高,寸土寸金之下宅邸狭小,这里物美价廉,且房屋宽敞舒适。 铃兰出门直行两步,看见一条长龙,从北街排到了南街,好奇心驱使她走到队伍长龙起始的地方。 “这是?”铃兰询问前方排队的人。 那人回答:“剑南西川的神算子,白卿。” 当初白卿在女蛮国装神弄鬼,铃兰仍记忆犹新。元邈对她说白卿是江湖骗子,不值得取信,但白卿纵名千里,总不至于全是靠欺诈。 铃兰想着元邈不在身边,她正好可以向白卿询问父母的事。 白卿在剑南东川时仍是遵循那套老规矩,一日只接待限定的人数,再择选一名幸运儿。 铃兰这次没有抽中,怏怏着即将离去,恰好碰见去请幸运客人的海澜,说:“阿姐预测过今日有贵客,想不到是铃兰。” 海澜邀请铃兰进去白卿的摊铺。 铃兰在屋后的胡凳处坐下等候,瞧着白卿今日换了骗人的把式,不再带着上次那把故弄玄虚的神笔。 今日倒算是走运,白卿那边的客人问的都是些家常琐事,只用了两个钟头,四个人的问题都算是完满解决。 人群全都离开,不等白卿招手,铃兰兀自坐到白卿的桌前。 白卿观察铃兰的发式,仍是未出嫁女子梳着的垂耳双鬟,但看肤色白里透红,满面春光,不像是感情受挫或者财务危机。 她斟酌了片刻,说道:“铃兰娘子,测个字吧。” 铃兰回想近日的经历,动笔在纸上写了“椒”字。 她尚未向白卿发问,便听白卿说道:“椒字,中间为‘尗’字,尗,豆也。豆有子嗣绵延,家庭安康之寓意。你的心中所想之事和家庭有关。” 铃兰被她猜中心事,忙点点头,“是想问我父母的事,我与他们失散多年,不知道他们现在究竟在哪里?” 白卿提起手边的毛笔,在另一张纸张上将椒字拆解,道:“椒字去掉左边的木,便是叔字,代表父亲平辈的男子。加上木的话,你想想看,可有认识靠‘木’而居的男性长辈?” 铃兰一瞬间想到竹林小院里的裴现,但她仍是摇摇头,觉得只能是巧合。 白卿又道:“应该不会离你太远,叔为近亲。叔又有拾取的意思,说明你们可能已经见过面了。” 铃兰回应:“回头再说吧。那我的母亲呢?” 白卿拿过一张新纸张,又在纸上勾画,“椒字去掉左边的木,换成人,便是俶。人在侧为女,代表你母亲,她是个善人。” 铃兰点头。 “再说椒本身,椒房,后宫级别最高的居所,皇后的住所,说不准是皇后。”白卿笑言。 铃兰否认:“本朝没有皇后,只有一位贵妃娘娘,哪里的椒房。” “也许是椒的另一重含义。”白卿托腮继续沉思,忽道:“花椒多子。现在你母亲可能不止你一个孩子。” 铃兰将信将疑地听着白卿的说话,其实心里是不大相信的。 宫里最接近椒房的那位是郭贵妃,可是郭贵妃一向对她严厉,怎回事她的母亲。 而郭贵妃是她母亲的话,她父亲不就该是唐宪宗了吗,可是从未听说唐宪宗有这么以为失踪的女儿。 这时有点相信元邈的说法,白卿是彻头彻尾的江湖骗子,但仍是掏了几枚铜板给白卿。 白卿收下铜板后,或许是受方才自己测字推断的影响,对待铃兰的态度也比之前恭敬一些,还要亲自送铃兰离去。 铃兰也不推却好意,跟着白卿出了门。 白卿临走前忽而想到什么,嘱托道:“椒到巴地,变成巴椒。北方是青色的椒,南方是红色的椒,像极了婚嫁的颜色。” 铃兰飞快反驳:“你说的不对,我不可能成婚。” 白卿没有撤回话的意思,反而补充一句:“川椒四月结果,八月采实,不信我们两个就这样看看。” 铃兰依旧不信白卿,正要转身负气离去。 “咚”地一声。 他们正前面砸下来一个影子。 铃兰仔细一瞧,摔在她脚边的是一个男子,血溅当场而亡。 ----
第26章 别鹤 坊卫闻声而来,封锁整个案发现场,是东川最高的一个酒楼,官府里的官兵随后赶到。 亲眼目睹天降尸体这事,铃兰只觉头有点晕,眼前模糊起来,她扶着旁边的柱子,身材瘦小的白皙少女,站在在瑟瑟秋风,就像迎风摇曳的一枝梨花。 海澜上前扶了她的胳膊,关切道:“铃兰娘子.....” 铃兰眼前稍微变得清晰,看清扶住她的人,推开旁边的手臂,紧张地看向四周。 元邈就站在对街,身穿着绀青色官服,肃着脸色看向她,那目光比秋日的阳光灼人。 她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涌上来,但转念想起自己和元邈不是那种关系,她的心虚没道理。 铃兰冲旁边海澜温柔笑了笑,眼睛斜睨元邈那边。