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跟踪凝竹,发现她前脚刚离开墨琴家,后脚便进了姚家的宅子。 于是铃兰给元稹写信阐明此事,正要托人寄过了出去,想到自己的堂妹裴淑倾慕元稹,便想叫她也写封信,顺手一起寄出。 铃兰派人去问裴娘子的意思,却被告知裴淑不在家。 不过裴淑似乎先预料到这一日,当铃兰经过她房间时,瞧见书房窗敞开,便从窗口朝内望。 书案上放着一封写好的信,用纸是最寄相思的红色薛涛笺,装在未封口的信封里。 铃兰从婢女花影口中证实,这信是的确是裴淑写给元稹的,便拿走这封信。 但她没有拆信窥人隐私的习惯,只让奴仆封上信封,把那封信一并寄了出去。 * 上巳节,裴淑为今年祈福后,在庙会观赏一会儿表演,见庙内人越来越多,打听过后才知长安的宰相元邈今日将登临此地。 早有耳闻元邈受欢迎,走到哪里都能造成街道的拥堵,裴淑无意凑这等热闹,便动身离开。 出庙的路上,她听到有人念叨:“庙里的那位不是元相公,据说是他的堂兄才子元稹,我识字少就不凑这等热闹了。” 裴淑眼前一亮,转身原路返回庙会所在的大殿。 大殿前仍聚集不少人,秩序井然地排着长队,但一位香客只能领三支香,先前她已经烧完了三支香。 裴淑转头在门口处瞧见卖香的摊位,吩咐婢女:“非云,给我支些铜钱。” 非云显得为难:“娘子,庙内的香贵,一簇线香约莫三十钱,我们今日出门只问裴堂姐取了五十钱,等下我们没有银钱逛街市了。” 裴淑犹豫了片刻,捏着三十钱泛嘀咕,忽闻见一股幽幽檀香。 “娘子且慢。” 裴淑回头,见身后是曾在涪州有过一面之缘的玉面郎君,他手捧一大把线香,每支香都比庙内摊位的天价线要高上一节。 元稹递上自带的香,“敝人刚巧购多了香。娘子若不介意,可以分取一些,余者置于赠香处,切莫再多花冤枉钱。” 裴淑点头接过这香,两个人一起在殿外排队等候。 元邈戴着长帽檐的斗笠站在庙外,迟迟未等来接引他的堂兄元稹。环视庙内后,他终于瞧见堂兄元稹面如春风,与一女子在前殿门前并肩而立,才子佳人看着极为般配。 想必那便是堂兄心心念念的裴淑娘子了。 元邈笑了笑,形单影只地离开。 穿过两道坊门,说巧也巧,他碰见熟悉的身影。 铃兰母子站在街上的玩具摊前,未见古晏廷或是其他男子的身影。 元邈不觉靠近母子两人。 郭停转头,瞧见紧盯着他们母子的元邈,拽了拽铃兰的袖子,说道:“娘,这人好奇怪,大晴天戴斗笠。” 铃兰摸着郭停的头,“或许是怕晒伤......”转目一瞧,见到斗笠之下是一张与元邈毫无二致的脸。 她头皮麻木,瞧见元邈似乎盯着她,朝她越走越近。 铃兰慌忙抓起郭停的手,拽着他朝后方街道跑,而元邈紧追在后。 眼见着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铃兰灵机一动,站定在道路中央。 就在元邈以为铃兰在原地等他靠近时,铃兰扯着喉咙在街头高喊:“天啊!元相公竟在这里。” 街道上的空气瞬息间凝固,人群停止流动,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奇装异服的元邈,四周围的窗户齐刷刷敞开。 人群中又有人呼应道:“他真是元相公,原先我在长安见过他一次,好看到我当场晕在地上。” 四面八方涌来人群围住元邈,将他困入其中,不得动弹分毫。 元邈只得眼巴巴看着铃兰携子溜之大吉。 * 铃兰回家后便不再出门,想着今日的闹剧耽误郭停玩耍,便想着补偿郭停,命人在街头买了一箱玩具运回家中。 郭停倒是不介意,拿着玩具自顾自地摆弄,铃兰又做了些红果酪,摆在旁边。 裴辙也随裴淑住在这里,分走了大半红果酪。 等到日暮时分,她才瞧见姗姗归来的裴淑。 裴淑回家后红光满面,冲铃兰微笑。铃兰古怪地看了裴淑一眼,问她怎么回事。 裴辙知裴淑的心事,能让裴淑做出这等表情的还能是如何,他刚想开口,裴淑使眼色让他闭嘴。 “我也不知道,”裴辙吐槽一句,“姐都没给我买好吃的,羡慕小昭妹妹有个这么心疼他的人。” 郭停听到这话,放下手中玩具,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不是小昭妹妹,是元昭昧。” 裴淑看着稚气未脱的郭停,不禁莞尔一笑,但笑过之后心生疑惑:想起来,这孩子的父姓是元。元是北魏的姓氏,并非极常见。 铃兰之前私奔的人到底是谁? * 隔日,裴淑与元稹约好在城南古树下挂祈愿红布。 两人见面时,裴淑随口问了元稹可否认识裴椒,而元稹称说不知,但又谈起裴淑的堂姐容貌很像他十三堂弟的亡妻。 裴淑暗自思索着。 元稹的十三堂弟,正是当朝同平章事元邈。而传闻元邈最喜欢针对裴家与郭家,这两家分别是铃兰的父族与母族。 她想明白后并未将此事告诉元邈,捏着写好祈愿的红布条,踮起脚尖,欲将红布挂在梢头。 