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本事的人才只会叫唤,”六月扬着下巴,“有本事与我比武见真章!”
“只知道用拳头说话,”秦娆珎才不陪她打,一双媚眼翻上了天,“野人才干这种事!”
六月紧了紧身上的衣物,直睨着她半露的酥/胸:“野人才穿这种衣服……”
一个针尖,一个麦芒,一个以裙下鬼为傲,一个以绝世武功为毕生所求,自两人进悲台以来,冯落寒就没见她们给过对方好脸色。
初六显然对劝架熟稔于心,先是扯了扯秦娆珎的薄袖:“秦姐姐,你别生气了……”
于是另一边的六月就叫了起来:“初六,别叫她姐姐,她来得比你还晚一个月呢!”
闻言,初六又来扯六月的衣袖:“六月姐姐,你别生气了……”
秦娆珎这边也不出意外地跳起脚来:“初六,别叫她姐姐,和我同一天来的,也好意思说?”
矛盾进展到此刻,初六眨巴眨巴眼,适时挤出一滴眼泪来:“都是初六没用,惹两位姐姐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如此,当面锣对面鼓的两人果然有所松动,齐齐放下架子来哄她,一来二去,不和好也得和好了。
冯落寒揉了揉眉心——一个土匪,一个流氓……
她走进雅室,只见一年轻男子大马金刀地坐着,两脚十分不雅地翘上了桌,见有人来也毫无撤下去的意思,还在她面前摇来晃去,颇为挑衅。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冯落寒挂了一抹笑。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官稚!”男子一脸骄矜,“当官的官!”
他丝毫没把眼前这个老鸨放在眼里,洋洋得意的神色似乎在向她炫耀:“怎么样?厉害吧!怕了吧!”
冯落寒的笑仿佛镌刻在了脸上,岿然不动:“好名字,果然配得上公子的气魄。”
官稚眉毛一竖嘴巴一撅,登时就拍了桌子:“既然如此,你就派这么几个姑娘来敷衍我?”
冯落寒看了看身后,回过头来,不紧不慢道:“悲台的姑娘皆是国色天香,不知是何处惹了公子,竟然一个也没瞧上?”
官稚向后一靠:“没有诚意,你们没有诚意!”
秦娆珎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哝着:“连我也看不上,我看是就是故意找茬儿……”
谁知竟被官稚听见了,他掩鼻嫌弃:“好臭的玉兰香……”
“你……”
冯落寒制止了她,噙着笑回看向客人:“悲台能够成为中都第一楼,靠的自然是上上下下的尽心尽力,迎客这么多年从不怠慢一位客人,向来美名在外。我瞧公子眼生,不像是常客,何故初次造访,就闹得这样不愉快呢?”
官稚撤下脚,换了副笑嘻嘻的欠揍神情:“我呢,确实是初次捧场,这几个姑娘呢,也确实不合我的胃口。不过,听说悲台有位鸢容姑娘,传闻中是绣幕芙蓉一笑开,斜偎宝鸭衬香腮。只可惜她轻易不示人,只信因缘际会。不知今日,我有没有这个缘分……或者说,悲台肯不肯给客人面子?”
六月登时就按捺不住要冲上去揍他,秦娆珎和初六忙一人钳制住她一只胳膊。
“就你?还想见鸢容姑娘?白日做梦!”六月被架了起来,只剩双脚还在不停地扑腾。
冯落寒的眼里掠过一丝寒光,很快又恢复如常,淡淡笑道:“诚如公子所言,鸢容姑娘只求因缘际会,既然她没来,便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们悲台都是亲如一家的姐妹,怎好违逆心意,将她强行拖来?既说不过去,也不符合您的身份,公子说是与不是?”
“好啊!”官稚的脸色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厉声呵斥道,“好大一家黑店,居然看人下菜碟!”
“公子,你这可就冤枉我们了。要不你说,除了叫鸢容姑娘来,如何才能让你满意?”
“这个嘛……”官稚的眼睛骨碌碌转了两转,而后抚掌笑道,“罢了,既然鸢容姑娘不肯来见,我也不强人所难……”
他伸手勾住冯落寒的下巴,带着三分浪荡:“冯妈妈这样年轻貌美,撩人心怀,不知……可有闲心同我蹉跎一番啊?”
“你还蹬鼻子上脸!”六月扑腾着,只恨自己的腿不够长。
冯落寒眼神陡然一凉,拂开他的手,冷笑道:“只怕公子消受不起。”
“公子我有的是钱!”
官稚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撩开华美贵重的外袍,内衫以金线绣了繁复的幽竹纹。他不知从怀间哪个旮旯里掏出两捆东西,十分响亮地砸在桌案上,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两大沓银票,瞧着分量十足,足够砸破人的脑壳。
“好大的铜臭味……”秦娆珎眉头微蹙,以帕掩住口鼻。
“悲台不差他这几个臭钱!”
“就是个没教养的破落户,冯妈妈,让他带着钱滚!”
身后众声起,冯落寒将手一抬,示意姑娘们噤声。
“好。”她莞尔一笑。
“……”
“……”
“……”
“烦请公子随我走,去我房中,那里安静,不怕旁人来打搅。”
“哈哈哈——”官稚当即大笑,“还是冯妈妈想得周到!