他神色未动,表面看起来对她举动没有任何反应。 仵作稍后赶到,检验死者的尸体,说道:“死者是死于坠楼,死亡时间正好是在一炷香之前。而他面色潮红,有酒气。依小医看来,他该是醉酒之后自行走上楼顶,不慎从楼顶摔下来。” 元邈说道:“白日饮酒的人少,他不单醉酒,并走上高台,行为应该十分瞩目才是,但始终未有人觉察。” “也可能是夜间饮酒,今日酒气未消。”县令提出自己的想法。 元邈道:“现下为午时三刻,以宵禁时间为起始,到现在应该是八个时辰。人入醉最多四个时辰,若是昨晚喝醉的,到午时已经苏醒了。” 这意思很明显,是一桩蓄意打造成意外的谋杀。 坊卫现场挨个排查在场的众人,铃兰和白卿姐弟因为就在现场,不存在杀人的可能。 作为非公务人员,官府在排除他们三人嫌疑后,便勒令他们离开,以免破坏案发现场。 元邈转头看向离去的铃兰,又与旁边的官差小声聊了两句。 站在元邈身边的县令看了元邈一眼,问道:“御史刚刚同官差交谈,是有何事?” 元邈坦言:“家里的事。” 县令原本听到元邈的情感传言有些不信,但见元邈看着刚刚离去的三人,又提到“家”,心里有点疑惑了。 “您和神算子白卿的事,原来并非道听途说。” 元邈蹙眉,“是她旁边的女子。” 县令回想起白卿旁边的女子,似乎是叫做铃兰。 说起那女子,先任节度使之子高永也曾向他打招呼,要求他们照应着她此行。 甚至三川家喻户晓的名流海澜,也对那女子献起殷勤,看起来这女子身份不大寻常。 但县令为人谨慎,不该多问的话不敢多问,不该猜测的东西不会妄加揣测,将这些想法深深埋藏在心里。 县令奉承道:“原来是如此,那名女子面相秀气又有点清贵的劲儿,和御史极为般配。” 元邈不语,只稍微点了一下头。 官差驱散所有排除嫌疑的围观群众,而将有嫌疑的人士收押到官府。 元邈站在死者尸体前面,那尸体还没来得及清离出现场。 他弯下腰蹲在尸体前面。 死者身上并无明显外露的伤痕,也没有半点血迹,但见鞋底极为干净,裤脚处缠绕一圈丝线。但丝线的一端却沾染污泥。 县令看到元邈的动作,制止了上前搬运尸体的官差。 元邈忽道:“我们上楼看看。” 一行人跟随元邈走进酒楼。 元邈走到顶层的天台,站在天台围栏后方鸟瞰下方的街道,那死者所在的位置正好是酒楼的正下方,紧贴着酒楼的一侧。 “若是酒醉踩空,坠落的位置应该更靠外一点。而受害人的尸体紧贴着酒楼,倒像是脚底固定在围栏后面,以倒栽葱的方式坠落。” 县令道:“那便是有人从后面推下去的。” “他自己下去的。”元邈否认县令的说法,分别走去围栏的两侧查看。 那两侧的角落处有两块泥沙小柱,元邈指了指小柱,“这小柱是沙土混合水堆砌成的。” 他弯腰蹲在小柱旁,从小柱上面扯下一段风筝线,伸手递给县令。 “受害人的一双脚腕也缠着相同的丝线,而他腿上的丝线尾端沾染的泥土,应该也与这柱子上面的一致。” 县令看到此处也有了些眉目,问道:“看来御史已经对此案有了猜测。” 元邈点头,正色道:“凶手将受害人骗上天台,用丝线捆绑其双脚,而丝线的两端用沙土小柱固定。这样受害人被悬挂在天台上。等到一侧的小柱松开,支撑身体丝线失去平衡,人从天台上摔了下去。” 县令质疑:“可凶手还要返回现场拆掉小柱,这样不在场证明就没用了。” 元邈答道:“湿润的沙土干燥后重新变回细沙。” 他抓起散落在小柱旁边的沙土,托在掌心中央,又道:“秋日多风,风一吹过,这沙子就散了,这罪证也会随风吹散。” 还不等风来,他掌心的沙土顺着指缝滑落,静静散落在四处。。 * 白卿姐弟两人不放心铃兰独自回家,陪伴铃兰走着小路,刚走没有两步,他们左右各自跟来两位女侍。 “铃兰娘子且等等我们。” 铃兰没打算停住脚步,以为是诈骗,但见两人停在自己面前,纳闷道:“两位是?” 为首的侍女恭敬地福身,“铃兰娘子,元御史雇我们两人护送您回去。” “这里有我们就够了。”海澜说道。 侍女说道:“我们也是受人之托。” 铃兰向两人告辞,跟着两位侍女回去,听见那两名侍女窃窃私语,时不时微笑,偶尔脸色泛起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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