元稹身材高大,接走裴淑的红布条,替她挂到更高的位置。 他抬头看着许愿树上,刚刚挂好的祈福小条上面有一行竖排的隽秀小字,“愿所慕之人诸事皆如意。” 说起来,元稹今早收到两封匿名信,他先拆开其中一封,粗略瞧了瞧,该信的信息量密集,他暂时搁置,打算在有空闲时再阅。 另一封匿名信以薛涛笺所写,上面倾诉对他的仰慕。以往他多半不大留意这等信的,但因纸上的字迹娟秀而工整,便忍不住多翻了几眼。 如今那相同的字迹又落在他挂在树梢的红布条上。 元稹把目光转向裴淑,静静打量着面前这位对他态度琢磨不定的娘子,忽瞧见她的婢女待月走过来,与她耳语了几句。 元稹开口问道:“婢女名唤作待月,倒是有趣的名字,不知是哪个‘待’字。” 裴淑低头道:“陶潜的‘带月荷锄归’。” 待月心直口快,以为裴淑记错了,便纠正道:“娘子贵人多忘事,待月明明是‘待月西厢......’呜呜——” 非云捂着待月的嘴,对裴淑谎称待月病了。 裴淑慌乱之中,匆忙借口道:“不好意思,待月她有些不舒服,我需要带她回家。恕我先行告辞。” 说完这话,裴淑头也不敢回地快步离去。 元稹从背后瞧见她双耳泛红,对心中大胆的猜测有了底气。 他舒了一口气,转身回家,打算回去看剩下的那封匿名信。 ---- ‘带月荷锄归’-陶潜的《归园田居》 '待月西厢下’-元稹《莺莺传》之中的《明月三五夜》 非云-除去巫山不是云-元稹《离思》 这三首都算比较常见的诗句,不过还是标注一下。
第85章 歪打正着 回到家中后,元稹便立刻回房读起早上的那封信件,发现这是一封匿名举报信。 信件大致在说前段日子李瞳和姚敬行的酒楼案件,说怀疑在酒楼外的冲突另有隐情。 姚敬行和墨凝竹两人私下往来密切,而墨凝竹身份也十分可疑,与某个神秘结社四时会有关。这四时会过去在唐境内挑起过不少事,扰乱了唐的秩序。 而李瞳和李恒都有郭李两家的背景,很难不令人疑心这等陷害背后隐藏的真正深意。 元稹忽然想起堂弟元邈前段日子说过类似的话,据说此事与四时会有关。 另有一件事值得注意,这信封上面的封蜡,与裴淑的那封匿名信的封蜡形状和颜色相同。 毫无疑问,写信人与裴淑住在同处,且了解四时会的事。 加之裴淑今日询问他是否认识堂姐裴椒——裴椒和弟妹铃兰拥有同一张脸,铃兰和凌蓉过去曾为郭妃做事,她们的工作似乎也与四时会有关。 元稹想起凌蓉生前和铃兰常有书信往来,便命家仆从库房里拿出那些沉积的信件,以便对比裴椒与铃兰的字迹。 家仆抱来一大袋子信件,他翻了半天,发现只有凌蓉的信,询问家仆,才知元邈很早便把铃兰曾经的信件拿走了。 元稹唤来家仆,正要请人去元邈的房间取信,却见元邈走到他书房的门口,轻敲两下门框。 他穿着一身黑色翻领长袍,乍看之下像极了外面的西域商人,前段日子的确牵了一只骆驼归来。 元稹不知元邈最近在鼓捣什么,只道:“正巧,这里有封信件寄过来,你看看可否认得这字迹?” 他把信递给元邈,又问:“是弟妹的字迹?” 信件刚到手中,元邈略略一瞥,那熟悉的隽秀小楷与他记忆里的吻合,“是她的字。” 但说完这话,他表情仍淡淡的,看不出多意外。 这让元稹有点纳闷,问道:“莫非你们见过面了,听闻昨日你在街道被围堵,可是因为弟妹?” 元邈尴尬一笑,默认了堂兄的猜测,又指了指自己衣着,“不然我为何今日这等打扮。” 在铃兰的眼里,一个认识区区数日的西域商户,都比他这个昔日爱人待遇高。 元邈深呼出一口气,叹道:“她不想见到我。” “她不得不见。” 元稹瞧向信件,“此事与四时会有关,我插手不得,‘西域商人’更插手不得。还需你亲自见她一面。” * 次日一早,李瞳家传来敲门声。 铃兰听闻外面有位元郎君到访,派人通知裴淑,却得到回报说裴淑不在家,她便自己赶去开门。 打开门,瞧见门口站着的并非元稹,而是前日街头巧遇过的元邈。 “哐”一声,铃兰把门带上,搬起一侧门闩。 元邈猛地向前推门,“铃兰,开门。” 铃兰吓得后背紧贴门扉,“元相认错人了,这里没有一位叫铃兰的女子,还请回去。。” “认错?你的字我不会认错,你的声音我也不会认错。再说,我还未表明身份,你怎么会我是谁?”元邈道。 铃兰大声吩咐门外的护卫,“还不快把他带走。” 但护卫之中无人上前阻拦,毕竟门口男子是同平章事元邈,他们哪敢得罪他,便立在一旁作壁上观。 门口处动静激烈,吵醒了睡得半梦半醒的郭停。他摇摇晃晃地走出院子,瞟了一眼铃兰和砰砰作响的大门。 郭停只想好好睡一觉,可不想管孰对孰错。 于是他沿墙走向侧边一扇小门,站在门前使劲拉开门闩,推开了门。 元邈听见隔壁的动静,瞧见接引他的郭停,便也不与铃兰争夺大门,从小门大大方方地走进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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