走出雅室,穿过回廊,行上踏道,一路七拐八绕,来到楼上一处僻静的厢房。
“公子,请吧——”
官稚半点防备也没有,兴冲冲地蹬开了房门。然而屋内陈设都还没来得及看清,面前突然凭空窜出来好几个人,一窝蜂地涌了上来,待再睁眼时,自己已然被粽子似的五花大绑在一张宽榻上。
“你……你……你们要干什么!”他怒喝一声,转而又哀嚎起来,“冯妈妈,救我——”
话音未落,冯落寒的步子便不紧不慢地趿了上来。
官稚瞳孔骤缩,惊愕道:“你!你竟敢!”
屋内立着七八个姑娘,个个杀气毕露腰佩长刀。冯落寒信手从鞘中抽出一把直刃来,用随身的帕子擦了擦:“你看我敢不敢。”
擦完,她对着清亮澄明的刀身顾影自怜,半晌不说一句话。
未知的恐惧最挠人心,官稚魂都要被吓飞到九天之外,一张俏脸惨如死灰。他哆哆嗦嗦地求饶:“放……放了我……要多少银子尽管提……我,我有的是钱……求……求你了……”
咻的一声,冯落寒手里的刀忽然落了下来,直直抵在他颈侧,冰冷的触感令他浑身血液骤冷。
“哎哟——”他吓得两眼一闭,额上滑下豆大的汗珠,“冯妈妈,行行好,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放肆了……你要是差钱就吱一声,我立马遣人给你送来……”
冯落寒握着刀柄,慢慢向他逼近:“放心,我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的钱。”
“那……那你要什么……”官稚咽了口干沫。
刀尖一路下滑,冯落寒的目光也随着向下,须臾,缓缓开了口。
“你衣裳哪里买的?” ---- 冯落寒:亲,方便给个链接吗?
第36章 想入非非 = 听闻徐斯牟将至,一群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凑在一处,献计献策无微不至,上至落脚的宅邸,下至穿戴的鞋袜,全都安排得一清二楚。这般连家里二老都没有的待遇,果然伺候得徐斯牟心怀大开。坐在舒服妥帖的马车里,他正了正官帽,心中慰然。
幸好这城中城还算入眼,不至于赈灾数月吃苦,好歹是当朝太保之婿,司农寺少卿,官居高位身娇肉贵的,可承不住吃糠咽菜席地而睡。
马车外行人如织,民声朗朗。离开中都数日,日日风餐露宿车马劳顿,此情此景,倒叫他油然生出一股思乡之情。这城中城虽然还算入眼,却终究比不过金堆玉砌的中都。
想到此处,徐斯牟又忍不住恶狠狠地啐了楚藏一口。
“多管闲事的小人!”他咒骂着,气血翻涌上来,想看看马车外的景色,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便拨开布幔,四下打量起来。
此处是东街,蜿蜒着两条无尽的街市,快到虔州时是晌午,如今已近黄昏,面摊酒楼里的饭菜香早就飘满了一整条街。他咽了口唾沫,手忍不住探向饥肠辘辘的肚子——他午饭还没来得及吃呢!
幸好手下人还算识相,一早派了马车来迎他,说已经在城内最盛名的酒楼设下了接风宴。
徐斯牟复看了看两边的街市,人来人往,也还热闹。林立的铺子卖得各不相同,也算是应有尽有,只是哪儿哪儿都透着股寒酸气,与中都真是不能比。
他叹了口气,还是中都好。民风野蛮的犄角旮旯能有什么好东西,只会平添事端!看来这接风宴也别抱什么大期待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想到这里,一把年纪的徐斯牟还是不争气红了眼眶。
罢了,不想这些糟心事了,等回了中都,有楚藏那小子好果子吃!他看向匆匆而过的酒肆、脂粉铺、包子摊、布行、书画贩,心中凄然。
忽的,一抹绯色映入眼帘,客栈高楼之上,一女子独倚斜阑,手拈素绢团扇,静坐思量。
他一下子移不开眼了。
当真是有美一人,遗世独立啊!瞧那面若桃李,眉如春水的娇媚模样,竟是中都城也难得一见的美娇娘。女子嫣红衣衫揽了落日的余晖,闪烁着令人心驰神往的霞光。
徐斯牟看得发愣,一双豆大的眼睛极力睁着,脸还探出马车半尺,可还没顾得上细细观摩,尽心尽力的马夫驾车而过,那在水一方的倩影倏地便消逝于视线之外了。
他气得一跺脚,马车抖了三抖,震得马儿受惊,一扬蹄,跑得更快了。
***
翌日午时,太阳还未行至正中,徐斯牟就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酒足饭饱地走出了酒楼。
好歹背了个赈灾的名头,来了虔州总不能什么也不做不是?今日先清闲清闲,明日再去外城转转,看看还有没有救。
他心满意足地捧腹——本官真乃世间不可多得的好官!
“徐大人,这顿饭如何,可还满意啊?”一便服小官伏身,谄媚笑问。
徐斯牟咂了咂嘴,眉头微蹙,围在他身边的官员们可大抵悟出了其中意味,一个个立时慌了神,忙俯首作低。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都怪你!尽选些不入流的菜!”
“明日去城西丰乐楼,那儿新出了食单……”
身后聒噪成一团,徐斯牟心中鄙夷——纵使说破了嘴,顶了天也不过是些小家子气的饭食,一群没有见识的乡村野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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